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以後,原本就是大家夜談的好時機,今天有秦真高這個話題,大家自然會不會放過。
裴勇樂不可支地道:“秦真高平時不太說話,我們講黃色笑話也不發言,原來肚子裡面有貨,酒後吐真言啊。”
魏兵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誰將這個話傳到蔣玲耳朵裡,會產生什麼後果。如果胖墩的新聞社將這事報道出去,新聞社立馬會成爲校園關注的焦點。”
王橋道:“各位,各位,聽我說一句。秦真高說的這句話在寢室無論怎樣開玩笑都可以,但是不要到外面去說,說了以後他們兩人很難堪。特別是蔣玲,本來別人是很無辜的,如果傳出去會最受傷。”
杜建國笑道:“你們猜一猜蔣玲聽到這事會是什麼表情?”
魏兵道:“無法想象,蠻哥經常說黃泥巴落到褲襠裡,不是屎也變成了屎,大約蔣玲就將面對這個情況。”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了一會,在歡樂氣氛中沉沉睡去。
早上起牀歌聲響起以後,寢室諸人都從牀上爬起來,秦真高翻身對着牆壁,不肯起牀,室友們詢問時他只是哼哼兩聲。王橋見到牀邊半盆嘔吐物實在礙眼又製造臭味,屏着呼吸端到衛生間倒掉。
魏兵刷牙回來以後,見秦真高睜着眼趟在牀上,笑道:“秦副主席,你昨天晚上吼了一句話,驚天地泣鬼神。你自己知不知道?”
裴勇與秦真高關係比較緊張,就沒有說話,收拾自己的牀。
秦真高此時頭痛欲裂,有氣無力地躺在牀上,道:“我吼了什麼?”他平時最討厭別人稱呼其爲“秦副主席”。因爲這個稱呼被很多人笑稱爲“秦婦主席”。
魏兵想起晚上那句話,又笑了出來,道:“你真不知道自己吼了一句什麼話?”
杜建國拿着臉盆走了回來,笑道:“秦婦主席昨晚當真了得,說出了所有男人的心理話。”
秦真高聞言,道:“我昨天喝上說了什麼。你們別亂編啊?”
魏兵忍不住就講出了真相,“你昨晚大吼,我要日。蔣玲。”
秦真高愣徵了一下,心裡相信這是一句真話。因爲在做春。夢之時,蔣玲無數次成爲春。夢的主角。但是。他意識到絕對不能承認,承認就是太糗了,於是他翻身而起,臉色鐵青地道:“魏兵,你他。媽的別亂說,再亂說我就不客氣了。”
魏兵是嬉哈性格,與寢室裡關係都處得不錯,見秦真高生氣。並不在意,道:“我說是實話,不信問胖墩。”他知道裴勇與秦真高前幾天鬧了不愉快。就沒有說裴勇,恰好王橋提着秦真高嘔吐過的盆子進來,便道:“不信你就問蠻哥。蠻哥,秦副主席是不是真的吼了一句我要。日蔣玲。”
魏兵反覆將那一句話提到嘴裡,又不停地叫“秦婦主席”,秦真高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杜建國的飯盒朝魏兵砸去。
胖墩是食神,飯盒長期都料。昨晚陳秀雅從家裡帶來的紅燒肉。胖墩將紅燒肉吃得精光,剩了一些湯水在裡面。
魏兵剛換的新衣被湯水糊得不象樣子。如果秦真高只是語言上拿捏兩句。甚至說點髒話,魏兵都不會翻臉。他家庭經濟不好,難得穿一回新衣。眼見着新衣被弄髒,心痛萬分,撿起飯盒就砸了回去。
兩個人就在狹窄的寢室裡打在一起,互相用拳頭招呼。
王橋看着直甩腦袋,隔在兩人中間,道:“都是一個寢室的,有話好好說,不要打架。”
秦真高的戰鬥力遜於魏兵,互相撲擊之下,臉框被亂拳打出一個青包。
魏兵的新衣服不僅被弄髒了,還被撕了一條口子。他極爲心痛這件唯一能在跳舞時穿得出去的新衣,坐在牀邊懊惱萬分。
王橋站在屋中間,嚴肅地道:“你們兩個不準再動手了,一個寢室的同學,用得着動手。秦真高就不要到操場去了,魏兵換衣服,跟我出去。”
他說了這句話,甩手走了出去。
胖墩杜建國、裴勇也跟着走出去。
魏兵默默地換了衣服,也跟着走出去。
寢室裡只剩下秦真高一個人。
操場上,黃永貴揹着手在場邊站了一會兒,見王橋和同學們走過來,問道:“沒有看到秦真高,他怎麼沒有來?”王橋道:“生病了,躺在牀上起不來。”黃永貴沒有多說,揹着手去查看其他班級。
早操散了以後,王橋見魏兵一臉沮喪,道:“你把衣服送到外面洗衣店去洗,讓她們幫忙縫一下。”
魏兵道:“這是我跳舞的當家衣服,縫好都有一條疤。”
王橋嗤笑一聲,道:“以後要跳舞,直接穿的衣服,只要掛在衣架上的,取下來就可以穿。”
魏兵嘿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蠻哥。”
在大一時,魏兵等人還剛剛在從高中生轉化爲大學生,對異性的追求還藏在心裡,到了大二,不管條件好壞的年輕人都有一顆騷動的心,對異性的追求就轉化實際行動了。
杜建國縮着脖子抄着手,道:“蠻哥,你能不能陪我到鄉下去一趟。”
王橋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杜建國道:“我想到鄉鎮去看看情況。這一段時間新聞社全體同仁都在努力寫有分量的稿子,寫來寫去大家明白一件事,如果不走出校園,在校園裡憑想象肯定拿不出能在地級市報紙雜誌發表的新聞稿,梁書記很老辣,他是在變相給新聞社提意見和要求。”
王橋道:“那我們就去泡一泡鄉場茶館,說不定能聽到一些事情。另外,如果真想寫鄉鎮。可以參考《半月談》的時事類文章,對整理思路有好處。今天第四節沒有課,我們一起到圖書室,將近期的《半月談》全部借出來,認真分析一下當前存在的熱點。然後有的放矢。”
杜建國神情忸怩地道:“我把陳秀雅一起叫上,她特別聰明,點子也多。”
王橋笑道:“這是你的自由。”
第四節課,王橋、杜建國、陳秀雅三人來到圖書館,將兩年的《半月談》合訂本借了出來,細細研讀一番後。三人發現定當前鄉村的熱點是農民負擔,鄉鎮幹部爲了收提留統籌和農業稅,發生了很多起致死致傷案件,也有農村拒交稅費款,打傷鄉鎮幹部。更離奇的是發生在偏遠省份的一個偏遠村,村裡輪流到公路上執勤,凡是見到鄉鎮幹部進村,就將一顆消息樹放倒,全村的人該躲的躲,該藏的藏。
這個熱點和王橋預設的判斷一致。
隨後,杜建國專程到校外書店尋找與鄉鎮有關的書,買回《村民自治條例》、《村委會組織法》等小冊子。研讀完小冊子。他鬱悶起來:“我們這樣做是主題先行,先有主題,再去湊新聞素材。這不符合新聞學原理。”
“胖墩,你想不想新聞社得到校方支持,讓新聞社迅速發展壯大。”
“想。”
“你想不想通過校方的考驗?”
“想。”
“你目前有沒有好的辦法寫出有質量且能發表的新聞稿件?”
“沒有。”
“我們選的這條路有沒有可行性?”
“有。”
王橋攤了攤手,道:“別矯情了,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我們只要不是造假,方法靈活一點又有什麼關係。你這人平時還挺靈活。怎麼腦袋裡有這麼多框框。”
杜建國道:“不是框框,是新聞原則。我總覺得主題先行是褻瀆。”他隨即嘆息道:“爲了新聞社的發展。就算是褻瀆我也幹,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王橋笑道:“借用青皮的一句話,你這就是豬鼻子插蔥——裝象,就是去鄉鎮考察一下,談得上下地獄嗎。”
元旦前夕,王橋、杜建國、陳秀雅坐着公共汽車來到車費最便宜的近郊打穀鎮,他們運氣比較好,來時恰遇趕場天。打穀場鎮人山人海,小攤販雲集,農家出產的雞鴨魚菜擺滿街道。對於村民來說,趕場是重要的社交活動日子,除了買和賣以外,還有一項重要功能是與熟人見見面,喝茶聊天,打牌喝酒,快活得很。
紅星廠附近就是舊鄉,是王橋少年時經常玩耍的地方。他深知趕場奧妙,帶着杜建國和陳秀雅來到一家最熱鬧的茶館,茶館旁邊有好幾家小餐館。
“我們就泡這個茶館,聽到真話的概率最大。”
爲了泡鄉鎮茶館,三人特意換上了最樸素的衣服,儘管如此,走到人羣中還是與鄉鎮人有明顯區別,走進茶館,引得衆人側目。
茶館裡有人打牌、有人下棋,還有人閒聊,王橋三人喝着茶,聽村民們談天說地。他們是外來人,不論從衣服、相貌到言談都與村民有區別,不太容易融入到茶館的環境中去。
王橋不願意呆坐着,在茶館裡轉來轉去,然後站在幾個打牌人身後觀牌,順便聊天。
杜建國和陳秀雅面對面而坐,大眼瞪小眼。按照他們事先計劃,到了鄉鎮就能和村民打成一片,蒐集到大量素材。誰知來到茶館後才發現,在這個簡陋的小茶館裡,他們是外人,村民們根本不理睬他們。
正在尷尬時,對面桌子有人喊:“誰下棋,豆包不耿直,輸急眼就不來了。”喊話者是茶館老客,象棋水平高,一時之間,沒有人應戰。
喊話者沒有過癮,開出了價碼,“誰贏了我,中午請他喝酒。”
陳秀雅突然站起來,道:“我同你下。”
杜建國嚇了一跳,跟着站起來,急道:“你能行嗎?”
喊話者是一個穿着老式軍裝的麻臉,他見一個小嬌滴滴的小姑娘應戰,右腳踩在板凳上,睥睨道:“下輸了中午要請客啊。”
陳秀雅道:“一言爲定,下輸了請客。”
楚河漢界擺開戰場,由於一方主帥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引來茶館衆人圍觀。喊話者急於贏棋,對圍觀的幾個好手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你們幾爺子不準支招。”
陳秀雅父親陳強從農村娃兒做到省交通廳總工,智商相當高。陳秀雅繼承了父親的智商,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一會兒就通。她在父親的傾力培養下,琴棋書畫皆精,最拿手的則是象棋和圍棋。面對着摸不清底細的鄉村棋手,初戰時她不敢絲毫大意,排兵佈陣皆採取守勢,觀察着對方的戰力。
麻臉對手絲毫未將小姑娘看在眼裡,甚至還覺得與小姑娘對陣受到了侮辱,他大兵壓境,以雙車直奔對方腹地。
十幾招過來,陳秀雅輕聲道:“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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