“皇上駕到!”
臨時校場入口的一衆高級將領們單膝跪地,恭迎皇上。步軍士卒也像波浪一樣前後單膝跪下,一起恭迎。
一個個身材高大的大漢將軍手執金瓜,身披鐵甲,佩弓矢,頭戴紅纓鐵盔帽,前導開路,進入臨時校場,分佈到看臺的前後左右。
崇禎皇帝就位於隊伍的中間,他並沒有坐御轎,而是騎馬而來。
他吩咐將領們平身後直接來到看臺上,天武將軍四人位於崇禎皇帝之四隅,一衆高級將領在錦衣衛收繳其武器後上臺分列兩邊。
崇禎皇帝並沒有坐到他的位置上,而是在孫承宗的陪同下,走到看臺前側,看着臺前密密麻麻的步卒。
這些步卒都是經過汰兵後留下來的,又經過京畿之戰,無論從身材體型,還是從其精神面貌上看,都是出類拔萃的。
崇禎皇帝看得很滿意,吩咐道:“平身。”
看臺底下並排站着得是特意選取嗓門大的一羣大漢將軍,聽到身後皇上的吩咐,就齊聲大喊道:“平身。”
聲音宏亮,遠遠地傳了開來。而後又聽到校場其他位置也傳出了“平身”,一級一級的傳開來,聲音覆蓋了整個校場。
“萬歲,萬歲,萬萬歲!”步卒的齊聲高呼聲震八方,顯得氣勢非凡。
留在勤王軍營地的士卒也聽到了這聲高呼,一下騷動起來,紛紛從營帳中鑽了出來,往臨時校場方向眺望。
“胡哥,這,...,難道是皇上御駕親臨了?”胡浩的一個小弟王二驚詫地問他道。
“你這不是廢話麼!”胡浩看看王二,不耐煩地說道。
他也是心中納悶,爲什麼所有騎軍被留在了營地內。
“胡哥,要論戰功,我們騎軍雖有過一敗,可也殺了好多建虜啊,功總大於過吧,皇上都親臨了,憑什麼把我們留在營地啊?”王二其實也知道是皇上來了,但就是這樣,才更想不明白了,把心中的疑惑給問了出來。
“你問我,我問誰!”胡浩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然後看到營門各處來回巡邏的那些人,眼睛一亮,他馬上接着道:“要論功勞,那些人的功勞最大,他們不也沒去校場麼!”
圍在他身邊的夜不收們紛紛隨着胡浩的目光看了過去,發現胡浩指得是來自大名府的民壯軍。
待看清他們也是沒去臨時校場後,這些騎軍的心裡一下就平衡了。戰功最大的民壯軍都沒去,肯定是還有更大的場面會等着他們。騎軍士卒在心裡紛紛猜測道。
在臨時校場,崇禎皇帝看着一個個挺胸站立的步卒,回想起自己在前一日去京營看到的情況,暗自一對比兩邊士卒的精神面貌,就下定了決心,對着臺下喊道:“大明的京營,待遇甚厚,可說是大明最優厚待遇的軍隊。”
臺上的將領和臺下的步卒一聽崇禎皇帝的開場白,都不由一愣。今天難道不是他們論功行賞麼,怎麼說起京營來了?
雖是如此想,但也沒有一個人吃了豹子膽,敢跳出來質問。
“爲什麼他們待遇最厚?因爲他們曾經跟隨太祖南征北戰,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立下了赫赫戰功。他們也曾跟隨成祖六出漠北,韃虜爲之戰慄,俯首稱臣。因此,他們配享大明軍隊中最豐厚之待遇。”
“可如今呢?建虜肆虐京畿,攻打京師。朕最需要京營的時候,京營是如何做的呢?站於牆而股顫慄,任由建虜在城外耀武揚威,驚慌失措而炮傷自家主帥。京營當年的榮耀何在?”
崇禎皇帝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相當的重。
那隊傳話的大漢將軍是根據崇禎皇帝的聲調抑揚頓挫地傳遞着他的情緒,因此“何在”這詞是吼着出去,聲震四野。
“你們,打贏了京畿之戰,殺得建虜屍橫遍野,運回的首級堆滿了午門,朕都看到了。朕以爲,只有這樣的敢戰之軍,有這種戰績的軍隊,才能重現京營的榮耀。”
“因此,朕要重建京營。朕要讓最勇敢的士卒進入京營,享受最好的待遇。”
臺上兩側的總兵們聽到這裡,察覺出了崇禎皇帝想調邊軍充任京營的想法,不由得一個個都在心裡猜測,不知道皇上會調哪支邊軍充當新的京營。
要是自己有幸能調到京營,自己肯定不會學正德年間江彬那般囂張跋扈,混個榮華富貴當不在話下。
想到這裡,總兵們的心一個個都開始火熱起來。
而崇禎皇帝說到這裡時,也是停下來掃視臺下步卒,看看他們的反應。
他見一個個步卒的眼睛中都露出渴望的眼神,心裡不由暗暗點頭,然後繼續說道:“此次京畿之戰功績突出者,當選爲京營五軍營士卒。其餘人等,論功賞賜大明九思寶鈔。”
總兵們聽到這裡,一個個面面相覷,皇上這是搞什麼把戲,難道不是調任邊軍充京營,而只是抽調步卒進京營?
“大明九思寶鈔,乃是一種紙鈔,非比以往之大明通行寶鈔。九思寶鈔可在大明皇家銀行和銀兩互爲兌換,乃是朝廷爲方便銀錢找回之不便而發行的紙鈔。要是有一天,紙鈔和銀兩不能一一兌換,你們就來京師告御狀,朕給你們做主。”
趁機推銷紙鈔的想法是崇禎皇帝自己想出來的,他就是聽了鍾進衛在國企銷售上優惠紙鈔得出的啓發。
現在他當着幾十萬步卒的面替紙鈔做了信譽保證,也算是一種背書。皇上金口一開,豈會假得了,一般步卒都會這麼想。
其實崇禎皇帝也沒有想過忽悠,他早準備好了賞銀,只是賞銀存進了大明皇家銀行而已,拿了紙鈔過來分發。
崇禎皇帝說完之後,轉身對着兩邊的將領道:“你們的功勞甚大,等朝廷議出章程後再行封賞。”
“臣等不敢。”各路總兵習慣性地回答道。
崇禎皇帝沒再理他們,對孫承宗道:“孫師傅,這裡就交給你了。”
“臣遵命。”孫承宗微躬身子回答道。
“聖駕回宮。”一邊的內侍隨之唱響,而後崇禎皇帝在所有人的“恭送聖駕”聲中打道回宮。
等皇上一走,地位最高的就是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孫承宗。
他對站立兩邊的將領們道:“各位坐吧。”
大部分將領的心情從大喜跌到低落的谷底,無精打采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裡暗自想着別抽調自己的部下太多,這些可都是精銳啊!
坐定後,保定總兵曹鳴雷忍不住對孫承宗道:“本兵,末將手下就一點人馬,您看是否跳過末將這一部就算了。”
其他總兵一聽,都想跟着說話,卻見孫承宗把手掌一舉,阻止了他們開口,然後說道:“皇上剛剛金口對士卒承諾,軍功卓著着選進京營。軍功都是各位確認後報給皇上,入選人員也已經按照排名確認,各位難道是想讓皇上在幾十萬大軍面前失信麼?”
一頂大帽子扣下,各部將領不敢再有異議,只好在心中期待其他將領的軍功報得比自己多了。
孫承宗喊來親衛,取出名冊,吩咐選拔步卒開始。
步卒們緊張地看着白杆軍根據孫承宗親衛的唱名,然後走到對應的位置叫出被點名者,出校場入口。
大部分被點到名的步卒則昂頭挺胸地走出去,沒有看臺上的自家總兵一眼。
讓你扣軍餉,現在扣不着了吧。到了京營,就算再扣一些軍餉,也會比在邊軍時候多吧!
當他們出了校場入口之後,就被人引導到一排書辦前登記姓名,職務,家在何處,直系親屬有幾人等信息。
當他們登記完之後,就被命令前去原本營帳收拾行李,限定多少時間到另外一處地方報到。
整個過程事先都有精密的部署,因此雖是涉及幾十萬人的事情,卻進行得有條不紊。
人流彷彿千萬條細流,從臨時校場彙集到校場入口,成一條小河流向勤王軍大營,到了營門口後,又化爲千萬細流,沒入營地中不見。
而後又從各營帳中流出,彙總到營門外靠近京師城門一側的空地上,由錦衣衛進行整隊。
勤王軍的騎軍中有不少人拉着這些回營的步卒問情況,然後都是羨慕異常。
京營和邊軍,任誰去選,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京營。
他們在羨慕入選五軍營步卒的同時,心中也在暗自期待,是不是騎軍也會有這個機會?
大約有四萬五千餘人被選進京營,唱名就結束了。
剩下的步卒都有點失望,不少人嚷嚷起來,那誰誰誰的功勞還沒有自己多,怎麼他選上了自己沒有選上。
對於這些人,白杆騎軍早有防範,一有苗頭就直接警告一次,要怪就回去怪自己總兵,給你們軍功報少了。再嚷犯軍紀,功過相抵,就別想要賞銀了。
孫承宗看選兵結束,就吩咐親衛上茶,他在臺上和將領們喝茶聊天,不讓他們去過問士卒賞銀的事。
校場入口一側出現衆多出口,而後步卒們按照建制出去領賞銀。
現在不比以往,最費時間得是花名單上找人,按手印,分發多少銀錢卻是分分鐘就搞定了。
步卒們拿着還帶有油墨香的精美紙鈔,一邊欣賞一邊回營。
這紙鈔一拿到手,就感覺到和以前的大明通行寶鈔不一樣,朝廷是用了心思的,又有皇上的金口御言在先,因此只有一小部分步卒想着回頭就去兌換銀兩回來。
等到所有步卒都拿到賞銀回營,孫承宗才把這些將領們都放回去。
看着這些將領遠去,孫承宗轉頭對還站在身後的秦良玉道:“今日是辛苦你們了,明日你還得抽調人去京營營地整編五千營。走,我們也回去議一議。”
“末將遵命。”秦良玉回答的響亮,心裡沒有一絲怨言。很明顯,皇上是更信任自己,纔會如此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