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於停了,闌珊從牀上掙扎起來,光從雲層中透出來,分不清幾更天,對了對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多。舊式老房子的取光不好,再加上一夜的雨,房子裡又暗又溼。
闌珊從A市搬回故鄉,並沒有選擇住進父母留下來的房子,而是從外面租了個小房子。她不是願意回到原來的家,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已故的父母。父母的葬禮上,所有親戚都安慰她:“這只是意外,節哀順變。”
可是隻有她知道,這決不是個意外,如果當初她不是那麼倔強,不是那麼好強,他們一定不會在那個時候回去,也不會遇上交通意外,更不會客死異鄉。她覺得自己虧欠他們太多,從她出世到成人,從無知到懂事,這份恩情還沒來得及報答已經夭折了。
所以,她更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家”,那裡寄存了太多她的思念,她怕思念決提,也怕被記憶的洪水淹沒,她更怕萬劫不復。
闌珊收拾了心情,簡單地梳洗後,她才換身正裝出門,還特意化了個淡妝。今天不爲別的,只爲要見許文航的家長。結過婚的闌珊心裡有小小緊張和焦慮,還有幾分擔憂,她擔心秦少毅不信守承諾。
見面地點定在一家高檔飯店裡。闌珊提早下班便趕過去,她提早一個小時出門以防路上有突發狀況,而許文航則負責把父母村裡接上來。
可B市下午五點過後的交通實在讓人深惡痛絕,該塞的路塞得水泄不通,不該塞的路走得比烏龜還慢,計程車司機把**官員的祖宗問候了一遍,才懶洋洋地繞了段遠路,車子準時無誤地出現在見面地點。而許文航也剛到,衆人經已在包廂對她翹首以盼。
大堂裡的人流量不算多,闌珊兩三步地走到電梯前,一心等待電梯的到來。可命運又再一次給她安排了極大的玩笑,不知道秦少毅是從哪裡出來的,悄無聲息地走到她旁邊立着。闌珊本市低着頭給小花回短信,電梯“哐當”的一聲,她擡頭與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從電梯門僅餘的地方看到一張令她恐慌的臉。她當機立斷,很禮貌地讓其他人先出來,低着頭跨進去,秦少毅毫不猶豫跟着她進了去,她趁着最後關門的時機跑了出來,門在身後合上。
她十分慶幸又惴惴不安,他又要做什麼?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真是的偶然嗎?
不過她的慶幸沒有維持十秒,眼明手快的秦少毅已經重新開啓的電梯裡走了出去,而一同進電梯的人羣對他們這一對“耍花槍情侶”頗有微詞。
“怎麼見我就像撞鬼一樣?”
闌珊並沒回答他這個無聊至極問題,只是問:“我的協議書呢?”
秦少毅打量了她十多秒,沉吟:“其實你上點棕色眼影,會更迷人。”
闌珊連看他的力氣也沒有,甩頭就去走樓梯,卻被秦少毅生生扯住。闌珊憤然地轉過身去,侷促地看着他,大堂里人流不多,服務員看見他們拉拉扯扯,猶豫片刻後正趕過來探情況。
“放手。”
“不放。”
眼見着服務員越走越近,闌珊實在不想把事情鬧大,只好說:“放手,我不走。”
秦少毅應約而放開她,服務員微笑地問:“先生女士,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闌珊張了張嘴又合上,她從來不是趕盡殺絕的人:“沒事。”
服務員始終保持着微笑離開。
“如果有事請你快說,沒事的話我還有事。”
可秦少毅的思緒還停留在某一刻裡,讓闌珊氣憤:“爲什麼你不嘗試棕色眼影?”
“那你怎麼不嘗試把路讓開呢?”無奈的闌珊只好選擇反脣相譏。
秦少毅四下看看,悵然道:“我什麼時候把路擋着了?”
這下輪到闌珊臉色不太好看,她瞥了他一眼,徑自繞開他走了。可秦少毅前一秒還說沒把路擋着,下一秒又拉住了她的手臂。
惱羞成怒的闌珊會是怎樣呢,會一巴掌甩過去,還是直接踹他一腳省心省力呢?闌珊一回頭,目光碰上的不是秦少毅,而是因爲久久沒等到她出現而四下找她的許文航,他看見闌珊與別的男人在公衆場合拉拉扯扯,一臉的疑惑、擔憂、憤怒、以及尷尬。
闌珊見他朝着他們走過來,目光避無可避,只好坦蕩蕩地看向他,心裡掂量着該如何介紹秦少毅,她丈夫抑或是她前夫?
許文航毫無異常,彷彿她看向他的一瞬間只是她自己的幻覺,許文航微笑着與秦少毅打招呼:“秦總,你好!”接着驚覺他身後的是闌珊,“原來你們認識啊。”
闌珊反應一向稍微遲鈍,倒是秦少毅一副饒有趣味的樣子讓她不知所措:“和舊朋友剛遇到,就說了兩句,沒想到你就下來找我。”她強調的是“舊”朋友,而不是“老”朋友,讓秦少毅微微有了慍意,“舊”只側重在過去,而“老”則是一個過程,從過去到現在。
“你們也認識?”闌珊驚訝他們的相識。
秦少毅一笑:“我和文航可是生意搭檔”
許文航立即撇清:“秦總,您可擡舉我了。”許文航區區一個外企市場經理,賺的自然少,這麼多年風生水起的還不是靠外面的一些小生意。
闌珊臉色微微沉了下來,不祥預感在心裡勢如破竹地冒上來,直叫她不安。當然了,她不會幼稚地認爲秦少毅接近許文航是爲了以此要挾她,但是以她對他的瞭解來看整個事兒,她着實猜不透秦少毅的意圖。
“秦總既然和闌珊相識,賞面吃頓飯?”許文航禮貌地問。
“不怕打擾?”尋常人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推託,許文航也是秉着這點才說的,而顯然秦少毅不覺得這有任何問題。
“不怕,就是和家人一聚而已。”許文航臉上雖保持微笑,但話裡已有拒絕之態。偏偏秦少毅裝糊塗,笑着點頭:“好啊,反正許久也沒和闌珊聚一聚了。”
許文航不動聲色地讓開路,報上房間:“在二樓瑰香閣。”
秦少毅大步地往前走,可還拉着闌珊的手,只走了幾步,傳來闌珊的低吟。回頭一看,原來許文航同時捉住她的另一隻手,原地不動,而闌珊夾在兩人中間,一手被扯東一手被扯西,形成尷尬的場景。
闌珊沒想到,這在偶像電視劇裡被演爛了的劇情,竟然降臨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