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激動的闌珊,自然是一夜無眠。她是一顆完好的種子,未曾經歷過任何男歡女愛,即使小學的時候對班長產生過一種奇怪的感覺,但隨着年齡的增長這種感覺也都煙消雲散。當然,對班長的感覺是不能與對秦少毅的感覺相提並論,對班長的是欣賞,而秦少毅呢,她找不到準確的形容詞,浪漫而帶點神秘,他的一舉一動好似是長出了無形的手,控制着她每一步節奏,但又不令她反感,十分美妙。
闌珊不知道這是否說傳說中戀愛,但是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坐在蓮花杯裡,搖搖晃晃,既真實又恍若如夢。手機還牢牢地握在手裡,信箱裡的短信都不知道被她翻看了多少次,每次看都覺得意猶未盡,也不厭煩。
時間過得快,再一看手機,已經凌晨時分,世界都安靜了,外頭傳來若有若無的牛蛙的叫聲,心情愉悅的闌珊,竟然隨着牛蛙的節奏哼出首歌兒來。末了,又握着手機,給秦少毅發了條短信:晚安。
隔了一會,秦少毅直接回電。
“還沒睡?”秦少毅明知故問。
但闌珊一點不覺得他的話多餘,但回答十分白癡,不像她的風格:“是啊,你也沒睡?”
俗話說,戀愛中的人智商會變低,大概也是這樣子。
秦少毅“嗯”了聲:“有點加急文件要處理。”說着又伸了個懶腰。
闌珊隔着電話,聽到他悶吭一聲,甜蜜竟油然而生。甜蜜是來自於真實,而不是故弄玄虛,她喜歡他真實地在她面前表露自己。闌珊叮囑說:“那你忙吧,注意休息。”
彷彿一切都是順理成章,在與秦少毅交往的四個月後,闌珊不顧及趙父的反對,執意地下嫁秦少毅。
用趙闌珊的話來說,有人爲了等待命中註定的那個,傾盡了一輩子,她不敢肯定秦少毅會否是她的命中註定,但至少她認爲,他是她值得用一輩子交換的人。
闌珊和秦少毅把準備好的戶口簿,身份證和三寸彩色合影照片遞上去,在《申請結婚登記聲明書》上一簽一印,兩人便成爲合法夫妻,從此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電話那頭是趙母的嘆息:“闌珊已經長大了。”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故意說給在一旁竊聽的趙父。趙父的思想保守,他無法接受一個黃花閨女平白無事就繼承了一筆龐大的遺產,更極其反感她嫁給一個才交往四個月的男人。那個時候,閃電結婚還沒流行,即使流行,一個思想保守的人是無法接受這麼詭異的變數。
“媽,你就別操心了,”說着,趙闌珊擡起頭看向一旁悠閒着的秦少毅,目光柔和,聲音舒坦,“他會好好照顧我的。”
摁熄電話,趙闌珊握着秦少毅手掌從民政局出來,排了一早上的隊伍,出來經已是晌午,豔陽高照,烈日當空,十二月的天氣,陽光還如此明媚,可惜一樣抵擋不了寒冷的冬天。
秦少毅的手掌特別寬,幾乎是她的手掌的兩倍,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冷的關係,秦少毅的手是涼涼的。她的五指和他的五指交纏在一起,有種細微的感覺在蔓延,一直穿透她的心。
微風吹來,南方這溼冷的天氣比北方零下的氣溫還要難受,,就如一層一層的冰附在身上般,寒意無比。趙闌珊下意識地裹了裹外套,把頭縮進了藏青色的圍巾裡,手上使了力度握緊他的手。
趙闌珊拖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怎麼着,中了魔似地念了一句話,聲音隔着軟綿綿的毛線,變得柔和萬分:“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千古傳誦的句子,道出了她心裡的願望。與子偕老,不簡單的願望,與少毅偕老,恐怕是她一生的夢。
秦少毅只是揉揉了她的頭髮:“我們去吃午飯吧。”沒有多表示些什麼。秦少毅是個內斂的人,感情不刻意流露。闌珊明白,也懂得,只有這樣的男人才值得依靠。
秦少毅帶着她去了市區的高級食府,是一家**粵菜館,趙闌珊一直垂涎這裡的避風塘炒蟹,蟹肉金黃澄亮,蔥蒜等配料覆蓋蟹面焦香、蟹肉香、蒜香、椒香……混於一體,香味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他們誰也沒注意到,這個時節,是不合適吃蟹的。
趙闌珊吃得正香,看向秦少毅,他正一副食慾厭厭的樣子,於是跟他開了個玩笑:“是不是後悔娶了我,後悔這麼衝動在結婚聲明書籤上大名麼?”
秦少毅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也許是被她一語破的,然而更多是來自心底的惶恐。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不能回頭,也不可以回頭,只能直走。
秦少毅笑了笑,伸出食指在她的嘴角颳了刮,一指是金黃色的蟹糕:“看你一副笨笨的樣子。”
趙闌珊傻兮兮地笑了半天,見他心情大好,於是乎:“你說,我們請些朋友吃頓小飯好嗎?”言下之意,就是帶大家見見對方的朋友。
兩人的結婚相當低調,從取證明到辦理結婚證,絕無走漏半點風聲,爲的只是避開記者的猜測。雙方家長也就見過一次面,閒話家常,秦少毅的父親去年急病去世,秦母是個端子嫺熟的女子,對趙闌珊也頗爲滿意,倒是趙闌珊的父親頗有微言。
然而,一心向着秦少毅的她,對父親的微言又有多少理會呢。即使她再倔強,再一意孤行,父母還是會諒解她,因爲她是他們唯一的骨肉,唯一的女兒。
“過一段時間吧。”秦少毅說,語氣平淡,似經過是深思熟慮。
闌珊訕訕地說:“哦。”她是個有主見的女生,什麼記者什麼緋聞在她眼裡是不值一提,什麼利益權衡她更加不懂,但是她的懦弱在秦少毅面前無處遁形,也只好屈服在他的深思熟慮下。
飯後,趙闌珊拉扯着秦少毅陪她逛街。像秦少毅這種爲自己打工的人啊,能有一天假期是十分難得的。趙闌珊得充分利用。
屆時,他們站在一家飾品店店外,落地玻璃倒影着他們的身影。寬闊的玻璃牆上貼着可愛的聖誕老人和鹿車,原來聖誕節也快到了。
“你說,我們聖誕節去芬蘭過好不好。”趙闌珊提議。
南方的冬天,是不下雪的,聖誕氣氛並不濃厚,大型的廣場舉辦聖誕派對,聖誕互動,也只是依照中國人傳統的方式,了無新意。她倒想去一趟外國看看,去看看芬蘭的“紫色聖誕”,嚐嚐聖誕碎肉餅,更重要的是反正蜜月也得辦了。
蜜月和聖誕,新年一起過,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提議。
然而,秦少毅的一句敗壞了她的興致:“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趙闌珊的臉迅速拉下來,一小時內兩次拒絕,更何況是關乎他們的大事情啊,叫人如何受得了!雖然她瞭解他工作忙碌,但是瞭解和接受是另外一回事,況且員工都有婚嫁假期,難道這做老闆的抽一個星期出來公司就會跨掉?!
趙闌珊獨自往前走,完全漠視秦少毅的解釋。沿途經過一個個櫥窗,也無心留意。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秦少毅心裡感嘆,但又不得不追上去,保全大局是關鍵。趙闌珊這小女孩,人雖不高,走起路來倒挺快的,秦少毅費了點勁才追上去。
一伸手,就把趙闌珊拉到他懷裡:“好吧好吧,都依你。”
趙闌珊也不是真的生氣,她只是故意爲難他,讓他焦急,見他乖乖妥協,定必把她放到重要的地位,心裡樂開了懷:“你說的,不能反口復舌!”
“都依你啦。”秦少毅的聲音通過胸腔傳到她的心上,趙闌珊只覺得一股暖意在身上四處恣意流蕩,心窩暖烘烘的。
趙闌珊得寸進尺:“那也得邀請朋友們吃飯!”聲音透着幾分得意洋洋,因爲臉朝着地,聽起來只覺是撒嬌。
秦少毅徹底敗下陣來,一連三個好。
趙闌珊依偎在他的懷裡,竟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秦少毅摟着她在懷裡,竟是前所未有的擔憂。
有誰能告訴他們,那時候的她,滿腹規劃;那時候的他,滿腹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