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梔看着他一點一點靠近過來,他呼出炙熱的帶着酒精溫度的熱氣打在餘梔的臉上,有股淡淡的玫瑰香。他笑的好諷刺,餘梔注意到白晟眼睛裡自己模糊的輪廓,滿是不屑。他臂彎用力的環住自己的腰,餘梔不得不貼近的與白晟臉的距離只剩下一毫米。
“白晟你知道嗎?當初非要結婚的是你,說要去美國的也是你,我懷孕之後不聞不問的也是你,即使我非常不願意想起呆在美國的一分一秒,我覺得無論我受再多的委屈都無所謂,我都不在乎,直到你連你親生孩子都可以放棄的時候,我終於可以釋懷了,因爲我看清了,現在你說我變了?你這話說的有多可笑。”
他臉上起了一陣波動,緩緩鬆開抱着餘梔的手,“你還在恨我。”白晟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皎潔的月光一下子就鋪到了地板上。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餘梔看着地上的白霜,猛然心裡覺得酸楚。
“我從沒有恨過你,過去不會,以後也一樣,我只是恨我自己,”餘梔轉過頭不願再去看他,“我也知道你爲什麼回來找我,我們彼此都太瞭解對方了,如果不是爲了我手上的錢,也許你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我。”
窗戶中白晟的眼睛突然變得冷酷,他像是一個吸血的惡魔,冷靜的把杯中紅色的**鬆緊自己的薄脣。“夫妻一場,何必把話說的這麼難聽呢,既然你都知道,那就把你手上的東西轉交清楚,我們也就一筆兩清了。”
餘梔心情難掩的憤怒,“你什麼都想跟我搶,你明明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爲什麼還要來跟我爭,當初我跟你離婚,我淨身出戶,我沒有拿走白家的一分錢。我不稀罕,但只要是我應得的東西,我是絕不會讓的。”
隨後餘梔鎮定下來,她長長的呼吸。挺直腰背往門口走去。她就知道,只要自己跟白晟見面就一定會有爭吵,爭執,不快樂。餘梔也不想這樣的,她實在接受不了。爲什麼曾經相愛的兩個人如今卻要因爲錢而爭鋒相對。
更加不理解的是白晟。一直到餘梔離開房間以後他都沒有說話。屋內又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在餘梔離開以後的紐約家,白晟每天都會拿着酒杯跟紅酒坐在地板上看黃昏跟黑夜。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對了,他們紐約的家也有像這樣的落地窗,餘梔總是很喜歡在陽光不錯的下午抱着金毛坐在地板上曬太陽。
有些風景總是格外的相似,白晟時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中國還是在紐約。白晟灌下最後一口紅酒,意猶未盡的盯着餘梔離開的背影。他擡頭望着漫天繁星,眼眸裡滑過一絲憂傷。
爸爸,你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們對不對。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餘梔她好傻。她什麼都不懂。白晟苦笑,他怎麼可能會懷疑餘梔對自己的感情,可是現實有太多的阻撓,白晟他,無能爲力。
爸爸,你真的好自私,你就這麼把爛攤子扔給自己一走了之。好多話藏在心裡真的好難受,白晟身心疲憊的仰躺在沙發上,假裝餘梔還在房間裡的樣子。爸爸,如果你在就好了。
“白晟你休想再從我手裡搶走一分一毫。”餘梔在心裡叫道。一路上撞到了好幾個路人,等到自己趕到後臺的時候,看到的場景是白芷跟何青黛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也許她們離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餘梔直愣愣的倒在沙發上,無奈的笑自己傻。她還在擔心何青黛,可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白擔心。頭疼的暈眩,這種感覺又來了,餘梔閉着眼睛感覺一瞬間四肢無力。
窗外的黑夜像是要把自己吸進去,屋子裡的燈光耀眼的有些孤獨。儘管很累。可餘梔還是拿起自己的薄外套,她得回家。不知道是真的忙的累還是剛纔與白晟的獨處花光了餘梔所有的精力。
夜晚的風好冷,餘梔裹緊自己的外套低頭走在人羣裡。她依稀看到對面馬路的燈光下,白芷跟何青黛說笑着,像是毫無顧慮,路燈點綴着她們眼睛裡的星光,沒由來的落寞讓餘梔鼻尖一酸。
最煎熬的是她還得笑着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可也許自己的靠近對於她們兩個人來說只能是打擾吧。
“原來你們在這裡啊。”餘梔假惺惺的笑着,連自己的覺得面部僵硬。
“餘梔,正好我這裡有東西要給你,”何青黛想起了什麼從車後備箱裡抱出一個大大的盒子,上面繫着粉色的蝴蝶結,“諾,這是白晟臨走前讓我一定要轉交給你的,在裡面老找不到你人,所以我跟白芷就在門口等你了。”
餘梔尷尬的笑着。找不到人…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叫做電話的東西嗎?
“是嗎?”餘梔雙手接過沉甸甸的盒子,她沒有立刻打開盒子,因爲餘梔知道何青黛在看着自己,現在她心裡一定不是滋味。餘梔突然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她怎麼能夠,有一點點覺得幸災樂禍的神情呢。
其實接過盒子的時候餘梔心裡就有底了,她不捨的解開漂亮的蝴蝶結,掀開蓋子瞥了一眼就把它合上。不自覺的擡起下巴把盒子還給何青黛,“我不要,你幫我還給白晟吧。”
“爲什麼?這是白晟提議讓我親自拿給你的,爲什麼不要?不喜歡嗎?”何青黛疑惑的望着餘梔,猶豫了下,還是把盒子抱回自己的懷裡。
“不是不喜歡,是不適合。”餘梔拆開看一眼只不過是確定它是不是“紀念”。這款婚紗是真的很美,餘梔承認,在白晟工作室的時候餘梔就曾對它一見鍾情。只不過餘梔沒有想到的是,白晟竟然這麼瞭解自己的喜好。
不過現在看來,這件婚紗的意義還真是諷刺,他應該知道的,餘梔是絕對不可能穿上這件婚紗的。
“其實你只不過是拿着盒子回家後不知怎麼跟白晟交代對吧?但你非要我接受這個禮物也不是不可以,碰巧有個買手看上了白晟設計的這款婚紗,如果我真的拿走的話,也許可以賣個好價錢。現在你確定真的捨得給我?”
餘梔試探着問何青黛,看着她眼睛空洞的搖了搖頭並把懷裡的盒子抱得更緊,餘梔笑了。她在兜裡掏出那位買手的名片,從盒子縫隙裡塞了進去。不禁拍手叫好,“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路上小心,再見。”
一直蹲在路邊看着她倆對話的白芷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餘梔,你以爲你是誰啊…”
聽到白芷的聲音,餘梔停下了腳步,眼前是看不見盡頭的馬路,兩邊點綴着霓虹。餘梔沒想到白芷會說出這樣的話,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頭。
“你想說什麼?”
何青黛夾在她們中間,看了看餘梔的背影,她的身上泛着淡淡的白光。而白芷已經站了起來,她的臉上多了幾分倔強跟不敢。好像何青黛最初認識的餘梔。何青黛抱着盒子靠在車門上,她本可以說幾句話圓了這尷尬的場面,可她不想。
“餘梔,我們白家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用的着處處看你臉色嗎?爸爸去世了以後,可以說他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你,在他心裡,你這個私生女比我跟白晟還要重要,而你呢,爸爸在病房奄奄一息的時候都在喊着你的名字。我們所有人圍在他的牀邊他都視而不見,你明明已經站在病房門口了,爲什麼不進來”
白芷一提起爸爸眼眶就紅了,她帶着哭腔含糊不清的衝餘梔喊着。她站在路燈下,望着遠處的霓虹眨巴了幾下眼睛,擡起衣袖摸了一把鼻涕。
“白芷…我不知道你還記得這麼多..你聽我說,一切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餘梔聽見白芷說話的聲音不對勁,立馬轉過身來。路燈下,白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儘管如此,餘梔還是看到她紅了的眼,像是有眼淚快要掉下來。
她像個小傻子一樣站在路燈下,不去管經過路人的眼光。白芷發現自己在看她,她背過身去捂住臉,肩膀不停的顫抖。
“爸爸下葬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我跟哥哥等了你好久,你還是沒有出現,後來律師把爸爸的遺書拿到家裡的時候,媽媽當成就氣暈過去,你知道這對於這個家意味着什麼嗎?我們隨時都有可能失去這一切,可你,從來沒有喊過他一聲爸爸,憑什麼就能擁有這麼多,他對你那麼好,可你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他一眼,就你無私,難道別人的付出就是值得的嗎?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給的,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所擁有的。”
何青黛看着白芷眼淚不止,心疼的上前去擁抱她,在她耳邊低喃着,“好了,不說了,別再去想了。”
這些話,藏在白芷心裡多久了,爲什麼自己從來就沒有聽她說過。
“夠了,別說了。”
餘梔回過頭,一直都沒注意到白晟不知道站在自己身後多久了。她盯着白晟面無表情的從自己面前經過去拉白芷,餘梔小聲的喊了聲白晟,?就像以前她害怕的時候總會默唸着媽媽的名字。
不過他好像沒有聽見。也許是故意的吧。餘梔想。他就當自己是不存在的空氣一樣,他一定誤解成是餘梔把白芷欺負哭的。
白芷身邊有好多人去安慰她,餘梔呆呆的站在原地,迷茫的看着他們。她攥着自己的衣服不知把目光方向何處,就像小時候餘梔跟別人起爭執,明明做錯的不是自己,可所有人都會去圍着最先掉眼淚的那個人。
哭的人永遠都是值得被同情的,默不作聲的人就應該攬過所有的對錯,再低聲下氣的說句對不起。餘梔也好想哭啊,她也覺得自己很委屈,不過誰會在乎自己的感受呢。
餘梔背過身去,她不能再看到白芷的眼淚了,不然自己也會覺得難受。她深吸了一口冷氣,那麼漆黑的夜晚卻包容不了自己的一丁點兒小情緒。餘梔拿出耳機,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事來分心。她只是不想有空白去想白芷說的話,她知道最後錯的一定是自己,她怕自己會妥協。
耳朵裡響起的音樂聲蓋過了喧囂的馬路,餘梔已經聽不到白芷的聲音了,他們三個人像是啞巴一樣拼命的想去訴說卻還是表達不出內心想要的。
旋律變得越來越傷感,餘梔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該死,手機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悲傷的歌,還真讓人心情都跟着難過起來。
手臂突然被人用力的往後拉,蕭航的面孔出現在自己面前,柔和的光線打在他英俊的五官上好溫柔。餘梔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她像只溫順的小貓垂着頭,任由蕭航牽着自己離開。其實她還是忍不住想回頭看看白芷怎麼樣了,她希望她別再哭了,白芷一哭餘梔也會跟着?。
鑽進蕭航車裡的時候,餘梔整個人柔軟了下來。她額頭抵着冰涼的窗戶,耳朵裡的旋律很好聽。“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動情以後,長不過一天,那一年讓一生改變….”
是王菲的歌,可餘梔忘了是哪首歌。歌詞總會讓餘梔忍不住對號入座,沒辦法,深夜的時候人的情緒是脆弱的,但也許,是因爲自己不夠強大。
如果那一天蕭航沒有拉着自己離開,餘梔真怕自己會當着他們面前哭出來。餘梔的那雙眼淚模糊了視線,可她還是笑着對駕駛座上的蕭航說了聲謝謝。
可能音樂聲太大了,餘梔自己毫無意識她說話的聲音顫抖的沙啞,極力掩飾住內心的痛苦。蕭航在心裡喊道,“大姐啊,求你別哭了。”他最怕看到女生哭了,一哭他什麼都可以妥協。
“要不你那我衣服擦擦好了。”蕭航把自己的袖子伸了過去,不料被餘梔狠狠的打了回來,“傻瓜,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