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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夫人看着秦傾,臉色變幻,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
同樣是她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
秦傾看着明夫人,見她半響不語,他當即單膝跪在她面前,誠懇地說,“我對謝伊是真心愛慕,求夫人成全。”
明夫人嚇了一跳,連忙錯開身,“八皇子快起來,我可受不住你的大禮。”
秦傾搖頭,“夫人若是不答應,我就不起。”
明夫人看着她,一時更是無言,臉色不知如何擺正纔是好,在一衆夫人的矚目下,她只能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頓時笑了,“這孩子,原來是來逼婚了。”
秦傾臉爆紅,但依舊直挺挺地單膝跪着。
“今日是賞花會,若是能成全了一樁姻緣,也算是喜事兒。”英親王妃笑着握住明夫人的手,只覺得她手指尖冰涼,她話音一轉,“但是呢,這求親嫁娶是大事兒,也要兩廂情願。”話落,她看向秦傾,“你喜歡謝伊,謝伊是否也喜歡你?”
秦傾低下頭,小聲說,“我剛對她表露心跡,她便怒了,我心儀她甚久,所以……”
他說到這,話語頓住,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來求明夫人了,也是把這件事情當面說出來。
英親王妃好笑地道,“小姑娘麪皮子薄,你這樣公然求娶,估計更會惱了。”話落,她爲明夫人解圍道,“你先起來,你是皇子,雖然先皇不在了,但還有太妃給你做主,還有皇上和太后,這事情不是能輕易說答應就答應了的。你的心意謝伊和明夫人已經知道了,回頭再仔細商量。”
秦傾聞言沒立即起來,而是有些倔強地看着明夫人,表明道,“夫人,我是真心喜歡謝伊,只喜歡她,從沒喜歡過別人。既然大伯母已經說了,這就回去稟明太妃,讓她前來和您商量。”
明夫人看着秦傾,有些無奈,想着林太妃是個精明人,她教導出來的秦傾自然不是傻子。這件事兒若是藏着掖着來辦,整個謝氏六房反而對他不喜,而如今他公然這樣求娶,她還真沉不下這個臉一口回絕。她點點頭,“婚姻之事,事關重大,的確不能輕易做決定。”
秦傾點點頭,站起身,對英親王妃和明夫人行了個告退禮,轉身匆匆向府外走去。看來是真要去請林太妃。
“這孩子,不知該誇他,還是該罵他。”英親王妃見他走了,又氣又笑。
明夫人嘆了口氣,沒說話。
一位夫人笑着上前說,“明夫人好福氣,我看八皇子是真心喜歡謝伊,實意求娶,才做出這樣的事兒來。你家的二姑娘聰明伶俐和八皇子般配。”
其她幾位夫人也你一言我一語笑着應和。
明夫人看着衆人,反駁不得,關於秦傾和謝伊的話語更是不能隨意說,只能苦笑。
衆人正說着話,外面一聲高喊,“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衆人連忙出去迎接。
迎到半路,秦傾和太后已經來到,太后脫去了繁冗瑣碎的宮裝太后服,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束,從打扮看來,比以前看着年輕了好多歲。
一羣夫人小姐們迎上前參拜見禮。
秦鈺笑着擺擺手,“今日是大伯母做東,朕是陪太后來賞花散心,都不必拘禮,隨意就行。”
衆人都起身道謝。
“哀家好久沒出宮了,都快發毛了。”太后笑着對英親王妃說,“王嫂,哀家今日來不打擾吧?別因爲我,掃了大家的興致。”
英親王妃笑着擺手,“哪兒能呢,你和皇上來了大家都高興。”
一衆夫人連連附和。
有人說太后年輕了,有人說太后氣色好,有人說太后要常出宮散散心芸芸,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堆的恭維好話奉上來,太后眉開眼笑,連連擺手。
一番寒暄後,英親王妃領着衆人重新入水榭。
秦鈺走在前面,眸光早已經掃到沒見到謝芳華,但也沒開口詢問。
太后則笑着問英親王妃,“怎麼不見小王妃?”
英親王妃笑着說,“被謝氏六房的二姑娘給拽走了方便了,一會兒估計就回來了。”
太后聞言問嚮明夫人,“你家的二姑娘是不是叫謝伊?”
“正是。”明夫人笑着回話。
太后轉頭問向秦鈺,“剛剛我們在府門口,碰到急匆匆出府的秦傾,他說已經向謝氏六房的二姑娘提親了,這便回去請太妃做主,說的是不是這謝伊?”
秦鈺笑着點頭,“是,早先他與我提了此事,我說他的婚事兒太妃做主。”頓了頓,又笑道,“沒想到他的膽子倒是不小,今日竟然就自己在這裡提親了。”頓了頓,又道,“空手提親,當面問未來岳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明夫人聽到秦鈺說未來岳母的字樣,一時有些臉紅尷尬,但她心思卻微轉間,又隱約明白秦鈺這是贊同,在幫秦傾。
太后大笑,“我們秦家盡是出些癡情種,每個人娶媳婦兒都鬧一出石破天驚。”
秦鈺面色微暗,沒接話。
太后話落後,頓時驚醒,後悔不已,但話已出口,收回也來不及了,她只能轉了話音,對明夫人說,“八皇子勤奮好學,知書識禮,求取上進,如今還尚且年幼,雖然行事不太沉穩,有些出入,但是假以時日,必能磨練成才。”
明夫人點點頭,“八皇子自然極好,只是這事兒,還是需要多多商喙。”
“也是。”太后頷首,“婚姻之事是大事兒,不能輕易決定。”話落,她改了話題,對英親王妃說,“我聽說府內十八學士全開了,其中有兩株珍品,快帶我去看看。”
“好。”英親王妃笑着點頭。
衆人一起前往水榭賞花處。
謝芳華和謝伊走到了背靜之處後,謝伊自從見到秦傾,對他警告了一句話後,一直繃着臉。
謝芳華好笑地看着她,“怎麼了?”
謝伊拉着她的衣袖,緊緊地拽着,惱怒地道,“秦傾說喜歡我。”
“喜歡你就喜歡你,至於將你氣成了這副樣子?”謝芳華含笑看着她。
謝伊更是惱怒,“芳華姐姐,你不知道,秦傾他竟然說現在就要去找我娘當面求娶我。”
“嗯?”謝芳華愣了一下,“今日?現在?在英親王府?”
謝伊惱恨地點頭。
謝芳華有些無語,“我見他一沒拿禮金,二沒太妃陪着,怎麼求娶?”
“誰知道呢!”謝伊沒好氣,“我聽說他帶來了一對蛐蛐,被燕亭搶走了。”
謝芳華好笑。
“你還笑!”謝伊着急地拽着他,“我剛剛已經警告他了,你說他會不會不胡來?萬一他胡來怎麼辦?芳華姐姐,你快幫我想想辦法。”
謝芳華看着她,她一張小臉又青又白,看來真是極壞了,她想了想,問,“那你喜歡不喜歡秦傾?”
“不喜歡!”謝伊立即說。
謝芳華看着她,“你是因爲你姐姐謝惜而不喜歡他?還是因爲你自己本身就不喜歡他?”
謝伊咬了咬脣瓣,道,“我不喜歡她。”
“當真?”謝芳華看着她,“其實,秦傾還是不錯的,如今他是年紀差些,行事上也有些差池。但是磨練幾年,在這南秦京城一衆年輕公子裡,才華品貌能力定然是排得上號的,而且又是皇子,先皇的一衆皇子裡,只他左右周全,與秦鈺和秦錚等衆人都交好,如今就受秦鈺器重。將來更不必說了。他能當面找你表露心跡,又當面找六嬸母求娶的打算,看來是真心喜歡你。”
謝伊不說話。
謝芳華又道,“你若是也喜歡他,不必爲了你姐姐而不接受他。畢竟情意之事,關乎一生。若細究起來,秦傾一直並沒有與你姐姐真正有過瓜葛,你們若是兩情相悅,你姐姐也怨不得你,誰也不能說你什麼。”
謝芳華搖搖頭,小聲說,“芳華姐姐,我不是爲了我姐姐,是我真不喜歡他。”
謝芳華聞言便打住話,看着她的神色,心思一動,忽然壓低聲音問,“你是有喜歡的人了?”
謝芳華本來青白的臉有了些紅色,不敢看謝芳華。
謝芳華看着她,笑着問,“那你喜歡誰?”
謝伊搖搖頭。
“是沒有還是不能說?”謝芳華看着她。
謝伊依舊不說話。
謝芳華好笑地看着她拽着她衣袖的手越來越緊,她無奈地說,“我的袖子快被你拽破了。”
謝伊立即鬆了兩根手指,頭都快垂到地下了。
謝芳華剛要再說話,侍畫匆匆走過來,小聲喊了一聲,“小姐。”
謝芳華轉頭看向侍畫,問道,“什麼事兒?”
侍畫看了一眼謝伊,低聲說,“您和謝伊小姐剛離開後,八皇子已經對明夫人當面求娶了謝伊小姐,奴婢想着,應該來告訴您二人一聲。”
謝伊猛地擡起頭,面色大變,看着侍畫,“你說什麼?”
侍畫又重複了一遍。
謝伊大怒,“秦傾這個討厭鬼,我明明就沒答應他。”話落,她鬆開謝芳華衣袖,一把拽住侍畫的胳膊,急迫地問,“快告訴我,我娘說什麼?她答應了嗎?”
侍畫搖搖頭,“明夫人沒答應。”
謝伊鬆了一口氣。
侍畫又道,“不過夫人也沒反對。”
謝伊麪色一變。
侍畫連忙將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最後說到,王妃從中解圍,八皇子回府去請太妃了。
謝伊聞言鬆開侍畫,又拽住謝芳華的衣袖,白着臉說,“芳華姐姐,我真不喜歡秦傾,我不要嫁給她。”
謝芳華想着秦傾一腔心思怕是隻能空付了,不過姻緣之事喜歡之事不能強求,也強求不來。她道,“秦傾去請林太妃,林太妃雖然爲了當初他和謝惜不成之事,不太好意思再來提你,但是他疼八皇子,怕是也會拉下臉面來提。若是你喜歡,六嬸母怕是不會反對,六嬸祖母應該也會同意。若是你不喜歡,就要提早拒了。”
謝伊立即道,“我不喜歡他,但是這由得我嗎?萬一我娘和我祖母答應了怎麼辦?”
“六嬸母明智,六嬸祖母也不糊塗,你若是不同意,應該不會強求你。”謝芳華道。
“可是秦傾實在是討厭,我都明白告訴她我不喜歡他了,可是他竟然還厚着臉皮找我娘。而且在今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如今怕是都傳出去了。”謝伊說着,恨得跺腳,“我怎麼辦才能轉圜餘地?”
謝芳華看着她,從來不曾見過謝伊這個樣子,她低聲問,“你告訴我,你到底喜歡的人是誰?我興許能幫你。你若是不說,萬一事情變得更不可收拾,就晚了。”
謝伊咬脣,掙扎片刻,小聲說,“芳華姐姐,我喜歡……”
謝芳華等着她往下說。
謝伊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我喜歡皇上。”
謝芳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謝伊的臉通紅,說完話後,看了謝芳華一眼,又垂下頭,肯定地說,“我就是喜歡皇上。”
“秦鈺?”謝芳華怎麼也沒想到謝伊喜歡的人是秦鈺。
謝伊點頭,“是他。”
“你……怎麼會喜歡秦鈺?”謝芳華看着謝伊,一直以來不曾聽說謝伊和秦鈺有過接觸。
謝伊紅着臉說,“四年前,上元節,在法佛寺後山,我娘去上香,我貪玩,跑去了後山上,不小心被蛇咬了,恰巧遇到他,救了我,將我背了回去。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四皇子秦鈺,從此後,就不知不覺地總想起他。”頓了頓,小聲說,“以前我不知情愛,直到上個月,他要娶你,我才覺得難受,不想他娶你,芳華姐姐,我想這就是喜歡吧?是不是?”
謝芳華一時無言,片刻後,點了點頭,對她問,“四年前你沒見過他?”
謝伊搖搖頭,“我娘嫌棄我太貪玩鬧騰,以前我還小,從來不帶我進宮,而他是四皇子,我自然見不到了。哪裡知道他是四皇子。”
謝芳華嘆了口氣,“你若是喜歡別人還好,可是你喜歡秦鈺,這怕是更難辦了。”
謝伊拽住她衣袖,小聲說,“芳華姐姐,我知道皇上喜歡你,若是你真嫁給她,我雖然心裡不舒服難受,但也會爛在肚子裡,永遠不說。可是如今你和姐夫和好了,而秦傾又要求娶我,我實在是……只能求你了。”
謝芳華抿了抿脣,“你知道金燕自小喜歡秦鈺,喜歡了多年,秦鈺一直不喜歡她。”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我和你娘最近做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一些。金燕爲了他,要嫁去滎陽,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喜歡她。”
謝伊咬脣。
謝芳華又道,“喜歡秦鈺,是一條極難的路,也算是一面南牆,你一旦去撞,沒有頭破血流,怕是難以回頭。”頓了頓,她握住謝伊的手,“他是喜歡我,我也希望他放下,去重新找一箇中意的女子,但我怎麼忍心那個女子是你?更何況,又是如今南秦江山內憂外患之際,他哪有心思來談婚事兒,尤其秦傾還喜歡你,他和秦傾關係一直不錯,雖不是一母所生,雖然歷來皇室皇子沒多少親情,但他們不同。”
謝伊看着謝芳華,小聲說,“芳華姐姐,我喜歡了他四年呢,若是這麼算了,我不甘心。”頓了頓,她道,“我本來想慢慢地說動我娘等着選秀,可是如今秦傾要求娶我,我沒辦法了。”
謝芳華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這是一面通向心靈之湖,謝伊性格活潑,品性端方,聰明堅韌,且心性善良,若是秦鈺有她,以後清冷的皇宮應該不會孤寂。可是秦鈺會喜歡她嗎?會應允嗎?她暗暗嘆了口氣,看着她,“你想試試?”
謝伊重重地點頭,“嗯。”
謝芳華尋思對策。
謝伊又補充道,“芳華姐姐,我不止想試試,我不想放棄,哪怕孤獨終老。”
謝芳華聞言所有的想法立時打住,看着她有些堅毅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的感情。她沉默片刻,開口道,“那好,這樣,你現在就找皇上,趕在林太妃沒來之前,你也學一回秦傾,當面去向皇上求親。”
謝伊睜大眼睛。
謝芳華看着她,“喜歡一個人,是要有勇氣的。若是你沒有勇氣,就乾脆放棄,畢竟你若是真喜歡秦鈺,非他不想嫁給別人的話,那麼,以後你在他身上會遇到無數挫折。但是任何一種挫折,都及不上今日你去當面求親的難度。”
謝伊呆了片刻,喃喃地道,“古來哪有女子當面提親的?而且還是向皇上?這……這跟自薦枕蓆有什麼區別?我……我做不出來啊。”
謝芳華好笑地看着她,“你說得對,所以說,這是開天闢地鮮有之事,不管秦鈺應不應允,你的名字都會在後世的傳記上被提到,算是帝王的風流豔事兒。實在大膽,他若是不娶你,你因此也會芳名遠播,以後就真嫁不出去了。”頓了頓,她嘆了口氣,“就今日之事,我也只能想到這一種辦法,既然已經亂了,那麼不如就更亂一些,興許能有一成的功率。否則對於秦鈺,連金燕都放棄了,你若是沒有比城牆還厚的臉皮,豁得出去名聲,死皮賴臉的勁兒,大膽石破天驚的去求,怕是這一輩子你一直偷偷摸摸的喜歡多少年,都無用,只能固執地孤獨終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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