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離了金陵, 君捻雪看着千畫,心裡倒是不住的愧疚。
“千畫,都是我不好, 若我也會些功夫, 就不必次次都讓你跟隨着。”
千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這嫌棄的話, 等找到了柳公子再說吧。好歹也讓我跟着你看看這江山美景, 沒見的你如今越發的小氣。”
“你說, 我們真的能找得到他麼?兄長那日的話,我的真的很心痛。這江山之大,要尋一個人, 真的不是太容易。”君捻雪有些沮喪。
千畫想着,也不知該如何說, 她前幾日也派了幾位死士去找尋, 如今依舊是杳無音信。
“千畫, 我們去平安鎮吧。”君捻雪想了想應了句。
千畫有些奇怪,怎麼突然說要去那邊:“去平安鎮?”
“反正也不知去哪尋他, 想着你上回跟着我出去,路過了,卻沒進去看看。這會子我們乾脆過去得了,他們兩個的事,若有緣, 終相遇。”
千畫見她這樣說, 便點了頭:“也好, 過了這些年, 我也想回去看看。回來時, 和淺茶說說那邊的現狀。”
“走吧。”
千畫是從平安鎮出來的人,自然知道怎麼才能更快些到。
“小姐, 明日便可以到平安鎮了。”千畫看了看前面的路,笑着說道,她的言語裡滿滿的興奮。
“好。”
趕到平安鎮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深秋的太陽並不算毒烈,不過一早上趕路,君捻雪倒是有些渴了。這鎮上,這事行人倒是少的很,想來是午後,都在家裡或是田地裡。
“千畫,那裡有個茶館,我們過去喝杯茶吧。”到平安鎮裡,兩個人便下了馬車步行,此時見到有茶館,君捻雪彷彿久旱逢甘露。
千畫笑着跟着她往過走,臉上的笑忽然僵在臉上,那,那不是,天吶,她是看錯了麼?
君捻雪回頭見千畫呆立在那裡,便問她:“怎麼了?”
千畫指了指前面,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君捻雪順着她所指的方向,也呆怔了,天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柳大哥,”她叫出聲的時候還有些遲疑,真的是他麼,卻再顧不上的又走進了幾步喚了一聲:“柳大哥。”
她那第一聲的柳大哥喚出口的時候柳逸清便聽到了,只是有些奇怪,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反應不過來是誰,故而也沒理。
君捻雪說話間已經走到柳逸清的面前,見他沒反應,還是鼓足勇氣又叫了他一句。
柳逸清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眸裡卻是陌生,那出口的話也是冷冷的:“姑娘認錯人了吧。”
他說着,便站起身準備離去。黃依不明就裡,也以爲是認錯了人,便跟着他一起站了起來,一齊往外走。
“柳大哥,你不對我承認沒關係,但是,你知道宸哥哥一直在尋你麼?”君捻雪看的分明,那就是柳逸清,忙走了幾步攔在他二人面前。
“姑娘好生沒意思,人家都說了不認識,如何還攔了路了?”黃依有些奇怪,不免出口相問。
千畫見那情形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到到柳逸清身旁的女子時,瞬間整個人石化了一般。“依依姐。”
“呀,是畫畫。你如何在這?好些年不曾見了。”黃依見到千畫的時候也呆了呆,年幼時一起玩耍的發小,那年大旱之後就不在見到了。
“這話說來長,我一會再和你說。”
千畫將黃依拉到自己身邊,看着柳逸清,她的面上勉強帶了幾分笑意,心裡早已不知是何滋味。
“柳少俠,一別三年未過,倒是陌生了?您這死而復生之術,千畫可是掛念了好久,不想說說麼?”那架勢,分明是在說,今日不把話說了就別想着走。
柳逸清看着面前的三個女子,一個滿面哀愁,一個強顏歡笑,一個不明就裡。這裡有兩個都是會武功的,他雖有勝算,可難不成真的打一架不成?
他只當君墨宸定會在金陵等着,卻忘了他這妹妹若是知道他活着,是會來找尋的。
“是他讓你來尋我的?”本就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故而一出口的話就是冷冰冰的口氣。
“呵,他犯不着讓我出來。本是想親自來找你,卻是你讓他做的那三件破事,如今還不得不待在那牢籠裡。”君捻雪聽柳逸清的口氣,這下真的氣不打一處來,應的話也開始夾槍帶棒的,十足火藥味。
破事麼?柳逸清動了動脣,也沒再說話。
黃依見他們彼此認識,忙笑着打了圓場:“方纔不識,多有冒犯。雖說這下這裡人不多,倒也不好在這說吧。既是舊友相逢,若不嫌棄,到寒舍小坐,如何?”
千畫看了看黃依,又看了看滿臉怒氣的君捻雪:“雪兒,走吧。柳少俠,你若是正想離了這裡,我千畫不攔你。滿心想問你的話,也都可以一一爛在心底。只是何必這般相互折磨,有意思麼?”
黃依怕引來路人圍觀,先拉着君捻雪走了幾步。千畫與柳逸清相互看着,許久,二人都不再說一個字。
柳逸清見君捻雪一步一回頭的看着,心裡也實在無奈,閉了閉眼,開了口:“我同你們過去。”
這才一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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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清沒有跟着到屋裡去,只是站在院子裡。這個院子比師溪的那個小了許多,像是不常有人住着,有些冷清。
亦是不知過了多久,君捻雪走過來叫他:“柳大哥,進來吧。雪兒想單獨和您聊聊,千畫和黃依姑娘去另一間屋子敘舊了。”
柳逸清看着君捻雪,許久沒見,這丫頭活脫脫的換了個人似的。他點了點頭,隨她進了屋子。
“方纔在大街上,雪兒說話衝了些,柳大哥不惱吧。”君捻雪爲他斟了茶,又在他對面小心翼翼的坐下。
柳逸清搖了搖頭,看了看杯中的茶,輕笑着抿了一口:“你的身上,有着小樳的影子,更多的還是像着他。”
“那年的事情,我已經聽他們幾個說了。我先時已經出來找了你一回,終是沒尋到。回了金陵之後,才知因着皇叔故去,宸哥哥也離了金陵。”君捻雪見他依舊是風輕雲淡,也不再客氣,便將那些事說了出來。
“那如何這回到平安鎮來?”柳逸清有些奇怪,回了金陵還能再跑出來。
“千畫是平安鎮的人,我們出來了幾日,又不知去哪尋你,想着先來這裡。這回是一直等了兄長回來了,待他身子好些了,我方央了他讓我出來。可他又不知怕什麼,非要讓我臘月之前一定回去,所以……”君捻雪說着,又笑了,“本是無意過來,不想卻碰個正着。”
柳逸清點了點頭:“嗯。若是臘月之前,你們這回到平安鎮,可謂來去匆匆了。”
“嗯,過幾日就走。大哥呢,可願同我們一道?”君捻雪問道,只是看着他搖頭心裡不免添了幾分惆悵。
“我還有事要辦,待我將事情處理了,我自會回去見他。”柳逸清見她沒了方纔的歡喜,便改了口。
君捻雪沒有說破,只是又問:“我聽宸兄說的,你們今年年初時,在落琴山遇上了。”
柳逸清點了點頭:“嗯,乾爹讓我二三月時回一次落琴山,我在那裡住了幾日。那日我正準備離去,沒想,碰到他了。”
“宸哥哥說,是烈親王遺書上讓他去落琴山看看的。只是到了落琴山上,他舊症復發了。他說他在落琴山那幾日幾乎是失明的,只是他知道,照顧他的人一定是你。可是大哥爲何不對他說出真相?有何好顧慮的麼?”君捻雪看着柳逸清,雖說心裡沒有怨言,可有些話,想着,便說出了口。
柳逸清猶豫了一下,反問她:“拿你做個比方,若你和秦寒許久不見,你又不巧失明瞭,你還會願意他出現在你面前麼?”
君捻雪一怔,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再怎樣,自己失明瞭,目不視物的情況之下,怎會願意摯愛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會失明是因爲我急着在他昏迷時就對他扎針了,故而他沒見我,只是醒來便是失明。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是我,還以爲是遇上師門其他未逝之人,他說了很多的話,一臉厭世。若是換做我,我是不願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本就不見,見時還不見。”柳逸清想了許久,才緩緩地解釋道。
他見君捻雪沉默,又繼續說:“多好歹,我和宸兒也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他的性子我多少懂一些。我一個原本已經’死了’多時的人,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若是他好好的,那是不打緊的。可他病成那副模樣,我只怕他多慮,便一直沒敢對他開口。”
他不是不想認,只是怕再次傷害到君墨宸。可到了最後,他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向他道別,想起年幼時送了他兩次的梨花糕,就匆忙下山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