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桑原本基本可以肯定,明軍沒有在第一處被大金探馬發現的地方,那麼肯定是在被大金探馬發現的第二處地方附近了,否則他也不會派出軍隊。
就算萬一這兩處地方都沒有,那麼最多明軍也在珠日河草原的西側方向,這點他是深信不疑的。
就因爲如此,他把手下護衛汗帳的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到了西側,哨兵也是遠遠放了出去。
或許正是因爲他的這番部署,讓汗帳其他方向的蒙古韃子也有了這個意識,由此都對其他方向的警戒放鬆了不少。
此時的賽桑已是後悔莫及,他看到過來保護自己的人基本都是在汗帳附近的手下,而部署在西側的兵力卻還沒有影子。
他的心中有點怪領軍的兒子滿珠習禮,要麼早點來保護自己,這樣自己也可以決定是否派他過去救援珠日河北岸;要麼就直接過去救援北岸,把那些明軍擋住,以便自己這邊有時間調兵遣將;如果看到連他帶兵也擋不住的話,說明明軍勢大,自己就可以當機立斷的撤退。
現在就這麼不上不下,手頭能有多少兵力也不知道,只能是猶豫不決。
當然了,他也知道,如果他逃跑了,整個南岸的人也會跟着他逃跑,萬一他兒子剛好領軍或攻擊北岸或來救援他,也會被影響到而更難獲勝。
還沒讓賽桑等到他兒子出現,也沒做出取捨,珠日河邊就出現了大羣的黑影,集結了一下後往自己這邊衝過來了。
賽桑嚇得魂不附體,不再猶豫,翻身上馬,準備逃跑。
忽然,他又想起老婆女兒還沒有看到,就又猶豫了下。外面都已經殺聲震天了,怎麼還沒從蒙古包裡出來。
他的手下催着他快跑,再猶豫敵軍就要殺到了。
賽桑擡頭看看女兒的蒙古包,發現剛有人從裡面鑽出來,他就連忙命令幾個手下去保護海蘭珠一起跑。
他的手下無奈於達爾罕王的猶豫不決,只好一邊按他的指示辦,一邊分出了幾百人先去阻擊明軍。
海蘭珠之所以出來晚了,第一因爲她是女人,比男人麻煩一點,第二?第二她不認爲能殺到汗帳來,依舊給自己披掛上裝備,拿了弓箭纔出來。
雖然她沒有上過戰場,可她自認爲自己的騎射不錯,否則也不能配上成吉思汗一般的英雄。
她一出了蒙古包,剛好遇到了幾個過來保護她的人,牽着馬,驚慌失措地讓她把弓箭丟了快點逃跑。
海蘭珠本想訓他們幾句,如此行爲豈是英雄所爲。然後北岸的熊熊大火吸引了她的目光,一看之下當即大吃一驚,基本可以肯定,北岸已經被明軍殺翻天了。
她這麼一看,也看到了珠日河邊出現了大隊的黑影,在向汗帳衝過來,一下子驚得花容失色,連忙丟掉了弓箭,翻身上馬,要跟着她父汗一起逃跑。
那些迎上去阻擊明軍的蒙古韃子,在已經開始加速的死營將士面前,特別是在曹文詔這個悍將的帶領下,衝鋒而來,豈是臨時組成而毫無陣勢的韃子能擋得住的。
迎上去的韃子猶如一張紙,根本就沒有減弱一點迎面而來的箭矢速度,直接穿了過去。
賽桑看到這情況,就再也顧不得老婆女兒了,調轉馬頭就想逃跑。
可曹文詔早就盯上這個人羣簇擁着的大人物了,他所在的箭頭直指向這個人,豈能容忍他逃走。
死營將士本是大明騎軍,在馬背上的本事,戰馬的熟悉程度,比起草原民族,雖然有所不如,卻也不明顯。
更何況現在死營將士的優勢是戰馬比賽桑要早加速的多,而且賽桑的汗帳所在離河岸並不遠。
因此死營將士特別是曹文詔所在的箭頭離賽桑越來越近。擋在他們面前的人,一律殺無赦。
還沒快跑起來的人都被如洪水淹過一般的死營將士襲殺了。包括海蘭珠,一縷香魂無奈地跑去找她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成吉思汗了。
她不知道,科爾沁族落得如此下場,她也是有責任的,如果她不急着想去遼東見皇太極,不催賽桑派出第二波軍隊,說不定賽桑當時的決定就會不一樣。
因果循環,她自己也付出了代價。
戰爭是殘酷的,只要身陷其中,那管你是女人還是什麼,都會受到傷害。
誰也不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皇太極最心愛的宸妃,就在鍾進衛的蝴蝶翅膀之下,死在了他自己吞併蒙古部族的陰謀下。
假如讓皇太極再選一次,是要最愛的宸妃,還是要他的皇圖霸業,這個恐怕是誰都不知道了。
眼看着明軍離達爾罕王越來越近,護衛賽桑的蒙古韃子絕望地想轉身捨命相攔,好讓他們的王能有逃走的機會。
可這些人那會是曹文詔的對手,加上馬速又已提到最大,對方纔剛轉過身子,就直接被殺落馬下而亡了。
這時,曹文詔看到賽桑所逃方向出現大批成建制的韃子軍隊,他心想終於要遇到有點力量的抵抗了。
他看前面那個已經是單身逃跑的人,心中一聲冷笑,也不看看兩邊的速度,能跑得了麼?
曹文詔再等了十來秒鐘後,從容伸手一摘,就活抓了這個逃跑的老人。他有把握可以確認,這個人應該就是科爾沁族的達爾罕王。
曹文詔順手把還在掙扎的賽桑丟給了自己的護衛,然後又開始領軍向那救援而來的韃子軍隊發起進攻,要摧毀一切妄想抵抗的韃子力量。
那領軍過來救援的韃子將領正是賽桑的兒子滿珠習禮,他比父汗更確信明軍肯定是會被派出去的兩撥軍隊之一給攔截住,更何況明軍的身後還吊着大金的軍隊,因此他估計明軍自己逃命都來不及,還會想着來攻擊自己這個大部族。
由此他雖然按照賽桑的要求,遠遠派出了哨兵,自己卻很放心地在呼呼大睡。
當他的手下驚慌失措地把他叫醒,看到北岸的沖天火光後,他就像他父汗一樣猶豫了。
到底是去救北岸,還是先去護衛父汗,他一時決定不下。
先去護衛父汗吧,南岸還沒有遭到攻擊,又有一條珠日河相隔,不知道的人應該不會馬上過河,只要有足夠的時間,父汗的身邊就能聚集起大量的護衛,自保應該沒問題。
那麼如果先去救北岸的話,一是可以把敵軍阻擊在北岸,損失至少能降低不少,因爲屬於他的子民基本都在北岸。可萬一去救援北岸的時候,敵軍開始攻擊南岸了怎麼辦?
代善說達爾罕王的兒子都是草包,是有一定道理的。要是建虜的營地受到夜襲,肯定不會反應這麼慢。
滿珠習禮思量再三,最後還是決定救援父汗爲先。
他當即領了兵馬向汗帳而來,可快到之時,剛好目睹了父汗的被抓。這麼一來,所有人都愣住了。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滿珠習禮又面臨一個選擇,是先撤退,找到其他兩支派出去的軍隊後再來圍剿還是直接殺過去,看能不能把父汗搶回來。
滿珠習禮還沒做出決定,隊伍仍在慣性地向敵軍衝鋒。
這時,南岸的蒙古包也開始着火了,而且範圍越來越大。看看整個戰場的形勢,到處都是火海,到處都是敵人的影子。
滿珠習禮的手下都驚慌失措,沒有了達爾罕王,到處都是火勢,敵影重重,衝過去有希望打贏麼?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果敢的領袖,或走或殺,都要給手下一個明確的指示。
要走,就乾脆利落,保存手頭兵力爲主;要殺,就鼓起士氣,發揮出最大戰力和敵人決一死戰。
可滿珠習禮就不是這樣的領袖,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真是一點沒錯。科爾沁族沒有爭霸過建虜,屈服在建虜的威勢下,和他們窩囊的領導人不無關係。
蒙古韃子目前唯一的一支成建制的部隊就在首領的猶猶豫豫中,被曹文詔和黃得功的部隊迎面撞上,猶如一個雞蛋被砸過來的石頭碰得稀巴爛。
曹文詔沒想到這支敵軍竟然如此之弱,讓他大爲高興。
殺了個對穿後,他看到珠日河南岸也是火光沖天了,知道左良玉部已經過河縱火。
於是,他一牽繮繩,往火光未燒到一處殺了過去。
而黃得功則按照事先的佈置,此時與曹文詔分開,也殺向另外一處,就像籬笆一樣,開始梳理蒙古韃子還存在的抵抗。
廝殺一直到天放大亮才結束,能逃的蒙古韃子都已逃走,留下了滿地的屍體。還有到處黑煙嫋嫋的殘餘蒙古包。
這一次的戰果相當豐厚,曹文詔所抓之人正是達爾罕王,還有不少科爾沁族的貴族被絞殺,包括他們的王子公主。
不過死營將士的傷亡也比以往任何一次大,戰死了三百餘人,重傷二百餘,輕傷的則有七百多人。
按照慣例,進行戰場的善後,包括重傷員的處理。這個沒辦法,雖然是最後一戰,但也沒法擡着重傷員回京師。
還有帶不走的則是數不清的牛羊馬等牧羣。曹文詔有點猶豫怎麼處理這些戰利品。就在這時,有哨兵狂奔而來向他報告,西南方向發現有大量敵軍蹤跡,正往這邊趕來。
曹文詔一聽,便不再猶豫,集結所有人馬,領着他們,只要逃脫正在趕來救援的敵軍,就能凱旋迴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