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殷素素納悶的看着說話之人，奕王妃還以爲是她不認識那人，笑着一一爲她介紹，一圈下來，這亭子裡竟然全都是皇室中人，難怪沒有看見任老太太。
奕王妃對她的親近熱乎擺在明面上，諸位親王妃郡王妃都和奕王妃是一輩的，也算是長輩，十分給面子的都送了殷素素見面禮。
本朝實行分封制，親、郡王都各有封地，只要父皇駕崩，新皇登基，便可自主決定去留，不過大多都選擇了前往封地，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哪有在自己的封地暢快隨意，殷素素以前沒有接觸過這一階級的人，不認識各位王妃也情有可原。
本朝開國皇帝娶過三個妻子，分別爲貧困時的糟糠之妻，打江山時共患難的妻子，和功成名就後爲了籠絡勢力娶的皇后。
開國皇帝幸運的是他每娶一個妻子時，之前的妻子早就死了，所以不用糾結恩情和權勢該如何抉擇。妻子多，子嗣也多，他俱一視同仁，選了一個兒子當儲君，剩下的十幾個兒子都根據功勞大小和受寵深淺分了親王。
開朝至今已有百年，親王下一代便成郡王，新皇又封自己的兒子成親王，不斷更新，到了現在，皇家王爺一大堆。當然在這漫長期間，也有無數王爺被斬，或支系離得太遠的敗落，到了如今，親王郡王仍有好幾十個。
殷素素不解的是，太后的千秋節都過了快大半個月，她怎麼還看見了這麼多王妃在京都，照常理說這個時候她們應該早離京回封地了吧？皇家的事還輪不着她管，好奇的在心裡默默猜測了一下，臉上端起無可挑剔的笑容和王妃們應酬。
“瞧你也不耐煩和我們這些老婆子在一起聊天，去找其他人玩吧。”混了個臉熟後，晉國公夫人道。
周圍王妃打趣說誰是老婆子了，殷素素靦腆的笑了笑，順水推舟的說道：“外祖母，不知祖母和大伯母她們在哪裡？”
晉國公夫人笑道：“我帶你去吧。”其實不必她親自帶路，只是她也要離開，順道道路罷了。
殷素素望了奕王妃一眼，她沒有挽留晉國公夫人。即使都是本朝的權貴，也有各自的圈子，奕王妃和皇家的公主王妃是一個圈子，晉國公夫人和其他國公夫人、候夫人、伯夫人等有爵位的夫人又是一個圈子，而任老太太等朝廷高官重臣的內眷，又是一個圈子。
雖然她這段時間不太想看見任老太太，但比起和王妃們在一起的壓力，她寧可面對任大太太的喋喋不休，任西樓的官位對朝臣和一般的皇室宗親有威懾力，但對在場的這些人實在算不上什麼危險，和她們相比，她纔是渺小的那一個。
“雅汀啊。”晉國公夫人喚她，殷素素立馬提起耳朵，恭敬的看向她，晉國公夫人無奈一笑，“你不必如此緊張，你娘雖不是從我肚子裡鑽出來的，但她也是在我跟前長大，好歹喚我一聲母親。她當初在我面前也沒害怕成這個樣子。”
殷素素低頭，小聲道：“不是害怕您，我性子就這樣，有些怯生。”
這種時候她應該安靜沉默的在一旁，臉上最好帶點羞澀的紅暈，然後由相熟的旁人以打
趣的口吻出面解釋說這句話，不過這裡沒有誰和她熟，只能她自己舔着臉說了。
幸好路窄，殷素素晉國公夫人並肩走，後面跟着的是晉國公府的丫鬟，再後面纔是寫意和成媽媽，聽了殷素素毫不臉紅的說這句話，寫意差點笑出聲，成媽媽眼疾手快狠狠掐了寫意一把，纔沒讓她笑出來，不過就這樣也還是引起了前面晉國公府丫鬟奇怪的回頭注視。
寫意捂嘴痛苦的忍着笑，三奶奶害羞怯生……她跟在三奶奶身邊這麼多年，也沒見她害過羞呀！當年是永遠的一副冷清淡漠，好像在修禪道，看破紅塵，什麼事都不在乎了，後來出了禪道，卻變得更厲害了，在章家夫人二小姐就沒在三奶奶手上得過好。
成媽媽又氣又急，這丫頭，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裡，又是一招九陰白骨爪狠狠揪了她手臂，寫意吃痛，這才徹底沒了想笑的慾望。
晉國公夫人信以爲真，瞭然的點頭，“都嫁人了，以後性子得大方些，唉，這些年你受苦了。”嬌嬌寵溺長大的女兒不會是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思及皇甫氏難產早亡，殷素素幼年失母，後頭娶的那位章夫人一副市儈長相，大致能猜到她在章府的日子過得如何。
現在說了虧欠抱歉的話也沒有，晉國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嫁了個好夫君，我和你外祖父、姨母姨夫都回來了，以後有我們給你撐腰。”
比起晉國公夫人誇任西樓是個好夫君，殷素素更被後面的話吸引了注意力，“您和外祖父不再走了，姨母也要留京都嗎？”
“是啊，我們都不走了。你姨母是真心喜歡你的，你日後多去王府陪陪她。”晉國公夫人道，嘆氣，“你姨母沒有孩子，她最喜歡孩子了。”
是不是真心不是她說了算的，殷素素低頭用羞澀的笑迴應，不過可能有些感謝之意吧。在成媽媽的解說下，殷素素明白了晉國公府裡面的情形後，一直吁嘆不已，晉國公一家人簡直就是完美模範家庭。
丈夫明辨是非，妻重妾玩，後宅的事交給國公夫人，一概不問；妻子賢惠寬容，一是一二是二，不搬弄是非妒忌憤恨；嫡女嬌氣但不驕橫，對庶妹不親熱但也不打壓，有人欺負庶妹還會幫忙；庶女懂事乖巧，聽從一切安排。皇甫氏唯一的抗議，估計就是讓晉國公夫婦給她留些尊嚴，別太過分了。用錢換娶的妻子，總歸是得不到太多敬重的。
那時候國公府的嫡小姐已經出嫁，成爲奕王妃，且不提奕王妃和奕親王還不比如今的纏綿恩愛，也不說奕親王雖爲先帝看重的弟弟，但在朝事上還是得避嫌，單說奕親王貴爲王爺，權利大，府中珍寶奇物也不少，但真金白銀還真比不上章家。
如果變賣王府裡的東西，或許也能幫晉國公府一把，但這完全不現實。
在國公府庶出二小姐差不多是隱形人的情況下，奕王妃就跟獨女差不多，結果自己這個倍受父母寵愛的女兒沒能幫上忙，反倒需要利用庶妹的親事，做那等令人不齒的事，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奕王妃都覺得自尊心受到挫傷。
只有在這樣環境里長大的天真少女，纔會覺得利用庶
出妹妹來換取錢財，是件多麼令人不屑的事。而在很多年後的今天，看了無數人家明目張膽的將家中庶出女兒標上價碼，進行利用買賣的親王妃，不知道還有當年心境的幾分之一。
不管還剩幾分之一，如果是真心有一點喜歡，殷素素轉了轉眼珠子，倒是可以有空將章雅淳帶到奕王妃面前讓她瞧瞧，她沒有孩子，應該很喜歡兒子吧？
章老太爺以前是單純的因爲是男丁而喜歡章雅淳，如今更多的是拿來當脅迫她聽話的籌碼，這讓吃軟不吃硬的殷素素非常不爽。
殷素素說道：“雅汀知道了。有機會，我去章家把弟弟也帶上給姨母瞧瞧。”提起章雅淳，她立刻笑得真心了許多，讓人覺得姐弟情深。
晉國公夫人馬上提起了興致：“你是說雅淳？”
殷素素含笑點頭：“您這麼多年沒回來，還能一眼就認出我，但您一定認不出雅淳。”
在腦海裡幻想了下章雅淳的模樣，晉國公夫人無比期待的說道：“上一次見他他才三歲，走路還走不穩，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十三歲了，是少年郎了。”
說的再如何好聽，她對庶女的兒子自然不會太過看重，如今這般，不過還是爲了自己那成親二十載，依然一無所出的女兒。奕親王倒是有一個兒子，是年少風流時在外面種下的果，可惜奕王妃不喜歡。
她膝下空虛，看着別人有兒子女兒，甚至孫兒抱，心裡也豔羨的緊，可惜奕親王和其他王爺不太親近，感情好的只有胞兄先皇，皇上的兒子能抱來嗎？孃家也只有一個庶妹，還遠在京都。晉國公夫人心裡思量着。
左右章家續娶的那位夫人也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不如將章雅淳養在奕王妃跟前，讓她有個期待，日子過得開心些也好啊。又是沉鬱的一聲嘆氣，奕王妃這輩子想生孩子估計是不可能的了。又不用改姓，章雅淳還是章家的兒子，他只是住進王府養在奕王妃膝下，和章家好生協商，他們應該會同意，這筆生意他們可不虧。
有些事一旦燃起了個苗頭，隨着壓抑已久早就存在的心思，很快便燒成了熊熊大火，晉國公夫人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恨不得馬上殺個回馬槍找奕王妃商量商量。
壓住衝動，她自嘲的笑了笑，都活了大半輩子了，怎麼還是這個急性子，晉國公夫人在心裡默默對自己道：不急不急，這種事急不得，章雅淳那孩子現在長成什麼樣還不清楚，得讓雅汀帶來先瞧瞧，是個好孩子才成。
晉國公夫人一會兒笑，一會兒鎖眉頭，沉默的大半路程，殷素素時不時轉頭看看她，也沒出聲叫她。她哪裡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才萌芽還不成型的念頭，隨口先說了句話，在人家心裡已經有雛形了。
“也別提什麼有空沒空的，又不是做什麼大事。”一段不長的路快走完了，晉國公夫人從沉思中回過神，對殷素素道，“就尋常的串串門。今兒你外祖父忙，等下次，你們祖孫倆好好見見，他可念着你和雅淳姐弟倆呢！”
殷素素已經看見任大太太的臉龐了，晉國公夫人拍拍她的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