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才落,公主薛蓮項陡覺手中金蓮血劍猛然一震,化一道金虹,脫手飛去。
公主薛蓮英,這才發現十數丈外,站定一個身着紅衣、束着無數金邊、白髮蒼蒼的老婆子,將金蓮血劍拿在手中。不禁大怒,一聲嬌叱縱步上前,雙手各施一記珊瑚宮中絕學,向寶劍奪去。
招式自是精奧無比,在她意中,這老婆子縱是一流高手,亦必手到奪回。
誰知那老婆子單足停立,身形一陣搖晃,公主薛蓮英攻出去的兩招,竟然全盤落空。
就在這驀聞泉香旅舍門前一聲暴晚道:“蓮兒,還不快退。”
公主薛蓮英,知是老父出聲示警,趕緊撤身退回數丈,望着奪去寶劍的老嫗。
海龍王薛俠遜拱手說道:“從適才一招‘風擾殘蓮’看來,尊駕菲非便是百十年前,獨戰中原九大高手的金蓮姥姥?”
他本不認識金蓮姥姥其人,只因他見這老嫗穿着九蓮衣,而且又施展出傳說中的“風猶殘篷”,不由順口一提。
哪知那白髮老脫髮出一聲嫋笑,說道:“按照我老人家以往的性格,凡是犯我之人,便將處死,今天一則念在物歸原主,再則你這後生小輩,居然能想得起我老人家是誰,畢竟不凡,姑且一律免死。告訴你們不妨,我老婆子正是昔年被迫困苗疆地心的金蓮姥姥!”
她此言一出,海龍王薛俠遜等皆驚駭不已!
彩雲仙子呂良轅道:“金蓮血劍,雖屬前輩親身鑄造之物,但相隔百數十年,業已數易其主。其所有權,早已非前輩所有。如此強行奪去,實未免有欺凌後輩之嫌。”
金蓮姥姥聞言,雙目有如冷電,說道:“好大膽的丫頭,竟敢向老人家如此發話,我今天既然剛出地穴。不願殺人,就讓你多活一宵,這樣吧,明天你可邀請天下武林高手前往‘黑桃湖’奪劍,我老人家在那裡等你。”
你字一落,身形一晃,頓時無影無蹤。
“天欲教”與“血城派”兩段惡勢力已夠令人傷透腦筋,如今又憑空增加金蓮姥姥這個蓋世魔頭,勝利的希望,豈非更加渺茫。小軒這孩子恐怕不易出魔窟了!
她想到這裡,芳心之中,不由充滿了居慮與悲憤。
玄衣女尼薛蘭英輕輕嘆口氣道:“轅妹,雖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自古以來。即雅不能勝正,豈時吉人自有天相,咱們必能從羣魔手,救回孩子。”
海龍王薛俠遜道:“鬧市通衢,非商談掃蕩邪魔之地,還是回到信所共研對策!”
話落,便返身朝跨院行去。
彩雲仙子呂良轅覺得海龍王海龍王薛俠遜言之有理,便跟着薛氏姐妹,回到房間,恰好飛天玉龍彭中軒運功完畢,見其妻及羣俠個個憂客滿面,便知在自己打坐內,發生了驚人事故。
及至得知金蓮姥姥重出江湖,心頭亦感驚駭不已,暗忖:“如果師叔祖無幻神僧前來相助,庶幾有望,否則,恐怕失敗的成份居多。”
他雖是想得不錯,可惜元幻神憎卻未規俠蹤,三日時間,轉瞬即至。
飛天玉龍彭小軒與彩雲仙子呂良轅,這時也顧不得許多,爲了救援愛子,雖是心知“黑桃湖”目前無異虎穴龍潭,也只得率領海龍王薛使遜一行精銳,朝天欲教總壇所在地進軍。
一行人過“牛渡灘”,預料會遭受“天欲教”下徒衆攔截,誰知一路居然平安無事。
這是暴風雨的前奏,一切都得出奇的平靜。海龍王薛俠遜關道只要自己這一行人再踏入“黑桃湖”,大戰絕難避免,遂嚴巔地囑咐五老小心戒備。
他則率領夫人金剪仙子齊紈,長女薛蘭英、次女薛蓮英,女婿俏郎辛士,緊隨飛天玉龍彭中軒及彩雲仙子呂良轅身且,不惜捨命一搏。
但一路之上,卻不曾碰上半個天欲教徒來,越是如此,越嶺以感到前途艱危。
當飛天玉龍彭中軒一行十二人,抵達黑潮,被天欲宮中教徒引向廣場,僅見南面上壇上,左邊坐着血城大帝,及五虎將令存的龍圖。龍潛、龍化,以及宮主龍中鳳。右邊以金背釣叟苗天傑爲首,其次是副教主幹手魔薩及其教中四大堂主,以及總巡查長百臂邪君歐陽猛一般高手,中間一虎皮大師椅上,高踞着的竟是百數十年前縱橫武林的金這姥姥。
飛天玉龍彭中軒早就聽得海龍王薛俠遜說過,知道這金蓮老妖,乃是與自己師祖不老神仙同一輩之人,她既是一個捨身與天下毒物交會的偏激婦人,則自己一行人,如果戰敗,則天下武林,將更遭殺劫。
大勇不懼,彭中軒此時反而神態自若,領着羣俠,直驅場心!
金蓮姥姥目睹這少年人,英資颯爽,恍若革年若題未能得手的不老神仙未出家的時的影子,不禁問道:“苗天傑,這就是你所說的飛天玉龍彭中軒嗎?”.
金背釣叟立即起身恭敬答道:“稟師姐,一點不錯,正是那狂傲的小子!”
金蓮姥姥,陡地想起不老神仙對自己的絕情,心中涌升起一縷怨毒之意,她要把這位眼前的少年,作爲對不老神仙完報復的替身。便冷笑一聲,那聲音宛如破鈸相去,令人聽來十分刺耳,只聽她說道:“我要將這飛天玉龍四肢剁去,然後寸段而死,其餘之人,男的五牛分屍,女的輪姦斃命。”
血城大帝以及一千妖邪,雖說全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心中聽得亦直冒冷汗。
金背釣叟聽得好不高興,不住連聲稱是,並立即下命,將廣場周圍予以圍困,凡是今天赴約之人,不得放走一人。
他這裡調兵遣將,飛天玉龍彭中軒卻視若無睹,向場心一站,拱手郎聲說道:“金背釣叟苗天傑,虧你還是一教之主,竟將一個四歲的小孩掠去作爲人質,實在有失身分,現在本少俠既然來了,還不乖乖給帶出,如有一毫一髮損傷,拿汝是問!”
他說到這裡一頓之後,轉面向血城大帝說道:“閣下不是有一個陣圖嗎?趕早擺出,別耽誤時間啦!”
血城大帝知道今日已方已佔絕對優勢,而且他們五行陣,業已練成,正好在此時一顯威風,說道:“飛天玉龍,你此時已是籠中之鳥,網中之魚,虧你還有勇氣叫陣,不過,你在未死之前,聯仍讓你見識一番血城武學精華。
“只要你能夠闖出此陣,騰定在你臨死之前,敬酒三杯,這樣可好?”
飛天玉龍彭中軒,仰天大笑一聲,說道:“好狂妄的匹夫,爾等當真以爲憑一個金蓮老妖婦,便這般踐高氣揚,有本事儘可施出,還是少說廢話!”
話音未落,金蓮姥姥與德城大帝各自哼了一聲。
接着便由血城大帝率領宮主龍中風,及龍圖將軍、龍潛將軍、龍化將軍,按照五行生剋,擺出了一座“血光五行連環陣”。
宮主龍中風向飛天玉龍彭中軒幽怨一瞥,然後俯首走入陣中。
飛天玉龍彭中軒,臉色微變,隨即告訴彩雲仙子呂良轅與玄女薛蘭英二人破陣之法。
二人何等聰明,只有一提,便即明瞭其中奧妙,各位寶劍,向陣內走去,口中說道:“準備好了麼?咱們破陣來了……”
血城大帝眉頭一皺,心想:“飛天玉龍好架子,竟敢派兩個女人前來送死!朕如不給他等一點顏色,還以爲血城當真好欺!”
想到這裡,立即冷笑一聲,讓出門戶。
彩雲仙子呂良轅人得陣中,便向玄衣女尼薛蘭英道:“薛姐姐,今日之戰,可能關係整個武林安危,咱們爲大局着想,必須全力施爲,取好兩從陣方位,將血城實力除去。”
玄衣女尼低宣一聲佛號,說道:“轅妹之言有理,正如古人所說:‘勝先機者非明哲。’咱們豈能以婦人之仁,鑄成大錯。”
兩人從容不迫地,纔不過取好方位,而“血光五行連五泐”卻已發動。
這“血光五行連五陣”果然厲害非常,才一發動,便見陣中泛起一層薄薄紅霧,血城大帝率領下的四大高手,各舞兵器,進退散會,圈着彩雲仙子呂良轅、玄衣女尼薛蘭英兩人,打得甚是激烈。
幸而呂、薛二女,始終踏乾走異,謀定後動,以兩信陣應付,在刀光劍影中飄來去,可是百招之後,仍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務,再過爲數十招,更是隻是避讓劍鋒,竟未還過一招一式。
血城大帝暗喜:“作神通廣大,今日也要生擒於你……”
七罈的飛天夜梟烏小云,目睹飛天到術一臉焦灼之,好不得意,說道:“姓彭的,我真替你可恥,男兒漢大丈夫,卻是臨敵怯陣,叫兩個女子替你送死,於心何忍!”
飛天玉龍彭中軒呸了一聲說道:“你把我姓彭的看做何許人,那‘血光連環陣’雖是有點來頭,但未必便能傷得入陣之人,不信,你就瞧着!”
飛天夜梟烏小云果然向陣地望去,只見彩雲女尼呂良轅,玄衣女尼薛蘭英,突然出手還擊,只見金星閃耀,烏光如練,向着周道橫掃三圈,逼得龍圖、龍潛、龍化、龍中鳳四人,一齊退開三步。不由臉色一變。
驀地——
中央的血城大帝低喝一聲:“化備寒沙——”
一霎時,金陣四面八方,發出一陣錚錚輕聲,漫空之中,盡都罩了一片銀虹花雨。
這真是習添玉龍,以及羣俠始料不及,不想昔年幽教玉使爲非作惡的百毒暗器,復又重現於今日。
不禁大驚!海龍王薛俠遜夫婦,以爲愛女定然難逃劫數,更是不忍睹目。
誰知彩雲仙子呂良轅嬌笑一聲,趕緊將手中那柄古劍團團舞升,揮出一圈圈烏影,只見閃出一縷縷金光,向着四外穿射出去,而且每射出的時候,全帶着啪啪的炸音,最奇怪的,從那四面飛射而來的銀虹花雨,忽然折轉投向古劍。
呂良轅逐漸感到古劍加重了不少,因此,她更用全力揮不敢鬆懈。
薛蘭英呢?她此時必須緊挨着轅妹,奮起全力擊退從四面八方面來的兵器,保護自己,琿得保護抗擊“化血寒沙”的夥伴,亦是粉黛代流,吃力至極。
眼看兩人便要折在陣中,飛天玉龍彭中軒知道不出手是不行了,正要闖入陣中,忽聞空中一鶴唳,血城大帝陡覺頭上勁風撲面,知道來了勁敵,只得橫移三尺。
這戌土之位一經讓出,整個“血光五行連環陣”,便已運轉不靈,自行瓦解。
此時敵我兩方纔看清來是一個鬆顏鶴髮,貌相岑岑奇的老人。
老人甫一現身,飛天玉龍彭中軒便上前施了一禮,躬身說道:“弟子彭中軒拜見師叔!”
原來這人,乃是守內三奇僅存的松鶴老人。
松鶴老人道:“小軒沒有救出嗎?”
彭中軒道:“被金背釣叟苗天傑藏起來了!”
松鶴老人冷冷笑道:“憑你之力,難道還不能掃蕩這區區黑桃湖嗎?”
顯然,這位武林奇客,還不知近來武林中的變動。
他話聲未落,金背釣叟已接口說道:“周風歧,李其峰既然死了,咱們今天正好了完百年的舊帳,然後再找他們徒兒算回本息!”
權鶴老人向參見他們的一般老少羣俠還禮完畢後說:“我道是誰敢興風作浪,原來是你這個天易山上的小童兒……”
哪知他話才說出一半,便聽見一個破鈸櫃檯的聲音說道:“這裡,你不夠資格發狂,且擡起頭下,看看我老人家是誰?’’
松鶴老人,本是峨嵋長和尚俗家弟子,當年圍攻金蓮姥姥之際,他還是一個幼童。不過,他仍記得這婦人的容貌,一看之下,心頭便大生凜駭,再一看她右手持着“金連血劍”,面色更加死灰,暗道:“怎的這魔頭被困入地心,仍給她逃了出來,而且還尋着那柄孽劍,天啊,難道武林該要遭一次何況劫不成?”
他腦筋琿在風轉,那破鈸櫃檯之聲卻已響起:“你發怔幹麼?莫非你已經不認識我老人家了?”
松鶴老人立即拱手說道:“無量山一別,想不到前輩丰姿如昔……”
金蓮姥姥哼一聲,說道:“別在我老人家面前賣弄辭令,長眉禿驢是否至今還尚在人間?”
松鶴老人道:“家師三十年前業已仙遊!”
金蓮姥姥說:“東海元空老和尚呢?”
松鶴老人道:“不老神仙已歸道山。連其弟子東海老人均已作古!”
“那麼,雪山老妖尼靜蓮也變成了家中骷髏?”
玄衣女尼薛蘭英頓現慍容,插言說道:“老妖婦,你敢對家師不敬!”
金蓮姥姥道:“好啊,既然上輩已死,少不得將筆帳向爾等清算!”
金背釣叟苗天傑道:“殺雞焉用牛刀,師祖,這松鶴老兒就由徒孫料理吧!”
金蓮姥姥皓首一點,她正要看看這後生晚輩,究竟有多大功力,說道:“天傑,小心些!”
金背約裡苗天傑,向金蓮姥姥行了一禮,高視闊步,步下土壇,說道:“松鶴老兒,我只道你永遠遁跡深山,不再出現江湖,沒有想到你會自動前來黑潮,哈哈,這是你自投羅網,知趣的,還不趕緊反手自縛,本教念在你送上門來這一點上,保證給你死個痛快!”
松鶴老人知道今天決難善了,何況對方還多了個金蓮姥姥,既然事已至此,怕他何用!不由朗笑一聲,說道:“閣下如此大言不慚,老朽還會不拜領高招嗎?請!”
請字一落,立即亮開門戶,足下定立在那裡,不怒而威!
金背釣叟苗天傑,知道大敵當前,哪裡還敢輕視,反掌一錯,便繞着松鶴老人遊走起來。
松鶴老人以足往地,暗暗凝聚峨嵋派“大乘神功”那雙目注視着敵人,身子宛如陀螺遊轉。
忽然各自嘿了一聲,雙方均發出七成功力,兩人均是一掌推出,向後躍退八尺。
金背釣叟馬上感到松鶴老人功力,要比自己高出半籌,心頭微生驚凜!他原以爲自己在服食過無量奇花後武功力已有長足進步,竟沒有想到這老兒,也沒有一點擱下武功,他本兇殘成性,更是不服別人,倏又圈臂猛推。
松鶴老人測知自己稍佔優勢,信心陡增,一律硬打硬接,竟是毫不相讓!
這一來,更激發了金背釣叟南天傑拼命之心,要知如輸一着,縛手縛足,而成功尤甚,他雖施展出全身功力,但卻仍落在下風。
又是一招,金背釣叟終因氣躁心浮,意圖僥倖,被松鶴老人一腳踢出,便踢得倒翻一個筋斗。
宮主薛蓮英,不禁在旁笑道:“這樣的本事,只配做滾地教主……”
金背釣叟苗天傑,對之狠狠地瞪了一眼,嗖的一聲,撤出背後釣竿,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着招!”
招字才落,單臂一掄,眼前銀線一閃,松鶴老人便見釣絲射來,宛如迅雷駭電。
當下也掣出一柄紋古劍,將峨嵋劍法施展開來,搶機先攻。
兩人這一次動上兵刃,較之剛纔尤爲驚心動魄,隨時都有五步伏屍的可能。
兩人是武林中有數人物,妙招奧式,層出不窮,看得敵我雙方止目不轉睛,連大氣都不喘。
飛天玉龍彭中軒心想:“這魔頭武功,較前又有進步,如果換了自己,恐怕早已不敵。”他哪裡曉得此時的他,自從遼南七僧,以本身功力相助,益以元幻神僧注入的甲子功力,已非昔日可比!
金蓮姥姥不禁暗皺眉頭,知道金背釣叟遲早必然落敗,正在考慮自己是否此時應該加入搏鬥。
宮主龍中鳳,卻於此時,悄悄離開土壇,向天欲三宮走去。教徒因爲知道她日後將成爲宮中主人,所以誰也沒有加以阻止,讓她溜回宮中,這些小事,自然不會爲人注意。
就在宮主龍中鳳離去不久,松鶴老人與金背釣叟,均各自將無上功力,牢固於招式之中。
金背釣叟苗天傑周身罩上一層談金色的細影,松鶴老人三尺之外,霞光漣灩,檀香清芬,一柄劍使得神出鬼沒。
金背釣叟自出江湖以來,從來未遭遇挫折,把洪荒七絕反覆使用數次,竟未傷得敵人,心中不勝暗暗惶恐。
而松鶴老人何嘗不急,自己連金背釣叟尚且搶奪不下,何論金蓮姥姥,看來自己這面吉少兇多。
想到這坦克,鐵腕猛沉,陡地揮出三式“金剛屠龍”“祥光迥照”“佛法無邊”。
金青釣叟頓覺對方劍挾風雷。自己釣竿釣絲,已然施展不開,大駭之下,連連後退。
誰知松鶴老人毫不放鬆,趁機追擊,只覺到氣森森,透骨生寒,金背釣叟眼看下出數招,定將傷在劍下,把天欲教四大堂主以及副教主幹手魔薩,急得手中捏汗。
金蓮姥姥勃然大怒,厲道:“蠢才,你不是人家敵手,還不給我退下!”
聲出,金蓮血劍閃起一道紅光,朝松鶴老人脖上繞來,聲挾銳嘯,劍光如潮。
這時松鶴老人,以全力析解三劍,已感萬分吃力,這魔頭武功,果然深河測,眼見金蓮血劍從頂間壓下,另一雙晶瑩如玉的手掌,五指微屈如釣,朝胸部抓來,他此時落在下風,對敵人這掌劍兼施的一招殺着。委實無法破解,正感狼狽之際。忽聞空中一聲鶴唳,一點白影,閃電般朝妖婦雙眼攫到。
金蓮姥姥低叱一聲道:“孽畜,大概你也不想活了?”
了字才吐,金蓮血劍射出一片劍影,向大白鶴迎去,松鶴老人藉此良機凹腹收胸,一式大挪移法,向橫裡移開兩丈,算是保住性命。
可是,那隻大白鶴兩翼鋼栩,卻被削下一片,一聲慘叫,便又沒入青冥,只餘漫空斷羽殘翎,在日光下飛舞。
松鶴老人見妖婦傷了自己的靈禽,比傷了自己還要難過十分,霜眉一挑,再度使劍攻去。
金蓮姥姥梟笑一聲,說道:“周鳳歧,你既然遲早都難逃我老人家劍下,何不省點精力。”
她這時勝算在握,是以出言諷刺。
不過,她仍不敢太過輕心,芳心一動,暗道:“我何不先削去他的兵刃,然後再慢慢施以凌辱殺之泄憤,以報當年長老被所施圍攻之仇!”
念轉身隨,金蓮血劍往上一捺,只聞卡喳一聲輕響,松鶴老人松紋劍,已被削做兩截。
松鶴老人知道金蓮妖婦心根手辣,忽然心頭一橫,暗想:“人活百歲均是死,只要自己拼得一命,能夠同歸於盡屈固不錯,即使難將她震傷,或可給羣俠留條生路。”大叫一聲:“老妖婦,我周鳳歧與你拼了!”勢若瘋虎般直撲金蓮姥姥。
常言道一人舍死,萬丈莫敵,他這一撲直把性命完全視之度外,金蓮姥姥見他如此捨命忘生,雙睛亦虹如火,她縱然武藝深不可測,遇着這般拼命狠勁,也不由得吃驚!忽忙旁躍避開,叫道:“小子,你要幹什麼?”
松鶴老人更不答話,一撲不中,姑且即施展松鶴躍飛輕功再度撲來,金蓮姥姥冷哼一聲,左掌揀出,右手劍轉如輪,向他身影絞去,如果被她絞着,這位武林奇位,非化成漫天血雨不可。
就在此時,陡地場中響起一聲“阿彌陀佛”,現出一個老年清癯老僧。
松鶴老人一聞佛號,心靈澄澈,那拼命之心,立刻化爲烏有,身形一矮,向後倒翻出去。
飛天玉龍彭中軒一拉其妻彩雲仙子呂良轅,躍上前來,叫了一聲“師叔祖。”雙雙磕下頭去。
原來,這和尚竟是不老神仙師弟元幻神僧。
金蓮姥姥如何不認識於他,真是化人及面,份外眼紅,百年幽禁地心之恨,一齊鉤上心頭,仰天狂笑道:“我老婆予以爲爾等死盡死絕,即使血洗武林,仍不足解我滿腔憤恨,想不到你居然活着,這叫做蒼天有眼!”
元幻神僧低宣一聲佛號道:“蓮姑,不解鳳情的是師兄,我又何曾得罪於你,如果當年你不那麼偏激,何故釀成日後事件,你不想想,死在你那金蓮血劍下的,不知有多少冤鬼……”
金蓮姥姥不待他繼續往下說,喝聲道:“給我住口,元幻,你以爲憑你三寸不爛之舌,便能勸我動心轉意麼?不行,告訴你,我還要較之當年變本加厲……”
她說到這裡,那破部的狂笑聲,再度盪漾黑桃湖,接着又道:“看當今武林,還有誰人能重複禁錮於地心之下。哈哈!哈哈!”
元幻神僧知道再說無用,不由面色一肅,道:“蓮姑,你要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這樣濫殺無辜,罪惡如山,難道你就絲毫不怕報應麼?”
“報應!”金蓮姥姥輕蔑地說道:“我早已領教了!那只是用來嚇唬愚蠢之人,像我老婆子,這些蠢話,能生效了嗎?”
元幻神僧道:“在劫難逃。師兄等人雖已飛昇成道,這世界,有我和尚存在一天,恐怕你未必能如願!”
金蓮姥姥冷笑道:“元幻,算你還有骨氣,雖明知非我之敵,尚敢前來拔虎鬚,衝着這點,我老給你一個全屍。”
說罷,左手一招“青蓮出水”,右手金蓮血劍,使出了一式“九蓮問天。”舉手投足,端的很辣已極。
元幻神僧哪敢怠慢,打出兩袖鐵袖罡風,稍阻來勢,然後使出一式“游龍退步”,暫避鋒芒。
金蓮姥姥大叫一聲:“和尚,你不必客氣,反正我老婆子要大開殺戒,就是佛祖下凡,也難讓我改變心意!”
她雖是口呂在說,左手一領劍決,業已跟蹤揮斬,劍芒如孤,把元幻神僧重新圈住。
老和尚以一支鐵禪杖左封右拒,奪得極爲嚴密。
兩人這一交上手,圍愛便過百招,較之松鶴老人與金背釣叟之戰,更見精采絕倫。
飛天玉龍彭中軒,覺得兩打出的招數,均與《元乾秘藏》中所載武學上乘心法相通,只是奇怪,兩人每到緊要關頭,總是無故放棄制勝之道。
他哪裡曉得,平常之人,智慧總是相等,即使功力登峰造極,到了極致,對於各種武術的精微變化,卻難以超過一般範疇,因而無形中便減弱了若干威勢,除非獲得了上乘心法,即便腐朽,亦會變爲神奇!。
他之所以能一目瞭然其中峨瑜之處,這還是由於他熟讀《元乾秘藏》的原因。
又是一百招過去,金蓮姥姥已不若先前那麼狂妄,她知道元幻神僧百年來大有進境,自己要不是在地心潛心苦修,恐怕已非其敵,她眸子一轉,心想:“這樣打下去,決不是三天兩夜能分出勝負,即使最後我勝了,內力必已枯竭。那時,即使是個平凡之人,亦能制我於死地!看來,只有冒險一途!讓他分心,以便施展其殺手。”她想到這裡,低喝一聲:“苗天傑,你怔在那裡幹什麼,還不趁機將其餘諸人解決!不留一個活口!”
金背釣叟躬身說道:“徒孫遵命!”
命宇一落,立率天欲教堂下堂主展開搏鬥,血城大帝亦跟着指揮屬下並肩作戰。
如此一來,羣俠竟被迫得手忙腳亂。
松鶴老人敵住金背釣叟,彩雲他了以一輛劍與血城大帝殺得難解難分,玄衣女尼薛蘭英的對手是桃花仙子。海龍王薛俠遜大戰千手魔薩,金剪仙子齊紉對百花教主凌妙香,公主薛蓮英對巫山淫風蕭蝶。俏郎辛士對飛天夜梟烏小云,五老對獨臂獨君,血掌惡煞陶沙,百臂邪君歐陽猛,血城派中的龍圖,龍潛,龍化等六人。
天欲教徒,站在一旁大聲吶喊,抽冷子來一下偷襲。
幸好飛天玉龍彭中軒居中策應,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傷亡。
可是,這一來,竟使得元幻神僧不時分心四顧,卻正好中了金蓮姥姥的詭計,悠忽之間,險象環生。
元幻神僧心頭一驚,正要凝神心志,忽見金蓮姥姥舉掌拍來,這一掌來得好不飄忽,只得運起“畢元神功”,迎接上去。
“叭”的一聲輕響,兩人手掌已然接觸,這是內力的拼比,負的一方,立刻便有性命之虞。
如論兩人修爲,本在伯仲之間,只因元幻神僧替飛天玉龍療傷時,用種玉大法,將自己功力移注一甲子之多,年業雖經勤修,仍未復元,如不是“畢元神功”爲佛門上乘心法,早已落敗。
兩人這一較量,元幻神僧逐漸退落下風,額上汗珠如雨,金蓮姥姥卻泛起一臉殘酷的得意笑容。飛天玉龍彭中軒,他雖是在策應羣俠,但他更知道元幻師叔祖的安危,更關係着整個大局。同時,他又想到,若不是師叔祖將功力移注自己,焉有不敵金蓮姥姥之理,如是一想,更不禁熱血沸騰,一聲清嘯,便朝兩人撲去,雙掌一錯,硬生生將元幻僧及金蓮姥姥推開。
兩人各自一個踉蹌,後退尋丈,心頭大駭,暗想:“來人是誰?”
哪知放眼一望,竟是飛天玉龍彭中軒,神威凜凜地站在當地。
元幻神僞知道這位徒侄孫救了自己,心中自是感激,可是,卻惹怒了金蓮姥姥,厲聲喝道:“好小子,誰叫你狗咬耗子,多管閒事,我老婆子剛纔宣佈什麼?”
飛天玉龍彭中軒冷等一聲,說道:“你適才滿口胡說,曾雲要將本少俠四肢割去,然後寸段而死!”
金蓮姥姥道:“不錯,我是這樣說的,那你就等着瞧吧!三十招內,如不能辦到,我就自刎!”
飛天玉龍彭中軒道:“前輩不須誇這樣大的海口,漫說三十招,就是三千把,晚輩如一旦失手,那隻怨我學藝不精……”
元幻神僧在一旁不住嘆氣,心說:“這孩子太以心高氣傲,即使你能接三十招,也就不錯了!竟平白放棄這有利機會。”
金蓮姥姥拇指一挑,道:“有志氣,傲骨嶙峋,卻真不愧是那死鬼的門下,在這三千招之內,無論你是否傷在我的掌下,決不取你性命就是!”
飛天玉龍彭中軒:“謝謝前輩的好意,不過!……”
“不過什麼?”
“如果前輩一旦承認,”彭中軒朗朗地說道:“晚輩卻有一個要求!”
金蓮姥姥微微一怔,心說;“你這娃兒也太狂了,試想想連你師叔祖尚且無奈我何,而且還是手下敗將,你要勝我,這不等於癡人說夢話麼?”
當她發現對方一副滿有把握的樣子,心中一動,說道:“什麼請求,你說吧!”
飛天玉龍彭中軒侃侃說道:“如果萬一晚輩得以僥倖,沒有別的,我只要求前輩將手中那柄金蓮血劍投入黑桃湖之心!”
金蓮姥姥聞言,容色慘變,厲聲說道:“原來你這小子仍想我永遠住地穴,終世不出,這是我昔日誓言,只要你真有本領,我老人家就成全於你吧!”
說到這裡,向場中的刀光劍影瞥了一眼,續道:“別耗着,進招吧!小子!”
飛天玉龍彭中軒知道對方自尊保持身分,決不會先出手進攻自己。兵法有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必須測出對方的功力,究竟高到何種程度?然後始有制勝的把握。於是先將左足踏右一步成弓箭式,兩手迅提至胸,同時嘿的一聲向前猛推而出,一股狂風,朝着金蓮姥姥涌去。
老妖婦不信這年輕人有多深功力,忽當中封出一掌,不想兩股掌力才一接觸,嘭的一聲,兩人各退半步。
金蓮姥姥雖只用出四成功力,竟幾乎吃了這年輕人的大虧,心下亦駭然,暗忖:“難怪他頗爲自負,原來果有真才實學……”
誰知念猶未落,彭中軒第二掌又到,看樣子,較之適才一掌還要沉雄很多。
金蓮姥姥再又將功力增加兩成,兩人依舊不分勝負。
接着掌風虎虎,此起彼落,眨眼間,便已對了十餘掌。
掌風越來越盛,金蓮姥姥從訝異變成驚駭!
她奇怪,這飛天玉龍彭中軒何來如許功力,就算他還沒有出孃胎便練起,頂多不過二十光陰,如何能與她這百年前便已稱霸江湖的前輩相抗,事實卻不然,這小子精神抖擻,掌風越來越重。
她再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也就聚精會神,奮力相抗,三五丈外,掌風猶自卷得周圍作戰之人衣服獵獵作響。
盞茶時間過去,掌力猶未望衰,金蓮姥姥心中漸感不安,因她此時,已用出全力,竟未能佔上風。心說:“這小了定系另有福緣,他此時年歲正輕,精力滋生迅速,自己如再與他拼搏下去,後力定然不繼。不好,我得另用巧招,否則,陰溝翻船,纔不划算呢!”
就在此時她微微一分神之際,一股暗勁涌來,震得胸前氣血翻涌,直似受了萬鈞重錘一般,趕緊移形換位閃在一旁。
元幻神僧這時纔算放心,飛入人羣中,接應羣俠。
羣魔這時也看出了飛天玉龍彭中軒的凜凜神威,全都駭撼不已!
且說金蓮姥姥百年前即已鮮逢敵手,不料久居地穴,苦修百年,重出江湖之際,竟被一個乳具未乾的黃口孺子,逼得落下風,顏面何存!
尤其當着天下正邪兩派羣豪面前,不禁惱羞成怒,雙目吐射兇光,冷笑一聲,喝道:“好小子,你風頭也出盡了,此時正該領略我老婆子金蓮血劍的厲害!”
言訖,反臂掣劍在手,手腕一震,在一圈金虹中,現出三朵金花。
她果真是使劍的老行家,略一揮劃,便已顯出她不凡的造詣。
飛天玉龍彭中軒,拳掌得手,豪氣陡增,應道:“前輩既是不吝賜教,晚輩接着便是!”
他此時有了七成把握,反而較前謙虛。
金蓮姥姥反而認爲對方有慮,白髮一甩,惡狠狠一劍剁來,道:“老孃今天偏不信邪,不信會栽在你這小子手裡,接招!”
一式“地老天荒”,聲隨劍落,快逾飄風。
劍還未到,劍氣便已射來。
彭中軒直覺得這一劍之威,較之金背釣叟不知強過多少,他如今在讀過《元乾秘藏》之後,業已跨入另一領域,左手玉龍鞭使出一記“神龍守位”,右手玉龍劍,則以“游龍橫空”,化去來招,金蓮姥姥詫愕得“噫”出聲來。
她原以爲對方要使出不老神仙當年研創的“天地八罡”中的“地久天長”始能封閉,卻沒有想到這少年會以平常武師使用的家數,化解得天衣無縫,怎不令她爲之訝異!
金蓮姥姥哪裡會服,沉腕擺臂,金蓮血劍化劈爲掃,同時暗藏一式“地盆撕折”,劍走當胸,手游下盤,詭奇,陰狠,惡毒,兼而有之。
飛天玉龍彭中軒怒哼一聲,心道:“今天我不殺你,定被她所殺,我死不打緊,如讓你活着,則天下武林將無寧日!”
如此一想,殺機涌上心頭,他此時再不留情,一聲龍吟長嘯起在空中,玉龍鞭投下了千鞭影,一式“天網恢恢”,罩住地下的老妖婦,同時玉龍劍化一道連天長虹,如開神下垂,一式“天定勝人”,如奔雷,如閃電,如龍飛鳳舞。
金蓮姥姥頓時辨不得敵劍來路。不禁駭得魂飛九天,一聲尖厲的慘嗥,劃破長空,身影被玉龍鞭捲起,甩落五丈外的黑桃湖,只聞“砰”的一聲,黑色浪花四濺,一代巨魔便如是嗚呼哀哉!
金背釣叟苗天傑,見師祖陣亡,心神一分,便被松鶴老人一掌印在當胸,口中一連出無數血箭,也跟着他的師祖同赴黃泉!
元幻禪憎見首惡巨魔伏誅,立時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施主們何不暫且停手聽老衲一言!”
此言一出,敵我雙方,果真各自退後!
元幻神僧向全場看了一眼,說道:“金蓮姥姥與天欲教主金背釣叟,均因逆天行事,不得善終,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惡人亦有改惡向善的選擇,諸位或因盲從,或被逼迫,莫不情有可原。老衲之意,諸位如果肯放下屠刀,不難立地成佛,不知諸位能否悔改?”
血城大帝首先表示悔悟,淚光潛然,向元幻跪倒請求剃度。龍圖、龍潛、龍化,也中着跪在身後。
元幻神僧點頭道:“佛門是廣大聽,諸位既是誠心向善,老衲決定答應爲汝等剃度!賜名爲悟真、悟善、悟惡、悟非,走吧!”
吧字一落,攜着血城大帝飄然而去!
彭中軒叫道:“師叔祖……”
元幻轉過身來,笑道:“孩子,這裡的事由你自己發落吧!”
說畢,徑自下山,血城大帝等一步一起亦跟着而去。
這一行人走後,飛天玉龍立刻解散天欲教,並嚴囑日後不得再行爲惡,羣邪巴不得早些離去,自是諾諾連聲,片刻之間,便已走得一乾二淨。
他這才帶着妻子彩雲仙子呂良轅,以及羣俠,進入天欲宮。
此時人去樓空,天欲宮一片冷寂。
可是,費了不少時間,卻找不出秘室暗門所在。
還是海龍王薛俠遜有經驗,認爲這天欲宮如有暗室,定在老魔寢宮“珍珠壘”中。
結果,真的在壘後發現複壁,當飛天玉龍彭中軒進得秘室,陡見地上躺着一男一女。
他認得男的是飛天夜梟烏小云,女的則是血城宮主龍中鳳。兩人胸部均被對方利劍直穿當胸,暗想:“他們不是訂了婚麼?怎麼竟要相互殘殺?”
正當他詫異之時,卻見愛子小軒坐在榻上,雙目望着自己。彭中軒立即上前將他穴道解了抱在懷中。
彩雲仙子這時也進來了,一見愛子無恙,一顆憫才放了下來,卻見他小嘴吱吱喳喳,在向丈夫細說,一面用手指着地下兩人,莫名其妙。
哪知他話甫言罷,彭中軒立即流下淚來,說道:“風妹,是我錯怪了你!”
原來,宮主龍中鳳,竟是爲了保護孩子,才與烏小云同歸於盡。
飛天玉龍自是感慨不已!並且把自己與她相交經過,毫不隱瞞地告訴愛妻。
呂良轅亦不禁爲龍中鳳的癡情可憐,而寄予同情,建議爲龍中鳳立下墓碑。
羣俠等爲其送葬完畢,方始歸去。
飛天玉龍彭中軒與彩雲仙子呂良轅,亦帶着孩子即日東歸,從此武林竟然太平了半個世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