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悄然而至,一大片濃厚的氣氛中,趙闌珊慢條斯理地收拾兩人的行李。已經過了晚上十點,秦少毅依然在加班。最近,或者該說是一直,他十分忙碌,早出晚歸,連靜下心來和她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趙闌珊不是不氣的,但是她看向那張紙上密密麻麻的蜜月旅行計劃,就狠不下心說些決絕的話來,看見他那副被工作摧毀的身體,甚至捨不得責備他愛工如命。
她只是提醒他:“記得明晚八點的機。”
秦少毅洗了個澡,一倒在牀上就呼呼大睡,也不知道聽到她的話沒有。
她看向那一地零散的雜物,驅風油,止暈丸,保心安油等等通通整齊地放進行李袋裡,也不知道坐飛機的時候用不用得上。她生平第一次坐飛機,多帶點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收拾好行李,趙闌珊的腰已經累得不行了,之前是一直彎着腰,站直了一片痠疼,麻麻的。看向窗外,十二底的冬天,外面一片寂靜,過往的人不多,全埋着頭趕着路,偶然經過一兩輛轎車,也是無聲駛過,如此蕭條的景象看在她眼裡,竟覺得其樂融融,只因爲她心頭的聖誕鈴聲悄然響起: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趙闌珊的計劃是平安夜前一天到達芬蘭的,但因爲秦少毅的工作關係,不得不推遲到平安夜晚最早的那班機,那也是晚上八點了。
平安夜的機場不甘寂寞,大堂門口豎立着一棵二米高的聖誕樹,聖誕樹上繞着些五顏六色的小燈泡,發出七彩的光芒,像似碎了的彩虹,五彩斑斕。
趙闌珊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機場,秦少毅說一忙完手頭的工作就趕過來和她會合,便派了助理小張和司機送她去機場。小張還有任務在身,幫她把行李提到候機室便離開了,只餘下她一人。
機場裡的人不算多,她見過人山人海的火車站,倒覺得機場有點冷清。偶然有幾個外國人走動,嘴上說着是她聽不懂的語言,但掛着他們臉上的喜悅感染了她。
闌珊坐在候機廳裡,用手機發了條短信給久未聯繫的沈魚,這是她在A市唯一的朋友。
“聖誕節快樂!”
沈魚很快就回了話:“同樂,最近還好嗎?”
自從遺產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之後,闌珊甚少與人接觸,即使是沈魚。她問她最近還好嗎,她卻一時答不上話來,心底裡有一把聲音冒出來:沒有想象中不快樂。也只有秦少毅在身旁,她才覺得喧鬧的世界是靜寂的,不帶任何慾望的。
闌珊避重就輕:聖誕節有什麼節目呢?
機場廣播裡是好聽的女中音,中文和英文交替着唸了一遍將近起飛的班次,提醒各位旅客以免錯過班機,末了補充句:“祝各位旅客聖誕快樂。”在冷冰冰的冬天裡,這溫柔的聲音,聽得人心裡暖和暖和。
沈魚的短信又來了:“正在外面吃飯,要來聚聚嗎?”
闌珊在電話面前搖搖頭,回覆:“不了,過幾天我請你吃飯吧。”
沈魚的短信真是神速:“過幾天,那豈不是下一年。”接着就是三個大大的感嘆號。
闌珊把手機放兜裡,廣播已經響起他們那班機的旅客召喚,她站起身子往外張望,依然未見秦少毅的身影。於是直接給電話秦少毅,連沈魚的短信都忘了回。
“少毅,你什麼時候到達?”闌珊直入話題。
“我正在趕過來,應該快到了,你先去安檢吧。”秦少毅那頭格外寧靜,偶然傳來幾聲微不可聞的汽車嗚鳴聲,像一道道魔法,擊中闌珊的心坎。
闌珊是第一次坐飛機,什麼也不懂,聽着秦少毅在那邊駕輕就熟地吩咐她,她一下子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沒坐飛機的經驗,心裡沒底,不知如何是好:“我想等上你。”
秦少毅“嗯”了一聲,又許諾儘快趕過來。
第二次廣播在闌珊焦急的心情下響起了,依然未見秦少毅的蹤影。闌珊又往他手機打,電話那頭卻是一把女音:你好,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她接二連三地繼續打過去,全是無法接通。
機場服務員見她一臉焦慮,好心地走過來:“您好,有什麼需要我們效勞的嗎?”
闌珊搖搖頭,又點點頭,心裡極其矛盾,難得有人幫助,可以減少她的尷尬,但是她怕前一腳進去了秦少毅後一腳就到了:“你等一下好嗎?”於是又撥了秦少毅的電話,這回終於接通了,卻無人應答。
這時,響起了第三次廣播,闌珊才訕訕地問:“安檢在哪兒?”
服務員保持微笑:“請問您的飛機班號是多少?”
闌珊從手袋裡拿出機票,也分不清哪個是飛機班號,直接遞給服務員。
服務員問:“請問您換登機牌了嗎?”
闌珊搖頭。
不愧是專業的服務員,接受過專業訓練,連強顏歡笑都做得這麼自然:“得快點了,班機還有十分鐘就起飛了。”
絲毫沒有責備,給闌珊好下臺的臺階。大概這也是專業操守吧。
安檢的隊伍不長,就零丁的一兩個人,很快就輪到了她。一切手續辦妥,服務員向她指指登機口,她馬上會意。
“快點進去把,飛機馬上要起飛了。”服務員如是說。
服務員目送着她,闌珊走了兩步,回頭訕訕地問:“請問,我老公馬上就到了,能等等他嗎?”
服務員保持着最優雅的笑容,不耐煩地回答她的問題:“趙小姐,你能上飛機已經是不錯了。”
言下之意,就是秦少毅已經錯過這班航機了。
“那我也不上。”闌珊賭氣地說,她堵的是秦少毅的氣,明明答應了聖誕節去芬蘭,卻偏偏在出發的時候遲到;她賭的還是秦少毅的氣,雖然男人以事業爲重,但也不能總把夫人擱置一邊。
這時,秦少毅的電話打進來。
闌珊雖在賭氣,但還是接起來了,質問道:“你怎麼還沒到?” 語氣有點衝。
秦少毅不慍不火地解釋:“臨時有點事,你先過去吧,我搭明早第一班機過來。”
闌珊不知道該責備他什麼,只覺得滿腔怒氣在心窩無處釋放,嚥下去的口水都覺得是熊熊烈火,壓着心臟化成一道道委屈,眼眶頓時通紅。
“你怎麼能這樣,你明明答應我在先。”闌珊責問,語氣不甘,語調也變高了。她在機場一等再等,他竟然因爲急事輕易爽約,實在讓闌珊氣惱。
秦少毅哄道:“事情來得急嘛。”
“那我也不要去了!”闌珊賭氣,沿着原路往回走,服務員則是一臉疑惑。闌珊也顧不得服務員因爲看到她雙眼通紅而恍然大悟的神情,飛快地往回走。
闌珊心想,即使他解釋得如何合情合理,她也不接受!
可是她還是坐上了這班機,只因爲秦少毅答應她在芬蘭多留兩天。
飛機徐徐起飛,她不近窗,從她的位置眺望,只看見一大片灰濛濛的雲朵。飛機越飛越高,穿過雲層,但整個身子似是往下沉般,連帶着心也沉到A市裡
秦少毅還在這個城市,而她離他越來越遠,雖然明知道明天就會和他在芬蘭會合,但是她覺得酸澀難當,彷彿秦少毅錯過的不是這班航班,而是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