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在子銘墳前坐了近半個小時,天剛放晴,一架飛機在空中奮力飛翔。子銘去世以後,她把他的骨灰遷回了她的故鄉,秦少毅並無異議。
那場激烈的戰爭,他們雙方慘敗。輸得最多的,是闌珊。她一直慚愧,如果當年她帶子銘逃得遠遠,那麼一切可會改變?女人過份迷信,那是愚昧無知,但男人堅持科學,可又是一種盲從呢?
那一夜,闌珊和子銘逃得不太遠。秦少毅的手下在醫院附近找到他們,當時,他們正在廢棄的單車棚裡避雨。子銘套着的毛毛鞋,被滴下來的雨水濺溼了。
結果,闌珊和秦少毅大吵一場。手術通知書需兩個監護的簽名,闌珊的拒籤,氣得秦少毅當場綠了臉。手術不得不延遲。如果,當初他們倆不是被憤怒矇蔽,而是靜下心來商量,或者事情未必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個手術,我不要同意做。”闌珊立場十分堅定,也讓主治醫生一籌莫展,明明前些天十分配合治療的她,爲什麼突然轉了槍頭。
“理由,你列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秦少毅一字一詞鏗鏘有力,他不打算作讓步。
闌珊毫無懼色:“如果孩子有事,是不是你負責?”
“是。”短而有力,氣勢磅礴。
闌珊譏笑:“怎樣負責,你還我一個孩子嗎?”
秦少毅的忍耐可到了極點:“孩子也有我的份,難道我要將我的親身骨肉置於死地嗎?”
“這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了吧。”闌珊嘴上說得十分輕鬆,可心底裡仍難自控,傷心、悲壯、淒涼……
秦少毅無心與她糾纏這個問題:“這個手術,子銘必須要做。”
“我不同意。”闌珊說。
“趙闌珊,徵你同意是尊重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爲我就那麼點本事,即使沒有你,子銘也能順利進行手術。”
闌珊一笑:“你想怎樣,把我捆起來嗎?我就不見得我擋在手術室門口,醫院還敢胡作非爲!”
“那就得要看誰的本事大!”秦少毅抓起外套,轉身就離開,他實在不願意在這種關鍵時刻撩起更多事端,他和她的誤會猜疑經已多到下輩子也解不開了,這樣紛爭只會讓兩個人更累。累,是的,已經很累,再下去,會兩敗俱傷。
人越渺茫,越蒼涼。闌珊深曉,秦少毅說得出做得到,所以這一次談判,她一定要爭取到話事權。
“秦少毅,我現在正式向你提出離婚。”闌珊堅持了這麼久,痛失了那麼多也不願意妥協的事情,今天,她放手了。是的,他們倆既然都不願退一步,那麼離婚便是最好的法子,她要拿到子銘的監護權。子銘的監護權,她有絕對的把握爭取到,就如她當初有把握秦少毅分不到她一半財產。
“離婚?”秦少毅停下來,細細琢磨其中的含義,離婚,是麼?他嘴角揚起來,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笑得無比歡暢,“趙闌珊,你也有資格談離婚?”
闌珊不甘落後:“我是你的老婆,怎會沒這資格呢?”
我是你的老婆,我是你的老婆。秦少毅這輩子,這句話也許最讓他感到窩心,但場景,語氣統統都錯了位。
秦少毅折回辦公檯,從左手邊第二格櫃裡抽一袋牛皮信封,慢慢地遞到闌珊面前,眼神示意她:看完你就知道答案。
闌珊不慌不忙地打開信封,從信封裡抽出一沓照片,一一閱覽。她看得很仔細,彷彿在重溫昔日的記憶。末了,她把照片歸攏得整整齊齊,將它們歸位。
闌珊說:“想不到你竟找人跟蹤我。”
“出軌的妻子竟想和我掙監護權,不知道法官會怎樣判呢?”秦少毅諷刺。
她沒有出軌,那些照片,都是闌珊和顧涵森同行相片,可這又能代表什麼呢?他們關係清清白白,唯獨一次,闌珊被迫逗留山上,因爲多喝了酒,需要顧涵森攙扶回房間。朋友相互幫助,難道有錯嗎?
可法官不會這麼想。
“秦少毅,你真卑鄙。”竟有留有一手。大概他早預料到她會與他掙監護權。
闌珊一直不敢妥協。上法庭,是不現實的事情,判決下來大概要一年半載,她的計謀只是權宜之計,而現在卻把秦少毅反咬一口。秦少毅還禁止她出行,門口守着幾個黑衣人,寸步不離地跟着她。
闌珊憤然撥打秦少毅的電話,她要給自己討個公道,而秦少毅偏不接。實在忍無可忍,闌珊報警。警察上到來,竟是秦少毅的昔日同學。他不知廉恥地跟警察解釋:“老婆鬧彆扭,玩到沒東西玩就報警。”
是的,哪有人相信,身價斐然的秦少毅會禁錮自己的妻子,這是必然不發生的事情。
闌珊又一次陷入孤立無援的局面。晚上,她故意洗了一個長得半小時的冷水澡,從浴室出來,全身瑟瑟發抖,牙齒“咯咯咯”地直響。夜裡,發起了高燒。她之前感染的傷口爲癒合,秦少毅擔心她舊患發作,把她送出去了醫院。
但是,事不如闌珊所易。秦少毅把她送到離子銘最遠的醫院。他太精明瞭,她如何能逃得過他的法眼,子銘明天要接受手術,他不可能讓她去破壞。
第二天清晨,闌珊的燒退了一點。秦少毅在他的病房裡睡着了。門外的保鏢只餘一兩個,闌珊深曉機不可失,當下,穿着病服,躲過他們尖銳的目光,溜出了醫院。聰明的闌珊,再把錢縫在褲子裡頭,秦少毅絲毫不察覺。
趕到子銘所在的醫院,天亮了。醫院的草地上有幾位病人在鍛鍊身體,見闌珊穿着不一樣的病服,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可闌珊沒空理會,她直奔子銘的房間,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她要爭取,能走多遠便走多遠。
徐姨見她慌慌張張地走進來,試圖攔下她,誰知,撲通一聲,闌珊跪在她身前,臉上還閃着淚光。
“徐姨,求你讓我帶子銘走。” Wωω⊕тTk дn⊕c o
徐姨萬萬受不起,她連忙扶起她來,闌珊執意在她答應之前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起來。
好似女人與女人之間天生有某種連接,有些時候,只有女人才懂女人。這個時候,任何事情不需要理由,她們對與錯的分辨原則自有一套,往往不按牌理出牌。。
“謝謝你,徐姨,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徐姨熱淚盈眶:“談不上報答不報答,夫人,這是我欠你的,現在就當我還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