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喝了一杯水,覺得心裡好受了些。
英親王妃坐在她身邊看着她,“華丫頭,你快自己把把脈,開一副藥吃,你的臉白的嚇人。”話落,又道,“要不然,去請太醫?”
謝芳華搖頭,“娘,不用把脈,我的身子我知道,回頭我開一副藥,吃下養着就好了。”話落,她道,“太醫看不了我的診,還是我自己來吧。”
英親王妃自然也知道自從孫太醫被殺後,太醫院已經沒有好的太醫了,醫術都不精通,她嘆了口氣,“都怪我,給你看什麼花啊。”
“怎麼能怪您?誰也沒料到,您別自責了。”謝芳華搖頭。
“剛剛你吐了血,如今這麼虛弱,真的沒大事兒嗎?”英親王妃看着她,“還是將錚兒招回來吧,你這個樣子,我又不懂醫術,又不請太醫,我也不知曉你身體情況,不放心你。”話落,她就要站起身。
謝芳華伸手拉住她,“娘,您別告訴他,他此次出京,暗中帶走了關在暗牢裡的鄭孝揚,要剷除滎陽鄭氏和北齊的暗樁,要做的事情必須隱秘保密,且必須果斷快速出手,不得出絲毫差錯。雖然有鄭孝揚相助,但滎陽鄭氏畢竟幾代根基了。而且,他不懂醫術,回來也只能惱怒心急。”
“總要查出來是什麼人動的手。他在京中,在你身邊,我心裡踏實些。”英親王妃道。
謝芳華握住她的手,“我們也能查出來,滎陽鄭氏和北齊暗樁不能一拖再拖地步解決。齊言輕立爲太子,接手朝政,站穩腳跟後,定然會立即出兵的。必須要趕在他前面做好一切。”
英親王妃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爲南秦江山想的太多,反而辛苦了自己。”
“您放心,我真的無礙,這次催動我身體裡的心血翻涌,只不過是養了這麼長時間的傷白費了,但不至於要我的命。”謝芳華道,“也沒那麼容易要我的命。”
英親王妃聞言壓下擔憂心急,看着她,“好吧,聽你的,不喊他回來吧。”
謝芳華點點頭。
“到底是什麼人做的?昨日上午,我和春蘭將花搬了出去,來來往往,那麼多人。”英親王妃抿起脣,“難道真是這裡面這些人動了手腳?除了太后、皇上、太妃,八皇子,各府的夫人小姐公子,能來英親王府的,都是走動甚密的人,實在不敢想象,竟然有這麼毒的心思。”
謝芳華沒說話。
“華丫頭,你心裡可有譜?可覺得是什麼人做的?”英親王妃看着她。
謝芳華搖頭,“娘,昨日您和蘭姨將這盆花搬出去,都什麼人看了它,碰了它。”
英親王妃想了想道,“昨日辦的是賞花會,來的人都依次地看過那些花,怎麼會有人去注意誰看了什麼花?”
謝芳華抿脣,“這麼多花,爲什麼只這一株金玉蘭打了花骨朵?”
英親王妃一怔,“是啊,這麼多花呢,若說金玉蘭嬌貴,它也不是最嬌貴的。”
“因爲,您和蘭姨在將金玉蘭搬出去時,應該是仔細地注意了它,所以,如今看到它突然打了個骨朵,所以纔會十分肯定原來一定沒有骨朵。您雖然對每一盆花都小心呵護,但有時候,難免也有疏忽的地方,畢竟上百盆花,哪個花突然長出一株芽,哪個花突然開花了,您也不見得都記得那麼清楚。”謝芳華道。
英親王妃點頭,“對,沒錯,正是這樣。”
“所以,娘,您想想,會是什麼人知道您昨日早上注意了這盆花,有過一番仔細地觀看,纔在這一盆花上動了手,特意讓您發現,從而引您和我入局。”謝芳華問。
英親王妃看着她,壓低聲音,“你是說春蘭?”
謝芳華看着她,“娘,您信任蘭姨嗎?”
英親王妃抿脣,想了片刻,點點頭,“她是我的陪嫁丫頭,進府後,嫁給了王爺身邊的喜順。王爺和我信任他們夫妻。否則也不會什麼事兒都交給他們了。”
“不是什麼人都能得娘信任的,孃的眼光我也信得過,我也覺得蘭姨不會害我。”謝芳華道,“您再想想,除了蘭姨,可還有別人當時也注意了?”
英親王妃低頭尋思,片刻後,她揉揉頭,“昨日早上起來,一直忙着裡裡外外佈置花草,小廝、侍婢,來去匆匆,除了春蘭,我到不記得當時我和春蘭看這盆花時,還有誰在場了。”
“您將蘭姨叫進來。”謝芳華道,“再吩咐個您信得過的人,守着門。”
英親王妃點頭,走了出去,見春蘭守着門口,對她道,“你隨我進去。”
春蘭見英親王妃臉色十分難看,她一驚,“王妃,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英親王妃點點頭,伸手敲敲門框,對外面喊,“來人。”
“王妃。”翠荷來到門口。
“你守着門,沒有我的吩咐,不要讓人進來。”英親王妃吩咐。
“是。”翠荷垂首。
英親王妃帶着春蘭進了內室。
春蘭乍然進來,看到桌案上地面上都是血,又見謝芳華臉色蒼白虛弱地坐在軟榻上,她嚇了一跳,“王妃,這……小王妃您……這是……”
她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完整了。
“那盆花被人下了毒,催發了華丫頭體內的毒。”英親王妃簡單地道,“你想想,昨日你我注意這盆花時,還有什麼人在場?”
春蘭臉色發白地看向謝芳華,好半響,才能平息下驚駭,“您是說那盆金玉蘭?”
“嗯。”英親王妃道,“你仔細想想。”
春蘭低頭,仔細地想,“昨日……劉側妃,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廝,除了落梅居的人外,都調動了。”話落,她道,“難道是劉側妃下毒?”
英親王妃臉一寒。
春蘭又立即道,“不對,您說是咱們在仔細觀察金玉蘭時有誰在場,那就不是劉側妃,當時咱們在看那盆金玉蘭時,劉側妃早已經出去打點安排人了。”話落,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一驚,“難道……不可能啊……”
英親王妃看着她,“誰?”
春蘭向外瞅了一眼,臉色發白,壓低聲音,“您和奴婢說完那盆金玉蘭,是吩咐翠荷抱出去的。”
英親王妃頓時看向外面。
內室的門緊緊地關着,她們在內室說話的聲音小,外面隔着幾間屋子和畫堂,若是規矩地守在門口,應是聽不見。
她沉默片刻,低聲問,“你確定?”
“奴婢確定啊,難道真是……”春蘭看着英親王妃,低聲說,“她可是王妃除了奴婢外最信任的丫頭啊,王妃都已經給她選好了婆家,準備放出去嫁人的,而且那戶人家的公子是個舉人,有些才華,他嫁去做的是妻,不是妾,她也是極其中意的。不該……不該害小王妃纔對。”
英親王妃沒說話。
春蘭繼續道,“可是除了奴婢和她,當時奴婢真不記得還有什麼人在場了。”
英親王妃偏頭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也沒想到春蘭說的是翠荷,她的確是除了春蘭外,王妃信任的人,很多事情,都會交給翠荷,可見倚重。見英親王妃看來,她道,“翠荷是在外面嗎?娘何不將她叫進來問問。”
英親王妃點了點頭,對春蘭說,“你出去,將她叫進來。”
“是。”春蘭走了出去。
她剛走出外間,便“啊”地叫了起來。
英親王妃一驚,立即快步走了出去,人未到,聲先出去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春蘭驚駭的聲音止住了,回頭見英親王妃已經快步走出來,她伸手指着門口,“王妃,您……您看,她……”
英親王妃看向門口,只見翠荷七孔流血,已經死在了門外,她面色一沉,“什麼人乾的。”
春蘭說不出話來。
“來人!”英親王妃大喝。
立即有府中的侍衛從暗處現身。
“你們可看到是什麼人殺了她嗎?”英親王妃惱怒地問,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和謝芳華、春蘭在內室說話,這麼短短的功夫,翠荷竟然慘死在門口,而且沒聽到絲毫動靜。
侍衛們也嚇了一跳,齊齊地搖搖頭。
一人道,“回王妃,屬下們一直守在院外,沒見到什麼人。”
“難道是武功高手?”英親王妃問。
一人又回話,“即便再高的武功高手,青天白日之下,要殺人,總能有動靜有痕跡有風聲,屬下等人沒聽到。這樣的白日,想要做到來去無蹤地在王妃的院子殺人,並不容易。若真是高手殺人的話,那此人的武功應該比小王爺還要厲害。”
英親王妃聞言道,“比錚兒還要厲害的武功高手,整個南秦有幾個?”
“正是這個道理。”那人道。
“所以,應該不是外面來的高手殺人了。”英親王妃說着話,打量外面。
因爲春蘭的一生尖叫,院外的丫鬟婆子小廝們都被驚動了,齊齊從各處跑出來,聚在院外,見春蘭仰倒在門口,七孔流血,死相悽慘,都下得臉色發白,腿打軟。
英親王妃將人掃了一圈,怒道,“剛剛都誰在外面,可看到翠荷是怎麼死的?”
衆人齊齊搖頭,無人說話。
謝芳華從內室裡走出來,見英親王妃氣得臉色鐵青,她道,“娘,我來看看。”
英親王妃立即回頭,“你怎麼下地了?快回屋子裡躺着?”
“無礙的。”謝芳華道。
“春蘭,扶着小王妃。”英親王妃連忙吩咐春蘭。
春蘭應了一聲,連忙扶住謝芳華。
“扶我上前,我看看翠荷的死因。”謝芳華道。
春蘭點點頭,扶着謝芳華來到翠荷的近前。
衆人看着謝芳華,這時候,即便翠荷的死觸目驚心,但他們依然發現小王妃的臉色極其的蒼白,身體虛弱,像是得了大病一樣。早先見謝芳華來正院的人不解,半個時辰前,小王妃氣色還是極好的。
不過無人敢問。
謝芳華將翠荷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直起身,對英親王妃道,“是蟲咒之術。”
英親王妃一驚,“蟲咒之術?”
“嗯,就如在西山軍營時,范陽盧氏的子嗣的死一樣,是蟲咒之術。不過,這個蟲咒之術更霸道,使人七孔流血而死,且死相悽慘。”謝芳華道。
“到底是什麼人給她下了蟲咒之術?”英親王妃心下膽寒,握住謝芳華的手。
謝芳華沒說話。
英親王妃怒道,“西山軍營也就罷了,堂堂英親王府,竟然也有人對婢女下了蟲盅之術,慘死在我門外。”話落,她道,“去請王爺立即回府。”
“是。”喜順聞尋趕來,也嚇得臉發白,聞言連忙去了。
“去請大公子、大少奶奶、劉側妃,以及府中的所有人,都到這裡來。”英親王妃又吩咐。
“是。”有人立即去了。
“春蘭,去取府中所有人的名冊,我要點人。”英親王妃又吩咐。
“是。”春蘭慢慢地鬆開謝芳華,轉身去了。
英親王妃伸手握住謝芳華的手。
謝芳華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手指在抖,她輕輕地握了握,“娘,我沒事兒,您沒事兒,就不可怕,您別急。”
英親王妃回握住她的手,轉身拉着她進了裡面,坐在椅子上,對她道,“竟然在英親王府,在我的院子裡,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這樣的事兒,如何不讓人心裡發寒?”話落,她又道,“娘不是害怕,是覺得竟然連咱們府裡也不安全了。”
謝芳華抿脣,“有些作惡的東西一日不除,天下哪裡都不安全,不止咱們府裡。”
英親王妃聞言想到了什麼,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大約兩炷香後,劉側妃、盧雪瑩、府中一衆侍妾、丫鬟婆子小廝都聚到了正院。
劉側妃和盧雪瑩碰到門口,對看一眼,都不解地搖搖頭,一同走了進來,當看到門口慘死的翠荷,齊齊嚇了一跳,劉側妃更是驚呼出聲,盧雪瑩畢竟有些騎射功夫,底子好些,雖然也嚇了一跳,但沒向劉側妃一樣驚呼出聲,伸手扶住了劉側妃。
劉側妃定了定神,“王妃姐姐,出了什麼事兒?”
“你們來了?進來說話。”英親王妃出聲示意二人進來。
二人邁過翠荷,進了畫堂。
盧雪瑩扶劉側妃坐下,立即對謝芳華關心地問,“弟妹?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
謝芳華還沒開口,英親王妃便將花有毒,毒了謝芳華,她正詢問春蘭有誰碰過這花,翠荷便慘死在了外面的事兒簡略地說了一遍。
“可要緊?可請了太醫?”盧雪瑩立即問。
“她的醫術自然用不到請太醫。”英親王妃道,“可是着實傷着了,她的身子本來就不好。不知道是哪個心狠手辣的,竟然要害她的性命。”
“王妃可請了衙門的人?讓衙門的人來查,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趕在咱們王府害人。”盧雪瑩道。
“先等王爺和大公子回府後再說吧。”英親王妃搖搖頭,“蟲咒之術,衙門的人不見得徹查得了。”
盧雪瑩想想也是,點了點頭,對謝芳華關心地道,“弟妹,你這副樣子,讓人看着實在駭然,還是快去牀上躺着吧。趕緊熬藥服下才是。”
“對,什麼也不及你的身子重要。”英親王妃立即道,“你快開個方子,先熬藥。”
謝芳華點點頭。
盧雪瑩站起身,親自給她將紙筆遞到跟前,她提筆寫了個藥方,對外面喊,“侍墨。”
“小姐。”侍墨也嚇壞了,立即走了進來。
“你拿着藥方去熬藥。”謝芳華將藥方遞給了她。
侍墨點點頭,立即去了。
英親王妃知道謝芳華既然將藥方給侍墨,她自然是她信任的人,便也就沒說什麼。
過了片刻,喜順匆匆跑了回來,“王妃,王爺和大公子說這就回府。”
英親王妃點點頭,將名冊遞給他,“你去點名,看看府中的所有人,都到齊了嗎?”
“是。”喜順立即拿着名冊去點名。
英親王府高門大院,僕從衆多,足足點了一炷香的時間,喜順從將名冊點完,交還給英親王妃,“回王妃,人都在,除了已經死了的翠荷,以及跟隨王爺和大公子的隨從外,都到齊了。”
英親王妃點頭。
這時,英親王和秦浩從外面匆匆走了回來,一眼見到正院立滿了人,門口橫躺在七孔流血慘死的翠荷,齊齊面色一變,急急走進屋。
英親王立即問英親王妃,“出了什麼事情?”
英親王妃將謝芳華受傷、翠荷慘死的事情說了。
英親王立即轉向謝芳華,見她臉色蒼白,面色極差,嘴角還依稀有沒擦淨的血,立即緊張地問,“可有大礙?”
“爹放心,無礙。”謝芳華搖搖頭。
“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王府害小王妃、殺人,豈有此理。”英親王惱怒,“喜順,去查……”
他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聲高喊,“皇上駕到!”
英親王話音一頓,看向英親王妃,“皇上來了?”
英親王妃偏頭看了一眼謝芳華,說道,“皇上在宮裡應該是得到信兒,快去請皇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