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遠征這人對溫泉有種近乎偏執的愛好,還有個原因是豐收園地方大,每個包間之間距離遠,跟其他熟人不太容易碰面,所以但凡是請比較私人化的客人,他最喜歡定在豐收園,今天也不例外,接到趙慎三電話,就安排了這裡。
趙慎三多囑咐了一句:“喬兄,今天咱哥倆要說要緊話,別弄什麼鶯鶯燕燕的啊。”
晚上,趙慎三趕到的時候,喬遠征已經泡在水池子裡了,他也直接泡進去,兩人趕走了服務生,在溫泉裡面開始談話,趙慎三喟嘆着說道:“遠征兄,時至今日,我算是領略到了你的高瞻遠矚,更是對你的先見卓識自愧不如啊。”
喬遠征被趙慎三捧得莫名其妙,大聲笑着,“嘩啦”一瓢熱水潑向趙慎三說道:“滾你的吧,小學畢業了嗎,就在那裡亂拽成語?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辦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了,一見面先灌我幾碗迷湯?”
趙慎三躲避着那瓢水,完了擦擦臉上的水,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真不是胡亂吹捧你,咱們兄弟,就算我對不起你了,也不至於玩這種花樣來彌補,的確是通過這次5.16案件,真心體會到咱們走行政路的人們,名下的資產到了某種時候,就是給自己掙全銅花生米吃的證據,看看林茂天左秋良說不清楚財產來源時候的樣子,不寒而慄啊!當時我就想到當初我們搞大順昌的時候,要劃給你名下一成的股份,你卻堅決不要,我當時真是覺得你挺傻的!”
“哈,你小子,原來一直以來都把我當傻瓜看待啊!”喬遠征笑了。
“嗯,真的,我當時就想,這個喬處也真好玩,目前你是二號首長,股份即便不在你名下,我們也不敢不給你,日後你一旦下來了,給你不給你哪裡有憑據?你幹嗎不劃到名下,那可是白紙黑字,啥時候都賴不掉的。現在想來,白紙黑字是賴不掉名下的資產,但到了財產變成負累的時候,也就是白紙黑字的證據啊!所以,就十萬分的佩服你了。”趙慎三感慨的說道。
喬遠征低調的一笑說道:“看你把我說的跟千年老狐狸精一樣,其實我真沒想那麼遠,只是覺得不好意思平白拿那份資產罷了。對了,爲何今天這麼感慨呢?”
“我去了一趟溫泉宮,把我名下的那份也送給方天傲了。”趙慎三淡淡的說道:“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日後我們倆那份,就完全憑方天傲的良心了,他給,咱們權當白撿,不給,咱們也權當壓根就沒有。”
喬遠征倒是一怔,因爲趙慎三名下的跟他那份可不一樣,而且他知道趙慎三目前最大的經濟來源就是大順昌,這也是唯一能夠保證其發展資金的來源,真能就這麼一句話丟棄了,也真算得上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了。
“小趙,我佩服你想得開。”喬遠征在這種兩個人坦然相對到一絲不掛的場合,當然是怎麼想就怎麼說,立刻說道:“不過丟了也罷,如你剛纔所說,方天傲也是個聰明人,咱們地位只要不下去,他不會不給的,即便不給,總是破財免災嘛!花錢買個安心,你做得對。至於我那份,就更無所謂了。”
趙慎三苦笑着說道:“是啊,說說很容易,其實我也心疼得緊呢!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咱們倆策劃的,藉着那個契機造就了大順昌旅遊公司,雖然說天傲一直在經營,說破天沒有我們倆他能弄得成嗎?可是,還就人家方天傲可以毫無顧忌的當人家的董事長,咱們呀,都是上不得檯面的。”
喬遠征一曬說道:“切,魚與熊掌從來都不可兼得,你如果要了地位前程,還想要財源滾滾,天底下的美事都被你佔光了,別的人怎麼活?老百姓爲什麼痛恨貪官?就是因爲貪官利用權力能夠達到的好處太多太多,也太容易了,比對着民衆階層賺錢的困難,大衆自然而然就萌生了仇官仇富心理,這還是單純的官富官,商合二爲一就更了不得了,國家當然絕不會坐看這種惡性趨勢愈演愈烈,肯定會出臺相關政策遏制,讓官商不能如烈火烹油般合二爲一,那樣的話官商就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哪還有普通民衆的活路啊!所以,咱們選了做官就不能再追求坦蕩的商人身份,同樣道理,天傲當了商人,也無法達到咱們的地位了,這有什麼不平衡的。”
趙慎三笑道:“想想倒也是這個理!以前我還是雲都市教委一小人物的時候,總覺得那些當官的怎麼那麼可恨呢,什麼好事都被他們佔盡了,咱們老百姓好像啥時候都熬不出頭了!哈,沒想到輪到自己也被人恨被人罵了,反倒好了傷疤忘了疼了。算了,不心疼那些身外之物了,知足吧!”
“想明白就好。”喬遠征說道:“想想看啊,好多當官的沒好老婆,有了好老婆不是美老婆,是美老婆又不是知心的老婆,你小子都佔全了吧?還有好多人熬了一輩子沒機遇,你趙書記的機遇夠得上驚世駭俗了吧?還有諸如子欲孝而親不在啊、有兒沒女,有女沒兒等等,而你高堂康健兒女雙全,年輕有爲前途無量,你趙書記如果還不知足真是沒天理了!”
趙慎三鬼鬼的一笑說道:“喲喲,聽起來怎麼這麼酸呢?難道我們喬大主任也嫉妒我不成?哈,你雖然沒有美老婆知心老婆,但你一個人倆老婆還不夠啊?得得,再說下去就是肉麻的互相吹捧了,咱哥倆半斤八兩的,就不必從這種話題裡yy了,我還有正經事跟你講呢。”
“什麼正經事?你剛纔跟我說的難道是不正經的事兒嗎?”喬遠征笑道。
趙慎三問道:“魏景山秘書長什麼來頭?還那麼年輕就是部級幹部了,了不起呀。”
喬遠征一笑說道:“怎麼,你也得着信了?怕這人明年萬一成了你的婆婆,不好伺候對吧?我說你小子鼻子夠尖的啊!”
喬遠征不這麼說倒還罷了,一說趙慎三立刻變了臉,二話不說,操起手邊的那個水瓢,也是滿滿一瓢水扣在了喬遠征腦袋上,一邊罵道:“好你個喬遠征,我就說嘛,這事情我都聽說了你怎麼會不知道?看起來你現在真的是當了二政府的頭兒眼界高了,都不稀罕我這個兄弟了吧?這麼重要的事情,若是我不問,估計你也就裝不知道不提醒我了吧?”
喬遠征嗆了一口水,好咳嗽一陣子才氣喘吁吁的辯解道:“我哪裡是不想跟你說,這事情也就今天才露出跡象來,你剛好約我了,若是你不約,我不就約你了嘛!真是狗咬呂洞賓!咳咳,好人做不得了!”
“哼,現在你當然這麼說,我要是不約你你肯定不會主動約我。行了,姑且信你一次,那麼你就告訴我,有什麼跡象露出來了?還有,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這個魏秘書長什麼來頭?”趙慎三氣咻咻說道。
“咳咳……”喬遠征依舊在咳嗽,平息之後說道:“魏秘書長早上找老闆彙報完一天的日程後……咳咳,告訴老闆他明年有想法,目標是兩個,第一是接偉成書記,第二是接博文書記,問老闆該不該趁過年做些什麼工作……咳咳,老闆讓他自己看情況……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
“哦,這樣啊!”趙慎三心下略鬆,心想只要不是魏景山死盯着紀委書記這個職務勢在必得,那麼也未嘗沒有出現奇蹟的可能性。
“你是怎麼知道的?李老闆告訴你的?”喬遠征問道。
趙慎三搖搖頭:“子明書記告訴我的,他是想提醒我魏景山這個人不太好處,讓我預先做些調查,免得日後驟然間搭班子會出狀況。喬兄,說也奇怪,咱們省兩委班子因爲特殊的歷史原因,這兩屆都是小範圍調整,除了我岳丈擔任了南州市委書記,其餘的班子成員都是極少調整,再就是來了一個魏景山秘書長,這個領導來咱們省時間最短,也最年輕,應該說沒有實力再磨一步的啊,怎麼就人家底氣十足的率先表示有想法呢?”
喬遠征說道:“說起魏秘書長的背景,我也真不太清楚。只是這個人從來了之後,就表現得極其豪爽義氣,我跟着老闆的時候,他根本沒把我當成一個小秘書,經常拉着我一起玩,平易近人的很,而且出去玩也放得開,一來二去的,就成朋友了。我就是覺察出這個人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上次給你慶祝才特意叫上他,就是想來日你們若是有機會近距離相處,也不至於沒有一點交情,倒是沒料到這麼快。”
“什麼,你也不知道?總不至於魏景山是一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齊天大聖吧?就算是齊天大聖,也是女媧娘娘補天的石頭所化,也不算沒有來歷呀,何況如今的官場,怎麼可能產生奇蹟?”趙慎三詫異地問道。
喬遠征鄭重的搖搖頭:“我還真是不知道!魏秘書長又不是空降來的,之前是海省的副省長,調過來擔任了省委秘書長,背景一貫十分神秘,別說我,估計老闆都不知道。”
“奇怪……反常!”趙慎三怔怔的說道:“不應該啊,怎麼可能一個人這麼崛起都沒有來歷的?反常即妖,難道,這個魏秘書長是個妖精不成?”
喬遠征根本沒想透徹趙慎三的意圖,他僅僅想到趙慎三是怕日後頂頭上司秉性摸不透難伺候,哪裡能想到趙慎三野心這麼大,居然直接把魏景山當成競爭對手了呢?看趙慎三在那裡苦苦琢磨的樣子,禁不住大笑道:“哈哈哈!無非就是一個婆婆罷了,好伺候就當好媳婦,不好伺候就當冷媳婦,只要別做惡媳婦就成,其餘的琢磨那麼多累不累呀?且不說魏秘書長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了,上下級而已,以你的精明,跟你的名氣,他器重仰仗你還來不及,怎麼會給你小鞋穿呢?我說你操這心簡直是閒的蛋疼!”
趙慎三幽怨的看了一眼喬遠征,那眼神讓喬遠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誇張的退後好幾步游到池子另一邊坐定了說道:“趙慎三,你可別嚇我,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像魏景山的老婆,聽說他有外遇了,必須追根問題找到狐狸精一樣你知道嗎?你真是要瘋魔了!”
“喬遠征,如果魏景山問你,趙慎三這個人真的僅僅是雲都一個普通的底層家庭出身嗎?你會回答是的嗎?”趙慎三依舊魔怔了一樣。
“呃……當然不會。”喬遠征不知道趙慎三想表達什麼,故意說道:“我會說,雖然趙慎三家庭出身一般,但他際遇非凡啊!京城首長家視他如後輩,李老闆拿他當親侄子,盧書記是他的幹岳父,還有個親岳父是老首長,連叔岳父都是前省委組織部長,陳書記收他爲弟子,連書記對他讚賞不已,絕對是一匹不可輕視的官場黑馬!”
“滾你的,什麼岳父一大堆的,我好端端一大好男兒,被你說的好似吃軟飯的一樣。你說也奇怪了,怎麼會沒人知道魏景山的來歷呢?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我一定要查查看。”趙慎三依舊糾結那個問題。
喬遠征不屑的說道:“鑽這個牛角尖幹嘛,你趙慎三也不是省油的燈,你打量人家魏景山不好伺候,沒準人家還忌憚你會不會恃才傲物,恃寵生嬌,功高震主,桀驁不馴呢。要我說啊,前些陣子你出風頭也夠了,從京城借調回來後,安安分分沉澱一陣子吧,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低調內斂纔是立身之道。”
趙慎三當然不能告訴喬遠征他真實的想法,看打聽不出有關魏景山的背景問題了,就不願繼續談這個了,順勢自嘲的一笑說道:“倒也是,上趕着巴結沒準還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呢,還是淡定點好。”
喬遠征突然詭異的一笑,神神秘秘的說道:“對了小三,還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你答應我請我喝頓好酒我就告訴你,讓你有一個落大大人情的機會,若是不捨得好酒,我可就把這個消息賣給別人了啊!”
“廢話,你想喝什麼酒我捨不得?少賣關子,趕緊講,若是不講,信不信我把你個旱鴨子灌個飽?”趙慎三張牙舞爪的威脅道。
喬遠征大笑着躲得更遠說道:“好好好,我說我說行了吧?白少帆要結婚了,你趕緊準備賀禮吧。”
“啊?白老闆不會那麼開通吧,居然真把黎姿娶進門了?”趙慎三大吃一驚叫道。
“黎姿?”喬遠征到被他叫喊的嚇了一跳,迷惘的說道:“關黎姿什麼事?白少帆娶的是南平市委書記林茂人的閨女啊!”
“什麼?誰的閨女?”趙慎三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一下子竄出水面坐在池子沿上,目瞪口呆的問道。
喬遠征不高興的罵道:“死小子做什麼一驚一乍的,不說了林茂人的閨女嘛,全省有幾個林茂人?”
“**的,怎麼就跟姓林的掰扯不清了呢?剛沒了林茂天,林茂人又成了白老闆的親家,萬一明年……唉!”趙慎三打消聽錯了的幻想,喃喃的嘟囔道。
喬遠征畢竟離開李文彬了,有好些絕密的信息已經掌握不到了,他就一點都沒意識到白滿山非但不走還很有可能更進一步,看趙慎三反應那麼強烈,就不屑的一撇嘴說道:“管他們結不結親家,林茂天過了年就該吃花生米了,林茂人這次不被牽連進去就阿彌陀佛,還能紅火的起來?老白明年一走,他更沒市場,遲早也是被邊緣化的人物,怎麼能跟你這個新貴人相提並論呢?這也至於你在乎成這樣,我看你真是越來越不像你了,剛剛因爲魏秘書長的背景不明糾結,現在又爲這個難受,你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拼命三郎勁頭哪裡去了,怎麼成了前怕狼後怕虎的人了呢?”
趙慎三沒精打采的嘆息一聲,沒有說話,喬遠征對他跟林茂人的糾葛多少知道一點點,但這事涉人家趙慎三夫妻間的秘辛,他即便知道也不能勸,只是往旁邊扯道:“聽說白少跟林茂人的妹妹非常親,而林茂人的閨女跟父親不合,常年跟姑姑住在一起,一來二去的,就跟白少帆戀愛了。聽說白少帆跟白老闆一講,一開始白老闆不太開心,覺得被已經被林茂天連累的不輕了,剛掰扯出來,又跟林家結親,可是白少帆鐵了心要娶,揚言不讓娶就帶着那女孩出國再不回來了,加上白夫人也喜歡那丫頭,最後白老闆沒法子纔算是定下了。”
趙慎三忿忿的說道:“是啊,白少帆的確跟那個林茂玲親,上次你給我慶祝,他爲什麼讓黎姿帶他出面了,就是找我替林茂玲求情的!”
喬遠征恍然大悟道:“我就說嘛,那天晚上**的出了邪了,一波波不速之客不請自到,媽的弄得我窩火死了,原來白少是專門找你的啊!那你答應他了吧,我看第二天林茂玲就被放了。”
趙慎三搖搖頭:“我參與5.16調查的背景你又不是不清楚,媽的自己還一身髒水,戰戰兢兢生怕被人黑了,對待調查更是小心翼翼,不能讓連書記抓到半點錯處,哪裡敢隨隨便便就開脫誰?只是那個林茂玲的確沒有半點問題,原本就打算放的,也算是給了白少一個順水人情吧。”
“黎遠航帶着齊天宇過去說是給你送行,我知道他們找我也有事情,只是我看好好一個宴會被鬧騰成那樣,情緒不好發作了幾句,黎遠航很聰明,就沒說什麼。”喬遠征說道。
說到這裡,趙慎三反倒想起在雲都時差點被抓去當擋箭牌的事情了,一笑說道:“找你還不是爲了文化城那個項目,大抵是齊市長跟開發商約好了想多搞點商業開發項目,怕最後你們驗收的時候挑毛病,就想把你先拿下唄!”
“哼!真是前仆後繼啊!因爲文化城項目的龐大油水,肖冠佳倒下了,陶天國倒下了,左秋良倒下了,林茂天晉方平倒下了,難道齊天宇還想當下一個?商業開發,商業開發,錢真的就那麼有魔力嗎?”喬遠征說道。
趙慎三嘲諷的一笑說道:“齊市長估計倒不是爲了私人利益,他是太想趕緊利用這個太多人矚目的項目搞出政績來了,畢竟黎書記明年即便不提拔也會平調到別處去,他如果雷厲風行的在調整前幹出了精彩來,到時候接任書記也順理成章了。客商肯定是抓住了他這種心理跟他談條件,他爲了政績就不惜一切了唄。不瞞你說,齊市長爲了穩妥,這次還差點把我拉下水,讓我公開承認雲都文化城項目開發方案是我拿出來的,這豈不是讓我當擋箭牌嗎?哼,真是太小看我趙慎三了。”
喬遠征笑了:“這姓齊的真能異想天開的,他穩穩當當幹夠一屆市長也差不多到站了,還這山巴着那山高的,就算黎遠航走了,雲都市委書記也輪不到他呀!若是因爲這個急功近利的連高壓線都敢碰,再出了問題可就連市長都當不穩了。”
趙慎三道:“誰說不是呢,可惜人吶,誰也不願意貶低自己,也更不願意眼看着機會不努力,齊天宇就是沒看透這個項目是個高壓線,所以纔敢碰的,還自作聰明的想多拉幾個人下水幫他扛責任。黎遠航也滑頭,明知道里面的玄機,就是不提醒齊天宇,眼看着他在那裡瞎折騰。”
喬遠征也深以爲然,趙慎三嘲笑喬遠征都看不穿陶甜甜替林茂天走賬的事情,喬遠征沒有反駁,但神色很是奇特,想必那些事情沒有瞞過他,但是他卻也沒有主動揭發,只是等查透徹了,自然而然的消除了隱患。這點讓趙慎三更覺得自愧不如,暗暗感嘆自己在省直工作的經驗還遠遠不夠,日後必須精心琢磨,認真學習纔是。
兩人又談論了一會兒省裡的局勢,也就出來收拾睡覺了,第二天回到家裡,趙慎三一直裝着白少帆的婚事,想着去慶賀吧,心裡又總是疙疙瘩瘩的,不去吧,知道了還不去,等人家偷偷辦過喜事了,可就錯過這個良好的“修緣分”機會了,糾結到下午,終於給鄭焰紅打了電話,問她晚上能否回來一趟,他有要緊事要商議,鄭焰紅當然趕緊回來了。
進門看到趙慎三沒精打采的坐在沙發上發呆,鄭焰紅走過去坐進他懷裡說道:“呀,是誰欺負我的小哥了?看這嘴撅的,都能栓頭驢了呢!”
“老婆,你的好弟弟白少帆要結婚了,娶的是林茂人的女兒,我叫你回來是商量看如何送賀禮的。”趙慎三強打精神說道。
鄭焰紅原本就是一個不喜作僞的人,這個消息又太過突兀,她一驚之下,衝口驚喜的叫道:“哎呀,豆子呀?這孩子很不錯的,能跟少帆結合也算很好了!”
“豆子?林茂人的閨女叫豆子嗎?看你叫的那麼親熱,難道你認識?”趙慎三看着鄭焰紅提到這個名字時,臉上的表情那麼熱烈,透着由衷的喜愛,心裡更跟吃了蒼蠅一樣膈應,就冷冷的問道。
鄭焰紅即便再性格粗疏,也看出來趙慎三的不正常來了,她明知道夫妻倆相親相愛,若說是有隱藏的忌諱,那就是這個林茂人了,她意識到剛剛情緒太過激動了,趕緊親親趙慎三說道:“老公,你怎麼傻了?這孩子說起來跟我還有親戚的,那可是佩佩姐的親閨女呀,我當然認識了。”
“哦……我倒是忘了還有這層關係的……”虧得鄭焰紅機靈,趕緊避開林家,從黃天陽跟劉佩佩這裡着手,趙慎三才算是有些釋然了。
“是啊,佩佩姐跟天陽哥一直沒有再有孩子,他們倆也只有豆子這麼一個閨女,原本豆子不認媽,在茂玲姐的開導下,現在跟佩佩姐關係也還可以,所以咱們如果送賀禮,沒準需要男女雙方都送的,你說呢老公?”鄭焰紅知道趙慎三很在意兩人之間遇到事情誰是主導,就用徵求意見的口吻柔聲說道。
看着妻子賢惠溫柔的樣子,趙慎三縱然是心裡不爽也發作不出來了,想想看這件事既然必須認可,那麼多一份賀禮也就多一份人情,日後沒準還是另外一條跟白滿山修好的路子,畢竟黃天陽夫婦對他可是感激的很,若是林豆能夠跟媽媽親,他也算得上……什麼來着?
“對了紅紅,你說豆子管你該叫什麼?”趙慎三心煩意亂的,居然算不清親戚關係了,就問道。
沒想到這隨意一問,鄭焰紅居然立刻面紅耳赤,扭捏尷尬半天才低聲嘟囔道:“姑姑麼,還能叫什麼?”
“對啊,那我豈不是這孩子的姑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趙慎三沒意識到妻子的反應,居然越來越得意的大笑起來。
“呃……是啊,是姑父。”鄭焰紅暗暗鬆口氣,她剛剛被趙慎三猛然一問,第一反應是回想起第一次去林家給老太太過生日,林豆管她一口一個“小媽”的情景,不其然間面紅耳赤,好容易穩定下來。
“哈哈哈!”趙慎三依舊在開心的大笑着,越笑越瘋狂,鄭焰紅終於看不下去了,擡手打了他一巴掌罵道:“神經了吧死小子?這有什麼可笑的?雖然黃天陽不是豆子親生的父親,但畢竟跟佩佩姐是夫妻,也算的上豆子貨真價實的父親,我這個姑姑也不是瞎叫的,你不是姑父是什麼?至於笑成這樣嗎?”
“是啊,正因爲我這個姑父是貨真價實的,我才笑啊!你想啊,白少帆以前管你叫姐姐,管我叫姐夫,我們見了老白叫白叔叔,可現在呢?白少帆要管你叫姑姑,管我叫姑父,那我豈不跟老白平輩了嗎?所以我笑啊!哈哈哈!”趙慎三得意洋洋的說道。
鄭焰紅聽完他的奇思妙想,登時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掙脫他的懷抱去換衣服,一邊走一邊鄙視道:“你就一個人在這裡意淫吧,就算能跟白老闆平起平坐又能有多榮耀?虛榮!”
趙慎三沾沾自喜的說道:“跟老白平起平坐沒什麼,關鍵是我能當……呃,算了算了,我虛榮我虛榮,你趕緊換衣服吧,等下咱們先去一趟天陽哥那裡。”趙慎三最得意的是他在心裡把林茂人定位成自己的晚輩了,並因此獲得了一種報復性的快感,但又覺得這番心思還是留着自己偷着樂,不必告訴鄭焰紅了,就臨時改口了。
鄭焰紅是去換家居服的,聽到他的話倒不去了,返回坐下說道:“既然你急吼吼讓我回來,咱們當然應該先去白家,幹嘛先去天陽哥那裡呀?這邊好說,如果辦喜事的時候豆子從佩佩姐這裡出嫁,咱們過去幫忙順便送賀禮也就是了,現在去幹嗎?”
趙慎三說道:“這可是不一樣,老婆你傻了吧?如果咱們先去白家送賀禮,那就是正常的慶賀,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先去天陽哥那裡,跟佩佩姐說明白了這件事,咱們再去白家可就成了親戚了,這意義能一樣嗎?”
鄭焰紅一愣,她從來不喜歡琢磨這些,聽完了這番奇談怪論,一翻眼一撇嘴說道:“得得得,隨你的便吧。你準備紅包了嗎?佩佩姐這裡你想給多少?我去拿錢。”
趙慎三這會子已經徹底想透徹了這件事的利害關係,既然跟林茂人現在已經各走各的路了,老咬着往事不放純粹是給自己添堵,既然有這番機緣,何不趕緊順勢給自己多撈一點資本呢?
“老婆此言差矣!”趙慎三說道:“侄女出嫁,姑姑姑父是要送嫁妝的,送什麼賀禮呀?咱們先去佩佩姐那裡問問孩子陪嫁缺什麼,到時候熱熱鬧鬧給孩子買了帶到婆家去,這纔是長輩該做的,送什麼紅包啊。”
鄭焰紅說道:“那萬一豆子不從佩佩姐這邊出嫁,咱們買了嫁妝豈不白搭?還不如送紅包爽快。”
趙慎三大搖其頭,也不解釋了,推着妻子趕緊換衣服出門,兩人一起去了黃天陽的住處。
沒想到黃天陽的家裡此刻十分的熱鬧,一屋子歡聲笑語,敲門進去之後,鄭焰紅立刻驚喜的叫喊起來:“咦,向陽哥啥時候回來了?媽也在啊?茂玲姐,豆子,你們怎麼都在?哎呀,這個美女是誰?我猜猜看,是不是薔薇啊?”
是的,此刻黃天陽的家裡的確是熱鬧非凡的,因爲豆子的喜事,黃天陽特意接來了老太太,沒想到黃向陽去國外終於感動的女兒薔薇跟他回來,正在認奶奶,聽到有個姐姐要出嫁,就跟着過來了,倒是跟豆子十分投緣,兩人一直在那裡說話,看到衝進來的鄭焰紅衝着她流眼淚,薔薇趕緊擁抱住了對方叫道:“我是薔薇,您是姑姑吧?”
趙慎三看着鄭焰紅跟那女孩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趕緊跟屋裡的人都打過了招呼,又衝黃向陽(朱長山)說道:“哈哈,怎樣哥,我都說了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吧?看看這多好,孩子也不用孤獨伶仃了,你也不用痛苦自責了,多好!”
黃向陽感激的說道:“是的是的,多虧你點醒了我,我過去就天天守在這孩子樓下,替她安排好一切,一開始不接受,後來看我總是凍得哆嗦,終於忍不住了,氣哼哼的把我撿回家,哈,知道心疼我了!我一看這孩子心軟有門,就可憐巴巴的告訴她奶奶好大年紀了,爲了想她都病了,若是能一起回來過年,奶奶的病就會好了,一開始不肯,我天天說就肯了。哈,跟老太太一見面,親着呢!”
趙慎三也是滿臉的欣慰:“做好嫂子的工作,把這件事變成意外之喜。”
黃向陽不在乎的說道:“她知道,巴不得薔薇回來呢,沒事的。對了,你看林女士一直在看你,過去打個招呼吧。”
趙慎三擡頭一看,果然林茂玲一直在看他,趕緊走過去說道:“林女士,還好吧?”
林茂玲趕緊伸出手跟他握了說道:“趙書記,一直沒機會感謝您,沒想到咱們還能夠在同一個家庭裡見面,看起來還真是有緣分吶!”
趙慎三大度謙和的微笑道:“是啊,人生何處不相逢,能夠在私人場合見到你,我也很開心呢。”
“雖然跟趙書記打交道不多,但我耳朵裡可是灌進來好多關於您的傳奇了,看起來,您是少帆的偶像啊!呵呵。”林茂玲笑道。
“什麼偶像啊,少帆還不是覺得我給了他面子幫了你,故意美化我的,其實我還不是普普通通一個人嗎?無非是重感情一點罷了,不值得當榜樣。哎呀,真沒想到,咱們還能夠成爲親戚,天陽哥跟佩佩姐可是我妻子的哥嫂,又是世交,我們也沒想到佩佩姐的女兒居然能夠跟少帆走到一起,看起來,林女士是紅娘吧?”趙慎三說道。
“我可不是紅娘,現在的孩子們都人小鬼大,人家自己不願意,紅繩子哪裡栓得住?這是人家自己決定的呢。對了,趙書記還麼見過豆子吧?豆子快過來,見見你姑父。”林茂玲是個很精明的女人,因爲趙慎三放了她,一直心存感激,又明知道人家兩口子過來一定要認親的,此刻縱然是再爲哥哥難過,也不得不暫時不提哥哥的事情了,趕緊招手叫林豆過來認趙慎三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姑父。、
林豆因爲幼年就沒了母親管教,跟着奶奶當然是百般寵溺,就養成了天不收地不管的叛逆性格,但這女孩子又十分仗義,跟鄭焰紅的脾性很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她當年受了父親欺騙,十分痛恨“拋夫棄子”的母親,又被鄭焰紅所打動,真心的想接納這個新媽媽,可是真相被揭破後,隨着她年齡漸長,對劉佩佩的痛恨終於被打不斷的血緣親情所替代,跟劉佩佩相認了,也對黃天陽的爲人有了深刻的瞭解,立刻被黃天陽對母親深刻的愛所打動,也接納了黃天陽。最近幾年,豆子倒是經常在這個家裡住一段時間的,只是趙慎三跟鄭焰紅不知道罷了。
這一次是林豆研究生畢業準備回來求職,誰知到南州探望劉佩佩的時候,恰好遇到林茂玲出事情,她最親的就是姑姑,幼年幾乎把姑姑當親媽的,自然是着急,不得已出面找了在姑姑家裡認識的白少帆,兩人僅僅是幼年見過,當時還不熟悉,白少帆萬沒想到以前那個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的小太妹居然變成了如此陽光明媚的少女,立刻被她吸引,在成功搭救出林茂玲後,對林豆展開了瘋狂的追求攻勢,兩人都是新新人類,一拍即合之下,居然要閃婚,也就有了這次喜事了。
看着趙慎三,林豆已經完全沒了早年間因爲這個男人搶走了她心目中的“小媽”而萌生的痛恨,反倒因爲白少帆在她面前一再的吹捧,而對傳奇般的趙慎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聽到姑媽喊趕緊跳了過來,調皮的說道:“哇塞,姑父?哦哦,姑父,您可是我跟少帆哥心目中的偶像啊,沒想到今天能見到活的了!”
“豆子,又瞎說了,怎麼能對姑父這麼說話!”林茂玲趕緊呵斥道。
趙慎三倒是一直在感嘆陰鷙狡詐的林茂人,怎麼會有這麼一個陽光燦爛的女兒?他很喜歡林豆的性格,趕緊說道:“別吵孩子,可不就是見到活的了嗎?哈哈哈,豆子,那麼我這個活着的姑父跟少帆嘴裡的偶相比起來印象如何?是不是有見面不如聞名的感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