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華嚇了好大一跳。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滿臉漠然的Annie,心底已然涌起了驚濤駭浪。
Annie和自己遇上是偶然還是別有用心?
如果是早有計劃,那她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自己的?
她來找自己是出於私人目的還是爲了岑喻一的命令?
她剛剛問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姜華一時之間眼底爬上了濃濃的戒備,她面色不善地盯着Annie,往後稍稍退了兩步。
“Annie……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找你。”
Annie 的回答極其言簡意賅,並未掩飾自己衝着姜華而來的目的,這使得姜華更加警惕。
她已經暗暗下定主意,等下不管Annie說了什麼,她都不會相信,也不會和其暴露任何真實想法。
在鷺星的這麼長時間,她是親眼看着Annie對岑喻一如何百依百順的,雖然內心不乏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對於她喪失了尊嚴和骨氣的鄙夷和不屑。對於Annie這種人,姜華是打從心裡的瞧不起——
——一個人,若是連最基本的骨氣都不要了,那他也相當於失去了靈魂,不管他能從中獲取怎樣的利益,他也只不過是卑微苟且地活着罷了,沒什麼可羨慕的。
這纔是姜華對鷺星感到厭惡的最主要的原因。
雖然沒有答應幫岑喻一出面指證誣陷盛繁,但這並不是因爲姜華對盛繁產生了什麼好感,而是因爲比起整倒盛繁來說,姜華更加重視的是保全自己身上的最後一點兒傲氣。
她不能像Annie那樣匍匐在岑喻一的腳下任她施爲,她想活得有骨氣些,所以這次她選擇了反抗。
雖然結局的確有些悲慘,但姜華卻感到了過去幾個月都不曾體驗到的輕鬆。
她一點兒都不想再和鷺星扯上絲毫關係了!
“你找我做什麼?”姜華硬邦邦地朝Annie扔了個問題過去,語氣裡滿是嫌棄,似乎很想和她劃開界限一般。
Annie卻絲毫沒被這種情緒所影響,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把自己之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姜華,你恨鷺星嗎?”
“不好意思,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能在鷺星這裡狠狠地出一口氣,你願意嗎?”
“……你到底什麼意思?你不是岑喻一的人嗎?”
“人?她不過把我當條狗罷了,這一點我還是看得明白的。”
“那你……”聽了這話,再看Annie 的表情,姜華有些猶豫了起來,不知道她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你和鷺星的簽約合同,我留了一個小小的漏洞,關於他們給你撤回片約乃至強制在你無過錯的情況下解約的這件事,你可以靠這個漏洞逼得他們賠償你一大筆錢,讓他們吃個大虧。”
看着姜華逐漸變得吃驚的神色,Annie 依舊面無表情地繼續道,“……不過,你還是太弱了,要是走申訴途徑,很容易被鷺星那邊找到機會解除這個威脅,而且還會把我們兩個再次牽扯進去,反倒不值……”
被自己瞧不起的人說弱,姜華的表情微微地有些難看,但被Annie 的話吸引,她還是壓下了心中的不快追問道。
“那你想怎麼做?”
Annie突然擡眸,僵硬地扯了扯脣角,“你需要一個後臺,強大到……足以讓鷺星忌憚的後臺……”
……
鄭新家裡,盛繁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抱着查一典哭了好半天才冷靜下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起身,一張老臉微微有些泛紅。
她覺得自己剛剛好像有些丟人,而在對上查一典噙着點兒笑的眼眸後,這個好像就換成了肯定。
也不知道查一典和鄭新說了什麼,雖然能感受到他十分明顯的不悅之意,但這位頗爲知名的影壇神話還是冷着臉給他們倆端了兩杯水上來,看見盛繁泛紅的眼眶時還有些不可思議地多看了她兩眼,似乎是爲她如此激烈的態度感到詫異。
而更令他詫異的是查一典的神態,那種溫和到放下所有對待外人的孤傲冷漠的神態,使得鄭新恍惚間彷彿看到了查一典曾經和盛繁的相處狀態。
所以果然是移情吧,把盛繁當作了竇扣的替代品。
對自己這個固執的老友無奈地搖了搖頭,鄭新再看盛繁時眼神也少了幾分敵對,多了幾分憐憫。
感謝地目送鄭新離開,盛繁捧着手上溫熱的水杯有些許躊躇。
“老師您……近來身體還好嗎?“
盛繁知道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她更想知道是什麼讓查一典突然改變了態度,但是話到嘴邊,她卻又咽了回去。
她喜歡現狀,她想要維持住,不讓它改變,所以那些可能會導致事情走向別的分叉的話語,還是就老老實實地藏在她的心裡就好。
查一典深深地看了盛繁一眼,似乎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但他沒有拆穿,而是順着盛繁的意思說了下去。
“這段時間,你鄭老師都有在陪我散步什麼的,市郊空氣也不錯,我身體挺好的”
盛繁這才鬆了口氣。
前些時間驟聞她的死訊,查一典不少因爲拍戲經年累積的老毛病都一股腦地爆發了出來,聽說還斷斷續續住了好幾次院,身體狀態一直不怎麼好。
查一典年輕時脾氣就爆得驚人,都是這些年身體健康每況愈下,才逼得他漸漸修身養性調養起自己的性情了來。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查一典主動問盛繁道。
其實查一典倒不是特別擔心他的這個學生,他知道以她的能力,不管把她放在什麼位置上,她最終都能大放光彩。
但知道歸知道,看見她身陷囹圄時,查一典依舊會忍不住去伸手幫上一把,雖然他現在漸漸老了,比不得年輕時的風光無限,但幫他這個學生擋掉些許小麻煩還是做得到的。
網上那些人的手段,即使過得了這麼多年,依舊是那麼低俗而上不得檯面,雖然他能看得出輿論的情況在逐漸轉好,但有些過分帶有攻擊性的詞彙還是讓他有種氣不打一出來的感覺。
於是有了那個決定,有了那條微博,查一典想,有了他這個身份的庇佑,盛繁的路也許會好走很多吧。
他還是做不到放任她一人在外坐視不理,那麼多年的相處和感情,到底是讓他和盛繁之間有了不同於常人的深刻牽絆,這是他逃不掉的——
——他註定要守護着這個孩子一路前行,重新再奪回屬於她的寶藏和王冠。
盛繁微微垂首,斟酌着字句,再擡頭時,眼底就埋了些星星點點的光,那些光在有些人的眼裡會將其註釋爲野心,但查一典不會。
他看着那雙不管經歷什麼都帶着些固執的清澈的雙眼,從中,他彷彿看到了一個正熊熊燃燒的靈魂,看到了纏附其上蓬勃生長着的名爲夢想的東西。
“老師……我想讓盛繁這個名字,成爲能夠超越一切的存在。”
她坦坦蕩蕩地就說出了在旁人聽來會有些不自量力的話,但查一典知道,她做得到。
她身上的潛力,從來就讓人無法估量。
也許重來一次,對她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查一典像是突然有些想笑,看了盛繁一眼,抿着嘴角點了點頭,眼神落在她身上都是暖意,“那你現在手下有哪些片子,之後有什麼行程安排?”
“您知道的,我的第二部片子是葛導的《謀殺者》,之後是由我和李德邊合作投資進行的電視劇《御聲》,殺青後我應該就會進入到關豈因和葛導聯手合作的新片,具體什麼情況還不知道。這個月我應當會完成《御聲》的選角和開機工作,然後還有幾本雜誌的封面拍攝以及一個綜藝。”
“可以。但你要記住,你的起點太高,一開始就是《明奴》這樣的口碑和票房雙爆的大作,之後你只要一個選擇不慎,就會被人揪住不放說你實力倒退,所以寧缺毋濫,明白嗎?”
“我懂的,這也是我在考慮的一個問題——我剛入行不久,《明奴》只是一個意外,我現在的名氣地位都有些尷尬,那些大片之後未必會願意選擇我參演女主,頂多會給我一個配角的位置,而別的片子又未必能入我的眼,所以……我在考慮要不要選擇之後都進行自己投資看好的劇本進行立項拍攝,《御聲》就是我的一個嘗試。”
現在娛樂圈頂層的位置幾乎已經固定,那些知名的大導大多已經有了自己心儀的女主名單,這其中的權力傾軋和利益交換不是盛繁一個新人就能夠撼動的。
而演慣了那些能夠橫掃各大電影節的優質片源,盛繁也不會對那些太過平庸的片子施以青眼,哪怕只是暫時一段時間的將就她也不願意。
寧可沒有曝光率,也不要爲了維持住在觀衆心中的印象就去接她看不上眼的片子,這是盛繁一直以來的堅持。
但娛樂圈裡能有多少好片子呢?又能有多少是盛繁可以演女主角的呢?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所以盛繁纔會想到自己去挖掘市場自己去投資出演的這個主意。
電影界的水太深,以她目前的實力攪不動,於是她現在門檻較低的電視劇界先試一試水,再對之後的計劃作個考慮。
查一典顯然也很認同盛繁的這個主意,他點了點頭,“你的眼光一向不錯,由你自己來挑選劇本題材,說不定是條不錯的路,你可以嘗試一下。”
盛繁有些猶疑地開口,“那老師,您的《暗戀》……”
查一典擺了擺手,“不急,你先把你手上的事忙完,等你有空了來藝術劇院找我就行。《暗戀》一開始就是量身爲你改編的,不管等多久,它的主角都會是你,這一點不會變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盛繁跟個小孩兒似的第N次衝過來抱住了,還被她黑亮黑亮的腦袋使勁兒蹭了蹭。
查一輕輕地拍了拍盛繁的脖子,有些無奈又有些溫柔地露出了一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