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皇帝剛好有事再聖書閣召見了李志,談完了政事忽而又提起了那日宮宴。
“朕聽聞李愛卿也有一女,可曾許配?”
李志見皇帝忽然問起他家閨女, 又提起這事, 恭敬的回稟:“回皇上的話, 臣的小女閨中待嫁, 未曾許配。”
“這樣, 倒是先時有聽聞李家小姐才貌雙全,竟然未曾許配?李愛卿可得爲李小姐找個好人家。倒是朕想着做個媒,也不知道李小姐會不會滿意。”皇帝笑着說道。
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一邊是皇位繼承人,一邊又是自己信賴的大臣。若是這兩家在一起, 想來自己日後也可高枕無憂。
“小女能得皇上天恩, 便是她的福氣。”
“不急, 若是這李小姐心裡已有了如意郎君,朕倒成了個棒打鴛鴦的。”皇帝笑道, 有意試探李志的話。
李志聽得這話,頓了頓才道:“從不曾聽小女提起,想來是沒有的。”
“李愛卿也知道啊,朕膝下無子,朕的五弟之子宸王卻是深得朕心。他也一直未曾娶親。若是可, 這倒是一門好親事。”皇帝慢慢的說着, 卻不想正中李志下懷。
那李志被皇帝一語道中, 也不敢太過歡喜, 只是裝作意外之喜一般道:“臣謝主隆恩。”
“不忙, 這事還得問過烈親王纔是。”皇帝又道。他心下早已知道李志是絕對會答應的,只是宸兒那邊想是難的。
李志知道烈親王是斷不敢違了皇命, 這事竟是有了十分準,便歡喜的告恩回了李府。
剛回了書房李志便忙命下人請了李嫣如前來。
“爹爹是有何要緊之事?”李嫣如正覺得奇怪,好好的,怎麼就急着把她叫道書房裡來。
“嫣兒啊,你可知皇上今日命我前去說了些什麼?”李志眉開眼笑的看着李嫣如。這女兒如今越發的生的好看,金玉之身芙蓉貌,哪家的男兒會不想要呢?
李嫣如搖了搖頭:“皇上命人讓爹爹入宮定當是有要事商談,豈是女兒家能猜度?”
李志聽女兒這般知禮不免越發的歡喜:“皇上爲你指了一門婚事。”
李嫣如一聽這話不由的心裡一驚,皇上指婚?這?
“你猜是將你嫁給誰?”李志心裡早就樂得開花了。
“爹爹還是請說吧,既然是皇上指婚,女兒自然只有領天恩的分了。”李嫣如強壓着心裡的好奇和惶惶不安。
“皇上今日之意,便是欲將你許配給宸王爺。”李志慢悠悠的說道。
果真李嫣如聽了這話,心裡也是一陣狂喜:“爹爹,這話當真?果真將女兒指婚宸王麼?”
“這話還能有假,只是皇上說還要問問烈親王。爲父想來,這事竟是十分準了。這烈親王爺向來對皇上的話是依準的,等些時日,想來聖旨就來了。”李志歡喜的對李嫣如道。
若是李嫣如嫁了,他們李家真真是越發的會好了,那長子之事定也會一併勾銷。
李嫣如聽了李志的話,心花怒放的回了自己的閨房,自喜終身有靠。若是得此如意郎君,這真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李嫣如又想起那日他二人一同遊園,君墨宸風度翩翩,對她又極盡溫柔。
李夫人聽聞這消息,忙也歡喜起來。只是聖旨未曾下來也不敢隨意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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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對李志說了那話,隔了一日纔去命人宣了烈親王進宮。
“宸兒如今越發大了,雖說這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宸兒想必也不會聽臣弟之言。不如皇上還是親自與宸兒說這事,臣弟今日回去,也和他說說。”烈親王聽了皇帝的話,思忖了一會纔回應道。面上雖是這麼答的,心裡卻是冷笑。
娶誰家的姑娘都別是他家,若是別家閨女許還有周旋的餘地,李家的,呵。
皇帝見烈親王一貫的還是讓他去問君墨宸,心裡雖是有些不悅,單是不得不承認,這事情還得問過君墨宸還能定下來。不然依着前些年的情勢,君墨宸還不知道會鬧出個什麼事來。
“也罷。你先和宸兒說說,這般朕再去請他來說這事,這纔有十分之準。”皇帝笑道,當下便定準了主意。
“臣弟遵命。”烈親王這邊告了退回了烈親王府。
烈親王想了想還是對妻子把皇帝的話說了,夫妻倆一起陷入了沉思。
烈親王妃並不言語,只是她知道,這事,決不能成。
“夫君,這事怕是不能妥。也千萬不能妥。”烈親王妃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這話若是不說,只怕日後越發的生事。
烈親王自然知道妻子的心思,擁着她輕聲安慰道:“聽宸兒的意思吧。這事也必須是他自己做主纔好,放心,你們母子連心,他難不成還不知道你的心?”
“那李志害了玹琴教滿門,也害了你柳氏全族人,我又怎麼可能希望宸兒娶了這樣人家的女兒?”烈親王見王妃一直在垂淚便安慰道。這種事情自然他是不會讓它發生的。
烈親王妃不再多言只是輕輕的靠在烈親王肩上,這麼多年的夫妻,她還是相信他的。自然,她也相信自己的兒子。
“王爺,王妃。宸王爺來了。”夫妻倆還在說着話,門外便有人來報說君墨宸來了。
原來烈親王回府的時候便讓人去宸王府通報了,君墨宸得了消息便趕忙趕了過來。
只是推開門一看,烈親王和烈親王妃都愣了,那君墨宸身旁站着的不是柳逸清又是誰?
“見過王爺王妃。”柳逸清依然沒有行禮,只是淡淡的道了一聲。
“逸清也來了,也正好,王妃也有事想說。一起到前廳去吧。”烈親王聽君墨宸說過柳逸清不行禮之事,故而也見怪不怪了。
四個人一齊到了前廳,丫鬟將茶奉上之後便全部離去了。
“父王今日命人去請兒臣,有何要緊事麼?剛好和柳兄商量事情,又想着母妃先時說的一事,便與他一同過來了。”君墨宸對爹孃向來是恭敬孝順的,故而下人一離開便說了柳逸清同行的原因。
烈親王點了點頭:“皇上明後日也會宣你進宮罷,所以想着還是儘早和你說了纔好。”
“是何事?讓父王擔心至此?”君墨宸有些奇怪,這不是常有的事情,怎麼會?
烈親王夫婦相互對視了一下,這才道:“皇上欲意給你指婚了,這回連王妃人選都定了。”
君墨宸聽了這話一下子變了臉色,問道:“是誰?”
“李家大小姐李嫣如。”烈親王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冷淡。
柳逸清看着他們三個,忽然有些後悔今日答應君墨宸一同過來,這下也只能陪着聽着了。
“恕兒臣恕難從命。”君墨宸立馬回絕道,那語氣之堅定讓人心頭一凜。
烈親王聽了這話不怒反笑,看着王妃道:“都說了你們母子連心你還不信,這下信了吧。”
“母妃?”君墨宸有些奇怪,又看向烈親王妃。
只見王妃笑了笑,特別溫柔的對他道:“你何時娶親母妃不管,其他人家的女兒但是李家人,母妃不允許。”
烈親王妃是金陵人士,一貫的溫婉動人。只是她從小性子就特別的執拗,若是她認定的事情,是沒有能扳回的餘地。
而偏巧,君墨宸繼承了她的執拗。
“愛上仇人的女兒,兒臣還沒那麼大的本事。倒是寧願這一生都不娶,也不願是她。”君墨宸冷冷的扔出兩句話,那雙眼眸不知何時有了恨意。
“母妃願有生之年看你兩復仇雪恨。”烈親王妃說這話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烈親王。烈親王看着她雖是有些無奈,但是那眼裡滿滿的都是寵溺。
“王妃也知道草民?”柳逸清從一開始聽到烈親王說王妃有事要說他就有些奇怪,這下又聽烈親王妃親口說了你兩,越發覺得奇怪。
“太久沒見,你這孩子竟是也把我忘了。不過也難怪,我也只回過一次母家,而你那時還小。”烈王妃見柳逸清問了,笑道,看着他也像是看到君墨宸一般。
柳逸清越發愣住了,難不成王妃是落琴山的人。“冒昧一問,王妃是?”
“哈哈,我原是金陵人士,只是祖父時遷居落琴山下。幼年時,被當年掌門認作乾女兒養在玹琴教。不過我離開的早,又是極少回去。故而你們這些小輩的自然是不認識了。”烈王妃說着又笑了,只是可惜了,如今連笑問客從何處來都不會再有了。
柳逸清點了點頭:“先時有聽爹爹和師叔提起過,只是未能得見。”師叔曾對他說過前掌門有一個乾女兒,嫁的遠想是回不來了。
“嗯,可惜了。”烈親王妃輕輕的搖了搖頭。
“王妃不怕麼?”柳逸清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問出了這話,或許是壓在自己心裡很久了吧。
烈王妃看了看他,繼而笑道:“爲何要怕,這個世上若是冤案只是冤案,那這世上活着的這些也都將是冤魂。”
這話倒是說的像是若是旁人是賊人,那麼她倒是願意做這個賊主。只要是爲了能讓那些冤魂安息,她又何妨?
“多謝。”柳逸清說這話的時候不小心與君墨宸四目相對,他愣了一下,那人的雙眸太過乾淨,太過清澈,卻只是對他。
“師兄,多謝。”君墨宸的這句話,自然只有柳逸清一人聽得。
柳逸清看着他點了點頭,眼神相對,不必多言。
“宸兒,若是皇上問你,你又該如何應答呢?”烈親王問道。
君墨宸起身走向前去,將那日從李府帶出的金錠遞給了烈親王。果然,烈親王看到那東西也是臉色一變:“你從哪得來的這東西?”
“李府。”
“當年因着這事情,硬生生的轉移了朝臣對金陵血案的注意,卻差點把你害死。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今日見得了,竟然告訴本王,這東西是在李府發現的。這……這李志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烈親王說着,脣間竟有些發顫,這麼多年了,這是真的要來一場大雪了。
最好將一切都洗淨,將前塵過往,全部,全部都再用白雪掩蓋下來。在雪融之時將那些骯髒一一帶走。烈親王忽然有些慶幸當年尊重了妻子的選擇,若是當年把這孩子留下,如今只怕會站在皇帝的立場之上。
離去又歸來,那些腥風血雨又如何?
“我估摸着皇上這兩日便會說這事,若是說了,便一併說了。若是不說,我也打算這兩日辦了。省的,夜長夢多。”君墨宸對着烈親王夫婦回稟道。
“也好,早辦了早好。不過千萬要擔心。對付李家的話,你就別讓逸清去了。你耽擱了這些年,也是你的不是了。”烈親王點了點頭,嘆道。
說着,兩個人便告辭回了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