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有看你嗎?”
“有。”嘉樹篤定地點點頭。
靜姝無辜地攤攤手,“沒有啊。”她是不會承認的。
“明明有。”
嘉樹的眼睛散發出委屈的光芒,靜姝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狠狠心,反咬一口,“明明是你在看我。”
“我沒有——”嘉樹蹙起眉,像是受了極大的冤屈,語氣甚至有一點兒生氣的味道。
靜姝並不罷休,更加理直氣壯,“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霎時,嘉樹使出“純天然無辜呆傻”必殺技,眉心聚成一團,解釋道,“我本安安靜靜坐在這裡,卻莫名覺得有什麼尖銳的東西隨着陰風嗖嗖飄過來,扎得我跟身上長了刺似的”,他左右看看,右手不自覺地捋了捋左胳膊,“然後我一擡頭,就看到你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呃——”大白天的你嚇唬誰呢!不過是在用意念,至於說得跟見了鬼似的嗎?“對”,靜姝陡然認真起來,“我也覺得有什麼陰森森的東西往你那邊去了,所以纔看向你,剛好你擡頭——嗯——就是這樣。”
“真的嗎?”嘉樹一下子變得緊張,直勾勾地盯着靜姝的眼睛,“怎麼回事?”
呵呵,假的。有意思嗎?裝得跟真信了似的。
靜姝轉而言他,“你今天——有什麼打算嗎?”既然用意念趕不走,只好動真格的了。
“沒有。”嘉樹左顧右盼,敷衍迴應着。
“不如去找堂哥聊聊天?”
“不去。”
“不如去問問堂嫂有沒有又做鹹菜?”
“不去。”
“不如去和沈公子見一見?”
“不去。”
幾番勸說未果,靜姝焦躁而不耐煩,“那你去哪兒呢?”
“哪兒都不去”,嘉樹心不在焉地應着,繼而往門外看了看,回過頭,對着靜姝十分嚴肅地說,“這天兒看上去邪氣霍霍,我就在屋裡哪兒都不去!”
靜姝順勢瞧了瞧天空,雖陰雲低沉,但不覺得有什麼邪氣——邪氣,本就很虛的東西。這個嘉樹,當真如此迷信,還是逗着玩兒呢?管他呢,且陪他玩玩。
靜姝四下看看,很入戲地道,“你不覺得屋裡——陰寒之氣更重嗎?”
“不覺得。”嘉樹愣愣地搖了搖頭,接着又抱着胳膊,眼神亂飄。
“你看那窗戶”,靜姝故意放低聲音,緩緩地,幽幽地說,“看到沒有?一晃一晃的。”
嘉樹故作鎮定,抿了抿嘴,眉間的褶皺始終未平,猛地側過頭看了一眼窗戶,差點蹦起立,“呀,是啊,在晃呢!”
傻,風吹的,至於反應那麼強烈嗎?
靜姝輕挑嘴角,詭異的壞笑一閃而過,湊近嘉樹,輕聲道,“你說,會不會是姐姐來看我們了?”
“不會的!”嘉樹一把拉住靜姝的胳膊,緊緊攥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神色慌張,聲音也變得沙啞顫抖,“我都跟她說好了,讓她別來找我——靜嫺,你別亂想,我會保護你的——我和她婚約都解除了,你說她還來做什麼?!”
靜姝感受到嘉樹抓她胳膊的手,力度越來越大,不禁心頭一緊,若不是知道“她”不會來,說不定就被他這過度反應給蒙得,以爲真有什麼東西過來了。可怕。
可是,看樣子——他的眼神、表情,這突如其來的“抱抱”——像是被什麼嚇到過……莫不是夢裡被嚇過?
“她來找過你?”靜姝小聲試探,果然,嘉樹反應強烈,連聲否認,“沒有!沒有!”
“你別激動啊”,嘉樹抓着靜姝的胳膊不停地搖來搖去,像在驅趕什麼,靜姝見他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不住地冒,心裡突然有些發毛。這孩子,是被嚇傻了嗎?
“嘉樹,嘉樹,放開手,擦擦汗,你看你熱得……”
“沒有!這屋子沒有陰寒之氣,這屋子熱得很。”
靜姝試圖掰開嘉樹的手,方感覺到,他的手又涼又抖。“你沒事吧?”
“沒,沒。”半晌,嘉樹才平靜些,洗了把臉,然後挨在靜姝旁邊,也不說話也不動。
“方纔,我是胡說八道的,不會真的嚇到你了吧?姐姐她——你想啊,我是她親妹妹——她從來都沒來找過我,怎麼可能來找你?”靜姝嚴肅地分析,一本正經道,“再說,你們只在小時候見過,那麼多年過去了,她肯定不記得你的樣子了,就算記得,那也是記得小時候的樣子,你現在——跟那時候肯定不一樣了,所以,她找不到這裡來的。”
籲——也是佩服自己,明明沒有的事,硬給說成真的似的。
“嗯——我知道”,嘉樹抿抿嘴,似也覺得反應有些過了,遂解釋說,“我只是——今天怎麼那麼熱——只是有點兒擔心你。”
“擔心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擔心也不至於自己嚇得跟見鬼似的啊。
“你,你”,嘉樹顫動雙脣,幾番欲言又止,“你這幾天晚上鬧得厲害。”
“鬧?”
什麼意思?莫不是鬧鬼的鬧?
“我擔心你——”嘉樹咽回了一些話,稍作沉默,突然關心地問靜姝,“你有感覺不舒服嗎?”
“嗯?”
呼——這眼神,分明在說“我擔心你被什麼東西纏上了”。
“你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得有些不舒服。”靜姝不緊不慢道,心中頓生一計。
“真的嗎?”
“嗯”,靜姝點點頭,回憶道,“自從那天從紅山娘娘廟回來,我就覺得——不舒服。”
“哦?”
“那個——沈紅,也許,我真的有在夢裡見過她。”靜姝一本正經地說,嘉樹將信將疑,“真的?”
“大概是真的。”
“大概?”
“是真的”,靜姝肯定,“你想想,你們之前都見過她是吧,於她而言,那天只有我是陌生人,而她的種種行爲,都給人感覺很不自然,很異常。你再想啊,以前明明是你和姐姐有婚約,而最終嫁過來的卻是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娶我也是受了紅山娘娘的指引吧——所以,我夢到過沈紅,說不定就跟我要嫁過來有關係——也許我命中註定要嫁給你。”
“命中註定?”
“命運的東西,很難說的——”
嘉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旋即又搖頭道,“不!命運,是可以改的,可以改。”
“啊?”算了,懶得論這個,說正事要緊。靜姝偷偷瞄着嘉樹,小心翼翼道,“我想,我想再去竹林一趟。上次人多,心裡有好多話沒有同她講,這次,我想一個人去。”
嘉樹略想想,搖搖頭,“不行。”
“爲什麼?”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去吧。”
真是好人吶。也好,省的一個人害怕,反正就他一個人跟着,到時候也容易打發。唉,早知道還是跟他一起,就不多費脣舌嘮叨那麼久,也用不着什麼意念……
靜姝終於笑笑,輕巧言道,“那走吧。”[趁未到中午,時間興許來得及。]
“不。”
“爲什麼?你剛剛不是說陪我一起去嗎?”
“明天,明天吧。”嘉樹又看看外面的天,一臉嚴肅地說,“今天,不宜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