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雖然出身貧民,但對於錢財一向看得很開,一向安於自己掙錢養活自己。?:efefd當初,黨醫生出於靈魂深層中的大懺悔,以支持民間養老事業的名義,捐給梔子辦養老院,實際上是給了梔子的。要不要接受這筆遺產的捐贈,梔子曾經猶豫過,她並沒有有什麼驚喜。
艾教授勸說梔子:“這是黨醫生身前留下的遺囑,他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寫下的。尊重逝者,讓他在地下有一份心安,你接受他的遺願吧。你接受了,表示對他在世時的一宗罪給予原諒。”
終於因爲辦養老院急需一筆資金,沒有這錢就辦不起來事,現實世界裡,錢就是鐵,實打實,沒有它,硬不起來這樣,在艾教授勸說下,爲了一份事業,梔子算是接受了黨醫生的遺囑。
但是,黨醫生捐贈的這筆遺產如何接受還是艾教授給梔子作了一番分析::“中國養老事業其實才開始,民辦養老事業,辦的也很艱難,但是光靠國家辦養老事業,在我們中國行不通,中國老齡人太多。你已經有了這幾年的搞養老公益的實際經驗,非常難得。現在因爲客觀條件的變化,養老院一時辦不下去。我的意見,你把這筆錢建一個基金,就用你的名義,因爲這幾年你在中州市已經有影響,你的名字聯繫着養老公益。有了這筆基金,以後照樣可以用於合適的養老公益事業中。”
對於艾教授,梔子視爲父執,在她遇到關鍵處,總要同艾教授商量的。梔子同意艾老的意見,也獲得她丈夫楊兵的首肯。
但是使用什麼名稱楊兵商之於德高望重的艾教授,楊兵其實一直對“黨百姓”這個名稱感冒。當初這名稱定下後,梔子請艾教授書寫的,他用大毛筆幾經易稿寫成的楷書,原大印在一塊高一米八、寬近半米的板上,而不是小字放大的,中國書法小字放成大字往往難看。能寫出斗大的毛筆字是需要功夫的。這門牌掛出來後,很受大家注目。
楊兵對於老師的書法向來看重,但是對於“黨百姓養老院”的幾個字卻從不評論。後來艾教授才悟出原委,在楊兵的心裡,似乎從未原諒過黨醫生的罪孽。但是,當時起着名字時,楊兵同梔子還不是一家人。
當初起用這名稱的意思很明白,是爲了紀念黨醫生的不菲的捐贈,梔子是懂得感恩的人。她恨過當醫生,但時間慢慢沖淡了,何況黨醫生沒有停止過懺悔,一直到他生命的終結。德國人對二戰中德國犯下的滔天罪行真誠懺悔了,受害國給予了諒解。
艾老對楊兵說:“當初養老院曾用百姓黨養老院的名稱,觸犯了一些神經過敏的人,改成了黨百姓養老院,其實這名稱有點古里古怪。現在建的基金就不必再用它了。”知子莫如父,作爲楊兵的恩師,艾椿早已洞察到弟子的內心,所以他說服梔子,養老基金不用掛上“黨百姓”三個字。就名“金梔子養老基金”
子曰:必也正名乎這個名稱、名分有時候實在很重要。
這名稱一定,楊兵很高興。但是,對於梔子來說,爲黨百姓養老院的終結不只一回偷偷抹淚,爲了這個養老院,她耗去多少心血。她讓小表妹把艾老書寫的“黨百姓養老院”門牌,放到她工作的殯儀館藏着。小表妹先是放在她在殯儀館的辦公處,後來又藏入臥室。
小表妹對黨醫生還心存一份感激,因爲她曾經創辦的中州市小有名氣的美容院,那門面是當醫生無償提供的,靠了那風水好的門面,幾年中積累了一筆錢,把農村老家的舊房翻修一新,使得老父親有個安身之所。她不能忘記黨醫生對她的恩德。
虎子媽幫着調理黨百姓養老院的後事後,便攜同老丈夫回到她在河南溫縣的老家,那邊的拆村歸鎮搞的地動山搖。
途中在徐堡鎮停留一天,這裡有位表親。徐堡鎮是河南小城鎮建設的一個典範。這裡是溫縣、武陟、博愛、沁陽的交集地,南北主幹道在此交匯。
表親也是在小城鎮建設中,從周邊村裡歸到鎮上的。
艾教授坐上親戚家的三輪摩托,在鎮內巡視一番,在中原內地,算是繁華地,但是衛生不敢恭維,垃圾隨處可見。中國農村向來是個髒兮兮的孩子,何時乾乾淨淨面向世界中國文化中有句“只管自少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可說影響到各個領域。自己家裡搞的一塵不染,不管外面怎麼個髒。
艾椿因爲水土不服,肚子發酵得很,在一處所謂公廁中方便,但見屎尿橫流,酸臭味熏天。那同中州市內的公廁不能相比,更不能同養老院的公廁比,百姓養老院以食堂衛生、飯菜多樣、宿舍整潔、廁所無臭而聞名於業內。而這四個方面恰恰是國內一般養老院所欠缺的,所以黨百姓養老園宣佈解散時,老人們都揮淚而別。
中國鄉鎮的真正文明是從廁所文明開始。
艾椿回到三輪車上,腦瓜還陷在廁所問題,只覺得身體一晃,差點給甩出來。三輪車停下,原來三輪車變道,不慎同一輛警用車發生小小摩擦。駕駛三輪車的是位老實巴交的青年,已經嚇得直哆嗦。警用車的司機下來,看了一下碰撞處,狠狠的剜了三輪車駕駛員一眼。
“同志,你看,我們的責任是多少,該賠的一定賠。”艾教授從車上艱難的下來,一手叉着腰,可能腰部被扭了。
圍觀羣衆自發的站在三輪車司機一邊,警民關係現在是很不調和。
“沒把這位老人撞死,就算是萬幸,你這汽車就是擦傷算什麼”
“應該把老人送到醫院,檢查一下。”
“人家還是新買的三輪車,看下損傷情況。”
現場輿情幾乎是一邊倒。
“艾老師,你怎麼在這裡”警用車內下來一箇中年人。
艾教授一看,似曾相識,一時想了起來。
“艾先生,我們在西華見過一面。”
艾教授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回事。
那時艾椿受秦根之邀,去西華密訪被脅迫到這裡的秦根女友孫小妹。他們先找的是來自中州大學的一位畢業生,被分在這裡當村官,但是這位村官因病回家,替補的一位選調生是來自鄭州某大學法律專業的畢業生,替補村官熱情的接待了前任的老師,第二天又用一輛拖拉機,將艾椿和秦根送到孫小妹的落難地。這段緣分,艾椿留下比較深刻記憶。
今日偶遇的就是那位熱情的村官。
“我們的村官,你怎麼從西華到這裡”艾教授很高興。
“說來話長,後來我被調到縣裡政法部門,去年又調回到溫縣,我父母在溫縣。”
因爲車禍,兩人只是簡短的說了幾句,但因爲故人相遇,矛盾也就自然化解。以往的村官堅持要送艾教授去醫院,但艾教授活動了一下腰板,感覺還不怎麼難受。
“我把手機號給老師,以後要是不適,打電話給我。他又把艾椿的手機號記下。“歡迎您到縣裡看看。我有點公務,這就不能陪您。”曾經的選調生村官握手告別。
艾教授很感慨,這位選調生的機遇還是不錯的,選調生中當了幾年村官,能過上調的比例不是很高。
艾椿回到妻子的親戚家,把這奇遇說給妻子聽,妻子吃了一驚:“你真的沒受傷讓你去醫院,爲什麼不去”
“只是有點不順溜,何必麻煩人家,看得出他是因公下來的。”
開三輪車的青年受到父母一頓批評:“你不是很能麼,不是還能用腳開車麼你把老姑爺撞上了咋辦”
兒子說:“因爲後面坐的老姑爺,有點緊張。”
“那你要是給中央書記開車,還不緊張死”
虎子媽說:“還好,沒有傷到人。”
“要不是老姑爺碰到熟人,怕跑不了賠一筆冤枉錢。”青年說。
這天旁晚,艾教授接到那位前村官電話,詢問腰傷如何並再一次邀艾教授去縣裡觀光。艾椿放下手機,動情的對妻子說:“這溫縣還真的給人溫暖。”
在親戚家呆了兩天,腸胃不適也好了,妻子說,可能是你愛吃這裡的山藥有關。
溫縣的山藥全國知名,號鐵棍山藥,因爲上有鐵鏽似得斑點。肉質粉香,兼有沙地山芋同板栗味,可以入藥,是六味地黃丸中的主料。鐵棍山藥養胃補氣。
在親戚家住了三四天,便回到虎子媽的家。已有多年沒有回老家了,只見那裡修起了比較寬的兩三條縱橫交叉的土路,這表示這裡要搞建設。四間三層的住家,在這裡算是比較突出的,因爲不住人,樓下比較潮溼,樓上則還乾燥。坐南朝北,向北看能看到太行山的隱隱山脈。南面遠處一帶霧氣朦朧,那裡應該是滔滔黃河吧。
二樓向陽處的外牆上,有三個字:向陽樓。塗上的紅顏色已經被風雨剝蝕許多。
“這裡是好地方人傑地靈所在。”艾椿感嘆,“早知有這地方,我就不在城市呆了,到這裡養老還是不錯的。”
“老爺子,生起病來就不方便。虎子爸那一年病重,送縣醫院可費勁。不過現在好多了。”
關於這裡小鎮改造,得知虎子媽住房旁邊要新修一條大路,可能要削掉她家樓房的一半。但這方案還沒有最後敲定。倖幸苦苦在虎子父親手裡建起來的房子,拆掉一部分,這成啥樣想到可能拆房,虎子媽不免心疼。
因爲虎子媽同兒子常年不在家,鎮上的幹部幾乎全是生面孔。
虎子媽說:“老爺子,我們到縣裡去找那位朋友問一問這拆建的事,如何”
爲自己的私事找人,是艾椿一向頭疼的事。但是因爲這事涉及到妻子的大事,也就點頭同意了,也這是詢問有關情況。
此地到縣城不遠,一個多小時就到了。艾椿電話打過去,很快就有了迴應:“是艾教授吧,我聽得出你的聲音。”
“村長,我在縣城。”艾椿還是喜稱他在西華的官名。
“你在哪裡我開車接你”
“不用的,我打的過去。”
村長已經在縣法院門口等着。
“艾教授,上次的腰傷沒事吧”
“已經好了。我內人會按摩。”
“我們溫縣的按摩很出名,因爲這是武術之鄉。”
“這樣吧,我今天不忙,我們去泡個澡,這能放鬆肌肉。我們在澡堂再拉,好不好。”來溫縣的這麼多天,還真沒有好好洗個澡。中原一帶,客人來了,禮遇之一就是請洗澡。
主人盛情相邀,艾椿欣然同意。村長駕車帶教授夫婦進了縣裡最好的澡堂。
“在西華當村長時,很難洗個痛快澡。我的前任走的時候,我送他到縣裡,他說陪他洗個澡,沒想到他洗澡時暈在澡堂裡。他在村長的位置上幹得太猛,累壞了身體。我們這些選調生,都是帶着很大的熱情離開大學到農村,很想有番作爲。”
“我們中州大學那位選調生回去養病,後來如何”
“他以後又回來過一次,身體還是不好,我們有過斷斷續續的很少聯繫。他是位很要強的人,父母都是農村的,能奮鬥到大學就很不容易,在校各方面應該不錯,否則不會成選調生。說真的,我們這些選調生絕大部分,當初的確是懷抱改變農村落後面貌自動報名下農村的,其中有很少一部分就打算紮根農村。我一直以爲農村需要有文化的人。你校哪位學生、我的前任有理想,也有實幹精神,可惜身不由己,不到兩年身體就支撐不住,查出肝有毛病,肺也不太好。後來聽說他在家鄉自辦了養雞場,不是辦得很好,收攤子了,又辦果園種植,聽說種軟子石榴。他是個不甘沉淪的人,我想只要他身體還能支撐,一定還會自我奮鬥下去。”
“那個湖南人曾國藩,有所謂的屢敗屢戰之說,其實屢敗屢戰的精神,自古以來就是我們民族可貴的精神,許多成功者,幾乎都是從屢敗屢戰中過來的,這種不服輸的氣質,在普通中國老百姓中隨處可見,做着成功夢,但成功的永遠是少數,多數是不很成功或不能成功,但沒關係,人來到世上,不想成功一次的是懦夫,但幾經奮鬥而不能成功的則是英雄和勇士,我們中國人似乎更崇後者,爲什麼後人更喜歡失敗而自刎的項羽所以,沒有這種奮鬥精神,就沒有我們中華民族。你的前任,就有這種不服輸的精神,即使輸了,甚至倒下了,也並不後悔。”
“艾老師,你說的好。我送你一張碟片百元之戀,我也給了前任一張。”
“謝謝,我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涉獵的多。”
“是一位京城的朋友推薦給我看的,我被百元之戀吸引住了。”
“人應當有各種戀,戀書本,戀事業,戀友情,戀生活,只是身體這個根本要保護好。沒了身體,什麼都戀不成啊”
“我在的那個村,村民的健康很不好。我發現那個地方的水有問題,農民世世代代靠井水飲用,但後來可能井水受污染。這個化肥量一年比一年用的多,不這樣害蟲無法殺死。但是害蟲對農藥的適應性越來越強,人卻沒有害蟲的適應性。村子不太遠的地方,有個不大不小的垃圾場,時時焚燒。還有個黑戶屠宰場,污水橫流,這些能不影響到井水嗎我到了那裡,把井水弄去化驗,果然不適合飲用。後來我從網上爭取到一筆資金,使村裡喝上自來水,情況就好些。”
“這是你當村官的公德。”
“說不上。我因爲是早產兒,後天又失調,身體不是很好,不能像前任那麼沒命的幹。我的重點是化緣,通過互聯網把村裡的困難情況和潛在的發展,但你不能一味的叫苦啊,還要講有錢後的夢,要辦哪些村裡公益事業,把這公佈到網上,希望得到社會的同情和支持。改變落後農村面貌,光有精神沒有錢絕對不行。”
“看來,你是時代的弄潮兒,這個互聯網,起始於美國。”
“不能夠把中國農村同互聯網聯繫上,農村沒有希望。農村問題一大堆,但我相信,只有靠科技來解決,靠人和社會的進步來解決。對了,上回你同那位秦老師吧,去探訪被劫持到西華的女孩,怎麼樣了”
艾教授就說起葉酸妹在那生了個兒子,後來丈夫因買血得了艾滋,全家一貧如洗,男的死後,女方不得不帶上一雙兒女,離開西華山區到中州,幸遇往日的知己,一家戶口總算遷到城市,現在女兒已經上了大學,前幾年老丈夫也已經西歸等等,兩人一番唏噓。
“現在農村的病根還是在千百年來的窮根,挖掉這個根並不容易。多少年來,我們宣傳勤勞致富,但實際上並非這樣。我管的那個村,有兩位勤勞的農民,一位主要種地,一位主要種植,但是生活比不上外出打工的,農業風險大,那位果農蘋果眼看豐收時,一場風災,刮落了大部分快成熟的果實。種地的那位,糧食豐收後,卻賣不上好價錢,還了貸款,所剩無幾。風風雨雨幹農業,身體難免不生病,一旦有大病,花費就不小,雖然能報銷一部分,但還是難以承受,尤其大病住院。兒女長大結婚一系列費用可不少。外出打工的自然多了起來,但現在農村出現感情危機,男人外出,女人守家,長期分離,勢必生事,或是外出的有外遇,或是守家的出軌。夫婦一起外出當然好些,但孩子老人留在家,尤其是兒童常年不見父母,缺少教育,這樣的孩子長大,精神往往不健全,很容易成混混。這樣的孩子不是少數,成年後,可是社會不穩定因素。”
“現在反腐力度大,地方幹部要清廉多吧”艾椿問。
“村官”微微搖腦袋:“我的畢業論文是法治下的。這千百年來的辦事送禮,錢權交易,根深蒂固,這種惡習,解放後二三十年基本絕跡,這大概是人民深深懷念開國領袖的原因之一。現在這種惡習死灰復燃,而且已經融入到血液裡。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現在是一年清知府,百萬雪花銀。是世界性的,靠道德不行,靠執政黨自我監督不行,必須有輿論界和人民羣衆的放手的強力監督,尤其是嚴格的鐵的制度約束,而這在我國,可能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這位前村官說的很深刻。
“艾老,我已經考了你們中州大學法律專業的在職讀研,這分數差了一點,還好,我原來大學的法學院一位領導同你們中州大學的某位領導是老熟人,經他疏通,我被錄取還有希望,您老回中州,再請問問。我曾想到拜託你,但不知道您老是否在中州。”
艾椿一愣,但馬上恢復原狀,答應問問。所謂問問,也就是給一把力。法律專業倒是有位老學生,但自己退休多年,已經是被遺忘者,回去姑且問問,問是一定問,不管有無效果,但不能沒問又說問了,這欺騙勾當是不能的。
這熱水洗澡,可同喝了酒死的,血脈奮漲,兩人談的十分投機。艾椿竟忘了來縣城的目的。
出了澡堂,村官又在一家小酒店款待艾椿夫妻。離開縣城時,村官沒有忘記送給艾老碟片百元之戀。
回到家,妻子問及“村官”怎麼說,艾椿坦言沒有問:“以往只是一面之交,總難開口,以後再說,因爲現在也算他鄉遇故人,是熟人了,以後再問就是。”
“這個村官,能活動到自己的縣內,一定很有活動能力。”
“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大學生選放到農村,並非要長久放着,是種鍛鍊,是瞭解中國農村的絕好機會。我始終認爲,知識分子不瞭解農民是個缺憾,尤其在中國這個向來以農立國的國家。從歷史上看,凡是瞭解農民的中國領導人,中國就會暢順些,反之不然。”
“好了,又說你的大道理了。我老想,我們的房子,攔腰削去一般,這剩下的一半怎麼辦,這舊鎮改造指揮部,考慮到這種情況嗎”
“老婆子,我這樣想,如果我們的房子被拆了一般,也絕不會白拆,一定有相應的賠付。剩下的一半房,還有上下各兩間。這房子造的挺結實,再拆可惜,保留吧”我常想,人生在世,有一半的成就,一半的幸福,一半的收穫,或是一半的損失,一半的遺憾,一半的痛苦,都可以接受。如若是幸福和收穫滿盆滿鍋的,反倒不好,須知盛極必衰。”
“我中學時,學過魯迅的,阿q正傳,我看你就是阿q。”
“自己找個理由,讓自己在尷尬處、極度痛苦處,設法解脫,有時候也是必須的的。”艾椿說,“有時候吧,也要從大局想,不就拆掉一半房嗎舊鎮改造好了,交通便捷,鄉鎮美觀,自己受點損失算什麼”
妻子起身把窗戶關上,窗外又飄進一陣陣難聞的臭鴨蛋味。
“怕是又在焚燒地膜,這東西一燒,有二英惡氣體,是致癌物質。”
“好像是從垃圾焚燒廠那邊飄過來的。”
“這廠離這多遠”
“不到十里,建這垃圾處理廠時,一再宣傳無污染,可是實際情況不是這樣,大批農田受污染,河水受污染。周圍老百姓得惡性病的增多。”
“我一位朋友去日本,那裡也有垃圾處理廠,離人們的住處也不是很遠,但是聽說那裡的空氣沒受大的影響。”
“人家日本有嚴格的垃圾分類習慣。”
“我看,主要是人家的處理垃圾設備怕是高科技的。解決中國的一系列難題,離不開社會和科技進步。等兒子在美國站住腳,我們再到美國看看,那裡的鄉鎮如何。”
離開溫縣前,艾椿陪妻子去她前夫墳上燒了紙。虎子媽跪在墓碑前,含着淚說:“他爸,我回來看你了,告訴你,兒子成家了,去了美國,兒子兒媳都很孝順,小兩口恩愛又懂事。你也放心我,大哥老艾對我挺好,他像你在時候一樣護着我。你在那邊要默默保佑我們啊我們造的房子,可能要拆去一部分,你也放心,這不影響我有遮風避雨的地方。你在那邊,缺什麼,託夢給我啊。”
這一番陰陽兩隔的不能對話的對話,着實使艾椿的心一陣心酸。
艾教授在鎮上買了一罐紅漆和刷子,這天陽光正好,他到二樓的窗口,打開窗戶,下面正是“向陽樓”三個字,他上半身探出窗外,用刷子沾上紅漆,給向陽樓三個字慢慢的描着,這活不輕鬆,花了近一個小時,使向陽樓三字變得鮮紅鮮紅。
這時,艾老頭已經是一身微寒。這時妻子從外面回來,正見老頭子一首提漆桶,一手拿刷子,在樓下面昂首望着天空,她忽見二樓窗下鮮紅的“向陽樓”,明白是老頭子的一番辛苦,她的眼溼潤了。這三個字還是當年造樓的時候,丈夫踩在腳手架上用水泥搞成的立體字,花了整整半天。
“我的老乖乖,你怎麼冒這個險”她撩起衣襟給老頭擦臉上的汗珠。
艾老頭不言,用刷子佔些紅漆,在南牆左柱上揮灑:中州艾椿到此。
離開溫縣的頭天中午,鎮上一位虎子媽的小學和初中女同學,設家宴款待。請來一位鎮上幹部作陪。女主人在縣裡工作的丈夫也在家,大學經濟專業出來的。
席上自然言及舊鎮改造中拆遷的事,鎮上幹部說,舊鎮改造規劃正等着上面審批,何時批下來還不知道。縣裡在這裡計劃建個產業園區,舊鎮改造同工業園區建設是同步進行的。
說及產業園區的建設,這在全國是個風潮,大大小小的所謂產業園區遍佈全國各地。尤其是高鐵出現後,傍高鐵的新城建設,非底下縣城的工業園區可比。這高鐵鐵軌剛剛鋪到哪個城市,哪個城市就宣佈率先進入高鐵時代,於是忙着在高鐵兩邊圈地拆遷,成立所謂現代產業園區或城市新區,忙的不亦樂乎。至於前景中的得與失,很少有人考慮。
“我前不久回了趟老家,參加一場宴會,有一位幹部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寫的是宿馬高鐵新區,這幹部可能酒喝多了,說什麼一年成名,三年成型,七年成城,我看是有點吹噓。據我眼見,投資進入園區的企業很少,倒是大片良田荒廢。我們縣還好,因爲基層比較實際,不敢放開胡來。自身缺少資金,外來資金又不輕易投入,光掛牌有什麼用”他扭頭對男主人說,“你是經濟專家,有何高見”
男主人說:“現在搞開發過熱,所謂大熱必死,弄不好以後這些所謂新區、新城,會成死城。各地財政依靠土地的多,所謂土地財政,主要靠房地產、商業商務,提高土地的性價比。搞土地開發的副作用,是造成失去土地後的農民,並不能因爲一點土地補償費變富,失去土地和住房的農民,只能外出打工,很可能變成大批流民,造成社會問題。”
女主人說:“我們國家貧窮地區還不少,不貧窮地區的窮人也不是少數,但是我們對外支持落後貧困國家很大方。”
艾教授一直在恭聽大家的談論,覺得非泛泛酒場套話。他明白女主人的話,希望上面重視國內的窮人。他說:“我們中國人,一向對朋友講義氣,儘管自己窮,也要傾其所有招待朋友。”
女主人直言:“我看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好掙面子好大喜功,這要不得,還是鄧老在世,主張韜晦之計,放低調子,切實辦好自家的事,使老百姓真正享受到改革開放的紅利。但是我看,現在是有權的有關係的,利用改革開放漲了腰包。”
羣衆的眼睛最清楚,這是一點也不假,艾椿一番感慨。
離開溫縣回到中州,艾椿夫婦住進了大學裡的住房,可是他住的房子,因爲近三十年的老房子,大學決定拆除建高層住宅。還好,大學有安排,拆遷的員工可以住進了另一處校內房子,無需自己在外賃房。
大學畢竟大學,講人文講道義。記得五年前中州一位也算是頗有名氣的文人,舊住房拆遷重建,開發商要拆遷戶各自找房,房租由開發商出。可憐這位獨居的年老文人到處物色房子,費了很大的勁,還是賃不到。因爲他年老,沒有業主願意賃房給他,怕他弄不好老死在房間,成爲不吉房。最後開發商將他安排到郊區鄉村養老院。
假如艾教授不是由大學統一安排拆除後的住房,而去獨自租房,最後怕也得去養老院。
住房剛搬定,久違的沈園打來電話,說要來拜訪艾教授,艾教授說,我已不在原來地方住了,新住的地方還在大學裡。告訴了她幾棟幾室。
艾教授同沈園雖是熟人,但這幾年很少往來,在艾椿這邊,自覺安心當邊緣人,很少主動聯繫朋友。沈園那裡,投身市場拼搏,不願浪費稍縱即逝的中年時光,該問候的電話也省了。
如今不知道沈園何事要登門拜訪艾教授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