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清那日離開時,聽到君墨宸撥弄琴絃之音,便知他也是一個會撫琴的。只是他卻不敢回頭,這不捨二字,並不只是君墨宸纔有的。
他策馬出了金陵城,往柳樳在的延祁城趕去。
幸而兩城相隔不遠,一個半日,他便趕到了。在書信里約定的地點,柳逸清看到了柳樳。
“大哥,你這來的倒有些慢了,金陵城離這不遠的。”柳樳見他來了,滿心的歡喜,嘴上倒不饒人。
柳逸清見了她也只是笑了笑,“小丫頭還是這麼不饒人。在金陵有些事,耽擱了幾日才啓程的。”
“如何?那日在信上的東西,可是你想要的?”柳樳說着,待他進了院子,便將院門關了。
柳逸清點了點頭,“小樳越發能幹了,那些東西都極好,只是可能我不一定能用的上了。”
“爲何?”柳樳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說用不上了?
柳逸清隨她進了屋子,一邊飲茶一邊道,“我在玲瓏古鎮遇到我師弟了。他那邊如今已經有了動作,只是在我看來,我這邊的事情,或許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倒是辛苦小樳了。”
柳樳搖了搖頭,“我是沒什麼辛苦的。再說了,也是同樣的目的我才這麼做的。只是,大哥當年,玹琴教不是滅門麼,是哪個師弟?”柳樳有些奇怪,這些年從未聽柳逸清提起這事,怎麼就忽然跑出了一個師弟。
“我不是活了下來麼,所以還有人活着也不大奇怪。我想你有聽過這個名字的。君墨宸,師叔唯一的關門弟子。”柳逸清看着柳樳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想着便說了出來。
“君墨宸?宸王爺?”柳樳失聲叫了出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宸王爺竟然會是柳逸清的師弟,而且他也在籌劃着復仇之事。
柳逸清點了點頭,“是他。”
“怎麼會?”
“他師父都不能倖免於難,他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管。”
柳樳還是不明白,便問道,“他也在復仇麼?都說官官相護,大哥,你別被他蒙了。”
“我們要做的復仇只是殺了那些殺了我們親人的人,他要做的是爲師門雪洗沉冤。我當年潛入過刑部找金陵血案的相關宗卷的事情你可還記得?”柳逸清並不着急的辯解,依舊是淡淡的模樣。
“記得,你說去了幾次,都沒能找着。還說可能是被那狗皇帝放在皇宮裡了。”柳樳點了點頭,這事情她自然不會忘記,畢竟當年望風之人也就是她。
柳逸清點了點頭,笑道,“這卷宗你猜猜在哪?就在君墨宸的書房裡放着。”
“什麼?怎麼會?”柳樳覺得柳逸清今日來就是爲了給她點刺激的,忽然間有些後悔這麼急着讓他過來見面了。
“聽墨宸說,他也是親自去了刑部盜了這卷宗,只是官員怕惹事,也沒敢張聲。所以才一直在他的書房裡放着。”柳逸清不急不慢的解釋着。
柳樳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取笑道,“這作風倒不愧是你玹琴教中人。”
“今日來你這,怎麼只見你一人,師溪呢?”柳逸清見聊了半日只有他倆,不覺有些疑惑。
“他啊,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做什麼。”柳樳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瞧瞧,又惱了。”柳逸清笑道。
正說着,門外傳來笑聲,“沒見着背地裡又開始說人壞話的。”來人便是方纔柳逸清口中的師溪。
“大哥來了,不備點好酒怎麼行?”師溪笑着將剛買來的酒放到桌上。
“好兄弟,果然沒忘了我好酒。”柳逸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倆好兄弟慢慢聊着,我下廚去。”柳樳笑着站起身往外走去。
兩人便坐了下來,聊起前一次分別至今發生的事情。
“這麼說來,大哥和宸王相見倒是有些機緣巧合了。”師溪一邊喝着茶水,一邊應道。只是這怎麼看都像是宸王有意在尋柳逸清一般。
柳逸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要怎麼說,只是我到玲瓏古鎮的第三日,那如夢樓在每日申時左右便會有那臨川四夢的曲子傳出。我進去看了兩日,每日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固定的位置坐着,聽完曲子便走。這麼說來,倒不知是我在找他還是他在找我了。”
現在回憶起來,在玲瓏古鎮的相見,倒是真真有些奇怪。那君墨宸的口氣,分明就是明知故問。他偷眼候了幾日,他亦是在暗中觀察。真是有些孽緣了。
“這樣說來,是有些奇怪。”
“是啊,畢竟那是師叔當年最喜歡的曲子,不然我也不會想着去瞧。”柳逸清嘆了口氣。
師溪見柳逸清又有些惆悵之意,便到了酒來,“大哥還是莫再苦惱,今日且先將這事放在一旁。你我兄弟痛飲一場。”
“好。”柳逸清爽快的將酒飲下。
一碗酒落肚,柳逸清猛地想起那天晚上在宸王府的書房,君墨宸對他那一跪。
“大哥,你的玹琴呢?”柳樳一邊佈菜,一邊看了看柳逸清。
柳逸清頓了頓,“放在墨宸哪裡了。”
“鎮教之寶耶,您就這麼放在他那了?”柳樳睜大了眼睛,她真想從今日起都不再開口了。
柳逸清見他倆都是震驚之色,笑道,“你都說了是鎮教之寶,他是我師弟,放他那裡又何妨?”
“聽大哥這般說,看來這宸王爺倒是初心不改,若是這樣,師溪倒有些想讓大哥何時引見一番。”師溪笑着點頭,剛剛聽了柳逸清說了那些,他還是更能理解一些。
“誒,你怎麼也幫着說話了?”柳樳一跺腳,不再理他們,自個盛了飯在一旁坐下吃了起來。
“你這偏見,或許真要見了他才能消除些。”柳逸清也不生氣,笑了笑又與師溪一起飲酒。
師溪也笑了笑,“你怎麼不問問大哥,當年的憎恨都去了哪裡?”
誰料師溪這句話,卻讓柳逸清沉默了。畢竟可笑,恨了那麼多年卻是恨錯了人。
“此君非彼君。”許久,柳逸清纔開了口。
此君非彼君,這一言深深的讓柳樳的心震撼了。呵,皇帝也姓君。但柳逸清這話,卻是極爲肯定了君墨宸的人品。想來是發生了許多的事情,不然大哥怎可能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來?
柳逸清本就不想辯駁,畢竟一直錯的人是他。反倒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讓那兩人一時間也不敢再說君墨宸的閒話了。
師溪忙笑着打圓場,“大哥今日剛來,說好的飲酒的,這些話還是先放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