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諾趙母的要求,闌珊在B市多留了幾天。趙母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了趙父,闌珊和趙父的關係不再那麼僵硬。
這天,闌珊陪着趙母購物,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的士司機不願意駛進橫巷,闌珊和趙母只好在路口下車,徒步進去。因爲下過雨的關係,地面溼漉漉的,一深一淺的水坑,走起路來十分不方便。
拐進橫巷,昏黃的路燈下,視線觸及到的是一臺轎車,黑色的奧迪,端坐在狹窄的橫巷裡,霸佔了大半條巷子。
闌珊只覺得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趙母一旁埋怨:“真礙地方。”
闌珊在宅門前等待趙母開門,頭不老實地往奧迪張望,闌珊覺得越看越眼熟。闌珊邊思量着,邊跟着趙母進屋子。
趙父正在看電視,一出記錄片,說的是盧溝橋事變。闌珊自幼對這類片子不感冒,總覺得太血腥了,徑自回了臥室。隨手撿起在書桌上的手機一看,竟然有十多個未接來電,而且全是同一個號碼。闌珊心裡想,也不知是哪裡報社的記者如此鍥而不捨。但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頭,這纔看見收件箱上的短信:
我在你家樓下,秦少毅。
闌珊被嚇得不輕,急急忙忙地跑下樓去,也來不及理會趙母趙父不解的眼光。
闌珊遠遠地看見那臺熟悉的奧迪,小跑着上前去,從二樓跑到一樓,不過數十米,已經滿頭大汗。
秦少毅正靠在坐駕上閉目養神,聽到玻璃咚咚咚的聲響,睜開眼睛,看到一臉焦急的闌珊,紅了雙脣,大而明亮的眼睛,實在好看。秦少毅開了副座駕的門,闌珊蹦跳着上了車。
闌珊一臉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陪媽媽逛街,忘了帶手機。”
秦少毅微笑:“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太倒黴了。”
闌珊以爲他在說晦氣話,臉上更顯真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我知道你來,我肯定把手機帶得牢牢的。”
秦少毅大笑,安慰道:“我跟你開玩笑的!”
闌珊聽他一說,才舒了口氣,剛纔太匆忙,現在靜下心來一大堆疑問涌現在她心頭:“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秦少毅解釋:“我看到你給我留的紙條了。”
闌珊聽他提起紙條,臉上一紅,女孩子特有的嬌澀顯露無疑,語氣溫和:“可是紙上只有我的手機啊!”
秦少毅不打算隱瞞,十分坦白:“我叫人找的。”
有時候,兜兜轉轉的暗示也比不得上直接來得震撼,就如現在,闌珊的芳心經已方寸大亂,那個小鹿子不是亂撞,簡直是亂飛,比火箭還要來得猛,有種破繭而出的慾望。她儘量剋制自己的異常,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有種感覺悄然而至,她絲毫不察覺。
闌珊紅了臉,又說:“你怎麼那麼笨,你去年華就不怕輸啊?”
秦少毅坦承:“我不怕。”
這一霎那,闌珊只覺得心裡被填得滿滿的,就如同一個飢餓的人吃上一頓飽飯,無比幸福。
“可是,最後還是我輸了啊 !”闌珊說,但一點也不覺得遺憾,反而覺得是她勝利了。
秦少毅卻說:“怎麼能算你輸了,這局大多是扯平。我指的家是你在A市的住所啊。”
闌珊反駁:“可是當初沒指明是哪個家,這裡也是我的家!”
似乎她熱衷於當輸家。
秦少毅無奈一笑:“那好吧,就當我贏了,那我的獎品呢?”說着,又向她攤開寬大的手掌。
“獎品。。。。。。還沒準備好呢!”闌珊吞吐着。
“不許耍賴,什麼叫沒準備。。。。。。”話還沒說完,闌珊俯身上前,飛快地在他臉上一吻,屁股迅速地回到原位置上,牢牢粘着。
秦少毅是個反應敏捷的人,也不由地一愣,轉而臉上掛着一副他看不見的微笑,說:“若果我輸了,便宜的還不是我?”
闌珊滿臉酡紅,不知如何應答是好,乾脆沉默。當然,她本來安排的獎品是很俗氣的,誰輸了就請誰吃飯,可是剛一激動,就忍不上吻了上去。在那個女追男不流行的年代裡,闌珊此舉無疑是極爲大膽的,不僅嚇到了秦少毅,還把自己逼入一個窘地。
衝動是魔鬼,衝動是魔鬼!
秦少毅看出了她的窘迫,體貼道:“在外國,男女親臉頰是一種打招呼的方式。”
闌珊“哦”了一聲,心裡落空落空的。在他口中詮釋親吻的另一種意思,她不免覺得失落,她親吻他,並不是要和他打招呼啊,而是由心而發的。
車裡的氣氛十分尷尬,隔了數秒,秦少毅先打破這詭異的氣氛:“這幾天我會逗留的在B市。”
闌珊又機械化地“哦”了一聲。之後秦少毅說了的話,她皆用“哦”了回答。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直到秦少毅沒話題再說了,才與她道別:“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闌珊還是“哦”,開了車門,自顧自地下了車。秦少毅也跟着下來,用目光送別她。
闌珊踱着步子,只覺得心裡空空的,前一秒還滿心歡喜的,從天堂到地獄用來形容她這半小時的心情最恰當不過。秦少毅還沒離開,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卻不清楚他目光裡的意思。
闌珊站在自家門口,掏出了鑰匙,幾把鐵製鑰匙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響徹整條巷子。突然,她轉過身子,鼓起勇氣對他說:“我的意思不是要和你打招呼!”
秦少毅愕然,微微一笑,回答:“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麼?闌珊這麼一想,窘得無地自容,一溜煙地跑進臥室。心跳得特快,嘣嘣嘣地,似乎將要蹦出來。
秦少毅沒有急着走,倚在車身旁抽了一支菸,菸頭忽明忽暗,正如他忐忑不安的心。回想起她剛纔那副模樣,雙眼似是有一團紅紅的簇火在燃燒,聲音清脆宛然,似是鼓起了全部力氣,在夜空中更外動聽。她說:“我的意思不是要和你打招呼。”
這是在這六年裡唯一一次被小女生告白,距離上一次被告白事隔已就,久遠地足以讓他忘記,那些青春中的美好,已經不再清晰了。但是因爲闌珊的一句話,所有過往好似不約而同地回來了,一幕一幕地在他腦海裡播映。
連他未曾察覺,心底裡有一根弦被挑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