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脂粉味倒是沒有我想象的重。”君墨宸等陌惜關了屋門便馬上“清醒”過來,一邊細細打量着陌惜的房間,又玩味的看着坐在梳妝檯前描眉的陌惜。
陌惜扭頭看了看君墨宸,有些不樂意了:“不過一個戲子,拿那麼多的脂粉做什麼?”
“你真的打算在這如夢樓唱一輩子的戲?”君墨宸玩笑道,明亮的眼眸裡閃過一道黯淡。
“那也比你好的多,對吧,至少我現在活的比你瀟灑。”陌惜被君墨宸說的心裡一痛,只能不動聲色的引開話題。有些事既然已經成爲過往,那就最好不要再去提起,再去回憶。
“唉唉唉,說你呢,幹嘛扯到我身上來?真是不痛快。”君墨宸有些頭大,皇上好男色,難得寵幸了幾個妃嬪,生下來的也都是公主。便打算把同母的五弟所生的兒子君墨宸過繼膝下,不然這宸字怎可能輪到他的身上,又怎會以宸王爲封號把一個郡王越級封到了王爺。
是的,就差沒把他封爲太子了,因爲母妃不願意。君墨宸突然想起他孃親,倒是心頭一軟。一個如水般溫婉的女子,幸得良人相守,但終究體弱,膝下也只有君墨宸一個孩子。
陌惜笑了,笑得很愉快:“若你也是江湖一劍客,或許就不像如今這般活着了。可再如何,你在別人看來也是瀟灑的。”
君墨宸不再辯解,別人看來啊,那有何用?人活着,難不成是給別人看的?
不如不活來的痛快。
屋裡的兩人不再說話,只是聽着雨聲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明日,王爺還來麼?”不知過了多久,陌惜開口詢問道。
“來。”
“還聽那曲子?”
“嗯。”
陌惜曾因事被君墨宸救下,那件事,讓陌惜的武功差點被廢得乾淨,差點成爲一個廢人。他自小練着唱戲,那事過後,陌惜便重操舊業。
這如夢樓是君墨宸秘密買下的產業。陌惜說想要唱戲,君墨宸便吩咐讓他唱。但是陌惜秉性古怪,總是想唱才願登臺去唱上幾曲。其他的戲子也不過問他的事,也不敢過問。
這裡屬於金陵,但離都城還有些距離。君墨宸極少過來,這次來了,便指明瞭要聽陌惜唱曲。
還指明瞭要聽那“臨川四夢”。
陌惜便一連七日日日在同一時間登臺,唱着那四首曲子,唱着“臨川四夢。”
“那曲子唯有你唱的聽着有味。”君墨宸看着陌惜,便走到妝臺前拿起筆輕輕在他眉上描了兩道。
陌惜擡頭看着君墨宸,一時無語。
君墨宸忽然笑道:“可惜少了雙丹鳳眼。”
“比不得你這雙逆鳳眼。都說了,不過是一個戲子,罷了。”戲子那兩個字,陌惜咬的很重。
“惜兒你別這樣。我說過,若是你想,我可以給你幾層功力的。”君墨宸伸手按住陌惜的肩,君墨宸理解不了陌惜心裡的那份痛苦,畢竟他不是他,他也沒有過那般遭遇。
“內力散了還可以重練,人死了卻爲何復活不了。”陌惜的眼裡泛起了一絲痛苦,伴隨的,是一抹殺意。
“惜兒。”君墨宸一時語塞,他不敢再多說,畢竟,多說是錯。
陌惜的氣息有些紊亂,他忽然抓住君墨宸:“快,快把我敲暈。”君墨宸來不及細想便照做了。自從陌惜遭人毒手,時至今日他還時常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然而陌惜並不再練功。
絕世武功也比不上絕世容顏,我終其一生卻終究錯付。
這是陌惜的原話,君墨宸抱着癱倒在他懷裡的陌惜,把他放到牀上。
“惜兒,你終究不甘心,又何必?”君墨宸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癡人癡情。
陌惜生的一副好皮囊,又有着一副好嗓音。
只是愛錯了人。
愛上不該愛的人,所以差點連自己也丟了性命。是個女子,面上看着溫婉的女子。像江南的煙柳一般,如今卻如煙散去。
誰讓你愛的女人也被他愛上了?君墨宸嘆了口氣,悄聲走了出去。離開時還不忘順手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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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這下打算去哪?”這一日,聽完陌惜的小曲,走出茶館。雨還在下,淺茶已經在這候着多時了。
君墨宸停了步子,想了一會,好像無處可去了。擡眼,是煙雨籠罩的山巒:“去佛恩寺。你們,不必跟來。”
佛恩寺並不大,廟小和尚少。這寺廟又名白梨寺,寺裡寺外種滿了梨樹,每逢春日,微風一過,梨花飄飄灑灑落滿庭院,甚是美哉。
“君施主好久未曾蒞臨寒寺。”方丈是一個年歲頗高的老頭,君墨宸來過幾次佛恩寺,他一直記得。
君墨宸雙手合十與他見禮,他並不是來求佛許願,所以也不着急。
“這幾日,貴寺是否有客曾來過?”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看着大殿,一邊很隨意的問。
是心虛麼,好像有些怕方丈口中的話。
“有的,現在還在廂房。是舊客,怎麼,君施主認識?”方丈面帶微笑的看着他,彷彿一切皆以知曉。
君墨宸也不做隱瞞,點頭答是。
“肯否麻煩方丈引路。”
“你順着琴音,便能尋到。老衲就不做這引路人了。”正在這時,不遠處的琴音傳來,方丈收回了剛剛邁出的步子,留下這句話後雙手合十鞠了一躬走開了。
琴音入耳,仿若這未停的雨,纏綿而哀哀欲絕。
君墨宸竟是聽癡了,忘了擡步。待到一曲終了,才忽然記起自己要做的事,卻沒有琴音引路了。
君墨宸搖了搖頭,慢慢的憑着記憶往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