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想,如果時光會倒流,她會做些什麼呢?她想做的事實在太多了,多得讓她不知道該先從哪裡下手。她應該先給父母道歉,也許他們從未生氣只有心痛,她也得給他們誠懇地道歉,一直以來她都不是個孝順的女兒;其次,她要告誡當時的自己,永遠不要愛上秦少毅。然而,這個永遠有多遠呢?
即使那個時代那個世紀,她不愛上他,或許在日日後後,生生世世裡她還是會愛上他的。這就像一道魔咒,任憑你如何抗拒,到最後你還是逃不出它的掌心。秦少毅就是一道魔咒,一道只屬於她的魔咒。
現實把她從回憶拉回來,也許是她自己從回憶裡走出來了。回憶太可怕了,好像讓她有真切地活過了一遍,依然是那些人,依然是那些對白,明明知道結果卻無力挽救。就好像一個植物人聽着周圍的人說話,自己卻身不由己。
電視新聞里正播着一個男人在北京醉後持刀傷人的新聞,小花一邊看一邊搖頭:“現在的人,就那麼看不開,工作丟了就找份新的嘛,何必瑾瑾於懷,這下好了,傷人又累己!”
闌珊心不在焉的,畢竟北京的事離自己太遠了,也沒多大留心。桌上還擺放着些沒歸類的書籍,她低頭忙於歸類。
不時,又響起小花的聲音:“脫離空調的日子終於要到來了!”小花對空調十分敏感,高了便冒汗,低了便喊冷。雖然國家上年頒發了空調指引,可是開到二十六度,小花還會冷得嗖嗖嗖地抖。
手上的活兒基本完成以後,闌珊纔想起什麼似的,翻找着包包。一份文件本來就很搶眼,若果放進手袋裡,只需一眼就可以鑑別出這份文件是否在手袋了。而如今,包內卻不見異常,翻找着傳出鑰匙的聲響。闌珊死心不息地把袋內的東西全部倒出來了,逐一辨認,口紅,鑰匙,鏡子,梳子,手機??????都是些生活用品,實在太瑣碎了,有些也叫不出名字,獨獨不見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她記得當時把離婚協議書放在袋子裡的,如今卻憑空消失了?還是她酒後糊塗,不自覺地把離婚協議書隨手一放,留在酒店裡呢?
接着,她又從雜物堆裡取出手機,按着已接來電回撥給秦少毅。然而,秦少毅的手機傳來的是女性的聲音。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方顯然是有教養,很禮貌地說:“你好,請問你是找少毅的嗎?”
闌珊只好嗯嗯啊啊:“他不方便的話,我晚點再給他打。”接着,不容對方說話,就自顧自地掛上電話。
之後,闌珊一直握着電話,心神不寧。
小花老早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無奈闌珊是個極重隱私的人,這下她是忍了又忍纔開口的:“趙姐,你是不是來月經了?”
這一句,真是經典。闌珊愣了三秒,才幽幽地配合:“還沒,也快了。”
小花恍然大悟,好像洞悉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似的,然後婦人了一番:“女人來之前幾天,心情是特煩躁的!”轉而又問:“你昨晚什麼時候睡的?”
一提起昨晚,闌珊卻不再說話了,把小花也繁衍了之。昨晚,昨晚,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她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理順思緒。無奈任憑她再冷靜,可回憶好像要和她作對似的,卡在她腦海的大門後,氣勢沖沖,心變得更亂,好似狼藉一片的房子,無人收拾。
幸好,秦少毅沒有出現,讓她微微地舒了一口氣。如今的她,好似參加了一場田徑比賽,身後有一個緊緊追趕的對手,前方是一片懸崖,這場比賽的主題就是生與死。
而她與秦少毅,好似在生死之間比賽。準確地來說,他們不是鬥生死,而是他們隔着生死的鴻溝,不過去世的不是他們,而是秦子銘。那個枯瘦如柴卻笑容溫暖的秦子銘,他在離去之前依然笑着說:“媽媽,等我康復了,我們再去一次郊遊!”
闌珊的錢包裡有一張秦子銘的相片。那時候的他,剪了一個清爽的頭髮,露出光亮的額頭,盤膝而坐,雙手撐着整個身子,雙眼大而亮,炯炯有神,咧開嘴角笑得十分燦爛,還露出一對深淺不一的酒窩,十分可。與秦少毅之前寄給她的黑白素描一模一樣,唯一區別的就是一張是膠片,一張是紙片。
那時候的她,到底是什麼樣子呢?闌珊卻記不起來了,連同心情也一併被掩埋了,大概是悲痛欲絕的吧,明明如此刻骨銘心,依她的性子即使隔了無數個日子都會清晰如昨,而如今她只覺得麻木。
也許是不再那麼在乎了吧。過去概成過去,有些人有些事註定活在回憶裡,苦苦守望是徒勞的。可惜,闌珊懂得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傍晚的時候,闌珊回到家裡。夕陽照了一地,餘暉忙碌地爬進來,布藝沙發上一抹昏黃,在通明的屋子裡有種懷舊的味道。闌珊跑去晾衣服。出門前把衣服丟進全自動洗衣機,回家的時候就能晾了。
她用了最久的時間把一件件衣服勾起,掛起。看見飄逸着的衣腳,她卻陷入前所未有的傷感。也許人老了,情緒也變得敏感,最近她越來越容易傷感,也越來越容易疲累。
突然,百年難得一響的鈴聲響了起來。闌珊疑惑着往門口走去。
門是舊式門,大概沒安得及貓眼。闌珊得開着半支門看來者何人,門與門框之間有條幼細的鐵鏈連着,像**的老房子。闌珊張着眼睛看向防盜門外的人,二話未說,又把門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