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一百三十一回老字號熱說尋故劍冷美人淡定還玉鐲
香鶴爲何要將求愛信自關緊閉?自有他的一翻思考。
一是他從現實中的老夫少妻生活中,覺得老少搭配問題多多,而生理上棘手的問題對男人來可能是很無奈的。因此,國際上有個男人找女人的公式:自己年齡減半,再加以8,低於這個數的女人年齡,男人就得慎重考慮。香鶴已70歲,35加8是43,而素娘是41歲,這樣的計算結果,香鶴不敢造次。當然女人找男人也有公式:自己的年齡減去8歲,再乘以2。從素娘角度考慮,找男人不能超過66歲。男人也得多多從女人角度考慮。
二是他覺得素娘子的感情取向還很餛飩。第一次婚姻是他父親作的主,嫁給了一位商人,因爲男人感情出軌,後來離異了。她同汪蘇的感情其實不能說是一般意義上的男女恩愛,而是一種償還,她父親很虧欠汪蘇,子承父債,她希望通過愛的方式償還。
三是不能以某種誘惑換取感情。兒子希望讓素娘成爲父親的妻子,一起去德國。這不變成了一種交易?婚姻同交易混在一起,就變了味。雖然婚姻中多多少少含有交易成分,但是不能成爲主要的成分。
基於這三方面考慮,香教授沒有交出求愛信。
香教授答應兒子年底前去德國,換個地方住一陣,思想可能活泛些。中國老人中得認知症的比例還是比較高的,這同中國老人思想的凝固有關。
中國人比較注重親人的忌日。每年夫人的忌日,12月28日這一天,香教授都要去公墓祭掃老伴。
素娘行前,似乎對香教授格外依戀。整天猴在香鶴身邊,陪着香教授閒話、逛街,她珍惜同他共同相處的最後一段日子,以後也許沒有機會在一起了。人生不相見,動如參如商。
12月28日香教授要去公墓,這天是老伴的忌日,素娘也要去。素娘一方面願意陪去,另方面也是受香老的兒子委託,他自己有事不能陪老爸。
“你別去了吧,怎麼有點咳?那邊風比較大。”香教授每年都是習慣了一個人沉思着,在墓園的小路上踽踽而行,路邊的小草和小花無聲同他對話。到了墓地,獨自在夫人的寢地上點上一炷香,默默坐着,僅此而已。
“你都不怕風,我就這麼嬌麼?”素娘說。
於是,打破了香教授12年獨自在夫人忌日這天獨自掃墓的慣例。
去的時候,天還有些陰,到了墓園放晴了。
須晴日,墓園煙霞,方見暖色。也許是有個女人在身邊,加上晴天,香教授的心沒有先前般沉,覺得路邊在風中抖動的小花小草似在舞蹈。
照例在墓地上放上幾個蘋果和麻餅,這是老伴生前喜歡吃的東西。多了一樣東西,是素娘買的13支鮮花,表示逝者在那邊過第13個生日。
祭拜完畢,兩人在墓園的石凳上坐了一會。
香教授說:“你快走了,中午我們去一家老字號酒店。甄伊那裡有湖濱酒店,不過那裡的湖是人造的,我們這裡也有個湖是自然的,湖光山色,水波掩映,風景尚好,那裡有一家酒店,有點歷史了。店不大,有特色。”
半個多小時,到了那家老字號酒店,店門的招牌上寫着:故劍酒店。
酒店不是現代化的那種,店面不大,但是古樸整潔。
因爲湖濱有點寒意,香鶴便要了一瓶紅酒,對飲淺酌,兩杯紅酒下去,話盒子打開。
香教授說:“小素,這活人恐怕都有愧於亡人。我的專業是英語,因爲發音老不很準,大學畢業後,我去了高校教外國文學。我又是個無線電愛好者,六七十年代的亂世,我被關押,懷疑我是外國特務,這是我的專業和愛好惹的禍。我剛結婚的妻子,對我的感情沒有一點變化,對我的父母照顧的好好的。她原是無線電廠的裝配工,因爲我常去廠裡找原件,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她的樸素和隨和吸引了我。”
“大學教師同工人結合,能成恩愛夫妻就很難得。”
“那時我其實有一位女友,是位中學教師,人也不錯,但是太嬌,我父母說,太嬌氣的女人男人受累,老人家不滿意。倒是二老看上了無線電廠的工人,說這纔是過日子的女人。結婚的數十年中,證明她確實是操持家務的好手,我是典型的甩手男人。也許她太累,健康受到損害,中年以後,身體每況愈下。”
“男人甩手的多,男人甩感情的也多!”素娘子找的男人就是典型的甩手男人,家務事一概不管,因爲在政府部門工作,經常因公陪酒,喝多了有時就不上班,領導在辦公室找不到他,問他在哪裡,他很理直氣壯的說,喝多了,還在牀上。領導也不批評。素娘不能原諒丈夫的是他的生活作風,經常夜不歸宿。要是責問他的話,他理直氣壯的說,我們頂層不回家是常態。他說的頂層是指市領導。男人甩感情素娘子不能原諒,婚姻走到了盡頭。
“要說甩感情,我也是有過的,就是結婚後,心裡面還有我的第一個戀人。”香教授放下酒杯,“妻子是知道我那位女友,我們有時候還有通信,那時候一般人家沒有電話。妻子從來不拆她的來信。有回來信,說她要見我,這事不知妻子怎麼知道的。約會那天是星期天,趕上妻子因妊娠反應,吐得很厲害,我決定不去赴約。上午十點,妻子說,你還不快去,人家一定有事找你,皮鞋給你擦好了,衣褲也熨整齊。”
“我做不到!”素娘子給香教授添了酒。
“我去了,但是我沒有到約會的那家酒店,我去了一位女同事那裡,她同我的女友是中學同班,我請她代我去約會的酒店,說明我不能去的理由。那時我想,老婆正懷上我的孩子,我卻去約會,太說不過去。從此,我就斷了同女友的通信。”香教授停了下,“她約會的酒店,就是這家酒店。”
“香老,我敬你一杯,你是不忘故舊的男人,我喜歡懷舊的朋友。”
“自那以後,我來這家酒店就只一次,就是兒子赴德留學的那年,我爲兒子宴別送行,兒子指定要來這家酒店,那正是我的老伴往生的第二年。兒子之所以來這家酒店,我是清楚其用意。”
“什麼用意呢?”
“這酒店的老闆姓劉,自稱是劉邦的後代。解放前的三十年代,劉老闆就在這裡開了家小飯店,老闆讀過幾年私塾,有點墨水,飯店起名爲‘故劍飯店’。因爲這裡曾經是抗戰時期反蔣抗日的地下聯絡點,解放後劉老闆的腰板就比較硬,他的飯店得以繼續開下去,可是以後公私合營,這飯店就不存在。直到改革開放,劉老闆的兒子率先在故居開起私人飯店,店名叫故劍酒店。因爲地段好,生意經營得法,幾年後酒店重新裝修,稍加擴大了點,成了現在的樣子。”
“香老,你這是在說這酒店歷史。”素娘子給香教授斟上酒。
“漢代皇帝劉詢,是漢武帝的曾孫,出生不久就被捲入一場政治鬥爭,同母親坐牢。五歲那年,漢武帝下詔,讓劉詢出獄去掖廷,即宮女住的地方,過着同宮女一般的普通生活。但總算進入劉姓皇族宗室。這掖廷頭兒張賀曾是劉詢父親部下,不忘老領導,對劉詢關懷有加。後來劉詢靠着大司馬霍光的力挺,十八歲時坐上了皇帝寶座,就是漢宣帝。這個霍光爲了控制劉詢,把女兒嫁給了他。”
“有大權的人,往往還不滿足,得寸進尺。”
“是啊,霍光還想進一步讓女兒當皇后。礙於霍光權傾一時,劉詢沒說行也不說不行。這時,他下了道詔書,說他早年有把劍,時刻相隨,須臾不離。現在非常思念這把曾經陪伴他舊時生活的劍,要衆卿百官爲他找到這把舊劍。”
“詔書中沒有說這把劍的特徵嗎?這可比倪萍的《等着我》節目中的尋人還難啊。”
“百官中有頭腦開竅的,悟出這是皇上的詔書中舊劍是隱喻,這中間定有蹊蹺。爲什麼皇帝要在立皇后時,下詔書尋舊日微寒時這須臾不離的舊劍?它隱喻什麼?只有女人能同她的男人須臾不離。”
“女人向來被說成是男人的衣服不離身,但男人不想穿時,就摔了!”
“那是另一回事。於是衆卿就想到皇上找的‘劍,一定是曾經須臾過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賢淑的許平君,那些看不慣霍光的臣子們,於是紛紛上書,要立許平君爲皇后。劉詢便所謂順應衆意,順水推舟,立許平君爲後。”
聰穎的素娘說:“我懂了,這不就是‘故劍情深’麼。早年汪蘇老師教我書法,便寫過這故劍情深四個字,一直沒有忘。”
“你能爲汪老師辯誣,也真正是故劍情深的現代版。你在電視臺同汪老師相擁,當時我同辜教授都流淚了。每逢《等着我》節目亮相,我同辜教授必定一起看的。”
“只是汪老師受冤屈的時間太長了。好在我父親離開這世界之前,他看到了汪老師所在的大學糾正了對汪老師錯誤的處分決定。我父親製造的汪老師的冤情,有特殊的原因。父親同母親感情婚後一直不好,而汪老師是母親請來的家教,汪老師是很陽光的大學生,他一來給我們家裡帶來了愉快,而父親看不慣母親同汪老師親熱的交談,而且竟疑神疑鬼。這是導致他誣告的心理原因。”
“這種事,當事人汪老師很難爲自己辯誣。因爲他在酒後、在畢業離校分手前夕,深情的擁抱了你,這一抱就很難說清。而你那時還小,沒有爲汪老師辯誣的能力。有的時候,人被置於某種環境,是身不由己的。”
“是啊,我的一位大學老師,在六七十年代被捲入那場大運動,他至今仍然認爲,那時的學術權威,壓制小人物,壓制青年教師。那時他反映了大學的這種情況,發信給頂層某個常委,而這個政治局常委後來被打倒,因此牽連到我的老師,受到處分。我們學生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因爲寫信反映情況給中央某個領導,要受到處分呢?但是我的老師只能默默承受這種處分,這大概就是你所說‘人被置於某種環境,是身不由己的’吧。”
“我們的國家,受封建主義統治太長,老百姓的血液中有太多的逆來順受基因,個人捍衛自己的權益的能力太弱。個人的權益不能得到充分的保障的政治氣候下,人們受到傷害屢屢可見。而人與人之間又缺乏相互關心對方正當權益的品格,相反有牆倒衆人推的習慣。所以你能爲汪老師的冤情奔波,實屬難得!不過也離不開現在的比較寬鬆的政治氣候。”
“香老,這其實也是爲了我自己能夠心安。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祝福你和辜教授身體健康!”素娘子舉起酒杯,輕輕地重重的同香教授碰杯。
“你覺得我兒子怎樣?”香教授突然問。
“也許看膩了電視上中國那種滿目的奶油小生,覺得中國男人完了,娘娘腔,女人味十足,中國男人在退化。一見你兒子,不太修邊幅,器宇軒昂,像個男人。
“你要是去德國,那裡的男人完全不像奶油小生,加上個子普遍比較高大,男人味十足。兒子選擇在德國留學是正確的。我真擔心中國要亡在奶油小生身上。”
“一定要我選擇比較喜歡韓寒還是郭敬明,我還是傾向前者,還有些勇武味。不喜歡後者,這小子太奶油味。我不喜歡他的《小世界》,那是奶油+女人+物慾的雜燴。”
“我們就這個兒子,我老伴很喜歡女孩,有人建議我老伴,把兒子打扮成女孩。老伴說,那以後兒子女性化怎麼辦?”
“男人就該是男人,這賈寶玉在女人圈裡混久了,一身的女人味。靠這樣的男人治國平天下怎麼成?”素娘給香老又兌了點紅酒,“這會兒子回來接你去德國,你就去住上一陣,反正戲劇班解散了。”
“兒子是早就想接我,但是這回主要的是另有一件事,辜教授希望我們兩家能結秦晉之好,辜教授的千金是不錯的姑娘。但這事是年輕人的事,兒女的大事由兒女自己定。”
“現在男人事先立業後成家,特別是高學歷的人,三十多歲沒成家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你家香香比辜家姑娘大多少?”
“十一歲半。這年齡差距還不算大,問題是我兒子現在還沒有回國定居的想法,因爲他在德國的那份工作環境很好,對那裡的人事關係也比較適應。如果在國內找妻子,就得帶出去。但是你看,辜教授的女兒能離開父親麼?兒子後天就要返回,看樣子沒戲。”
“那你就上我那裡住一陣。”素娘子倒是真誠相邀。
“謝謝,但是我想靜下心來寫點什麼。我們這裡有很好的地方戲,但現在面臨失傳,老藝人都大多老了,年輕人又不願意學。我想把老藝人肚子裡的戲整理出來。這些戲大都是宣傳信義禮忠孝的儒家思想,但我覺得這沒什麼不好。一個人立身行事,懂禮講信義,盡忠國家和人民,孝順父母長輩,有何不好?現在動不動就是殺人,就是拐騙,就是欺詐。這國人的人性一定出了問題。有人講解放後的社會空氣很好,但這是鐵硬的階級鬥爭手段得來的,被鬥爭的一方生活很慘。我的看法是還要依靠軟的手段,其中有一方面就是發揚傳統中信義禮忠孝中很人性的東西,人性中許多東西是自古至今一脈相傳的。”酒精的作用,知識分子好議論的往往遭人討厭的一面現形了。
這時候香教授的手機響了,是兒子來的電話,問老爸在哪裡?兒子知道父親去母親上墳了,本來他要陪老人一起去墓園,因爲一位朋友急於約會,他便讓素阿姨陪去。
回了兒子電話,香教授便付了款,在素娘攙扶下離開了湖濱老字號古劍酒店。
忽然傳來一個消息,社區戲劇班後援會主任,那位被拘捕的老闆,被撈了出來,說是他的錯誤還沒有到犯罪的地步。老闆出來後,答應繼續經濟上支持社區辦的戲劇班,社區老人們很讚賞老闆。這是一位聰明的民營企業家,他早先捐款社會公益廣攬民心有收穫。
這樣,素娘就不能馬上離開,但是素娘堅持要去她的汪老師那裡。如此,香教授給艾老去了一封快遞。這快遞一方面致賀艾教授再婚,另方面希望艾教授能做素娘或汪蘇的工作,讓素娘留下繼續執教業餘戲劇班。
艾教授接到香鶴的信後,不敢怠慢,立即同汪蘇通了電話,電話裡傳來清泉般女孩的聲音:“請問您是誰?”
“我找汪蘇先生,我曾是他的老師,我叫艾椿。”
“你是艾教授嗎?終於聽到您的聲音。”
“我的聲音沒有您的好聽啊,老鴉似的。”
“不,艾爺爺,您的聲音很有磁性,爸爸經常說到您。這樣,我去叫醒父親,來接您的電話。”
“不必驚醒你父親。我們說幾句吧。請問您的大名?”
“我叫藍妹,藍色的藍,小妹的妹。”
“藍妹啊,聽巫紅和素娘兩位女士誇獎過您,您研究生畢業了嗎?”
“今年畢業,正準備論文答辯。因爲父親有病,我請假回來了。”
“你爸病的怎樣?”
“他還是老胃病,潰瘍比較嚴重,主要是他平時一個人吃飯,很馬虎,這胃病很講究飲食調養。”
“聽說您的素娘阿姨要去你爸那裡,有這回事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上回我同素阿姨通話時,無意間說到我爸的胃病犯了。”
“你素阿姨被人家聘爲戲劇班教師,教得很好,人家希望他繼續教下去,她說要去照應你老爸。”
“聽素阿姨說,原來說好聘用一年,已經過了期,她說不想續聘,沒有說她爲了照應我父親而辭去那邊工作啊。”
“你也不能爲了照應父親,影響你的研究生論文答辯啊。”
“爺爺,不會的。我一邊照應父親,一邊準備論文。我畢業後的工作已經大體上落實,等我有了穩定的工作,我就把老爸帶在身邊。”
“那好,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
“爺爺,我只是老爸的小棉鞋,書法纔是老爸的小棉襖。”
艾教授笑了起來:“我還第一次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鞋,您能給我說說麼?”
藍妹也笑了:“因爲我父親一向手腳冷,尤其冬天。我母親在世時,一年中總要給父親縫製兩三雙結實暖和的老棉鞋。我上初中時,冬天還要堅持給父親晚上暖腳。所以父親說,我是他的一雙小棉鞋。”
這時,艾椿妻子的兒子虎子來看艾椿。而聽得對方座機正響着。
“藍妹,什麼時候讓我能見識一下小棉鞋?歡迎您來中州做客,問您父親好。”
“好,爺爺,再見!”
艾椿很感慨,藍妹並非汪蘇親生嬌嬌女,是在他落魄時候娶了一位寡婦帶來的女兒,那時藍妹才三歲,她的哥八歲,因爲他爲這寡婦一家付出多多,當然他也有幸,進門的寡婦十分賢良,給了他家庭的溫暖。如今藍妹對養父關心備至,給汪蘇許多精神上的慰藉。下輩對長輩的關心,主要是精神上的。
令艾教授欣慰的是妻子的獨子虎子,對他這個義父也很關心,他支持母親同艾椿一起生活,時常噓寒問暖。上回艾椿女兒米米從國外趕回來參加父親的婚禮時,虎子對米米也很熱絡,一聲一個姐,那時米米患上中年女人常有的腰疼,虎子數次爲米米按摩,大凡武術界人,尤其習太極功的,一般都諳熟按摩,經過十多次按摩,果然奇蹟般好轉。米米笑說:“弟弟,你這身功夫,隨我去國外,開武術館兼按摩,一定很能來錢。”虎子說:“媽媽爸爸都在這裡,我是不能離開的。”
虎子來見義父,是來傳遞一個重要信息,他的師弟同梔子表妹的關係可能有變故。男方的父母責令兒子結束同梔子表妹的戀愛關係。
艾教授頗爲吃驚,因爲把梔子表妹介紹給虎子師弟,最初是他動議的。梔子小姨曾認真委託艾教授代女兒介紹朋友,艾椿放在心上,他看虎子師弟人很實在,而梔子小姨也覺得那小夥子人不錯,看上去也是個堂堂男子漢,於是請艾老從中綴合。當時梔子表妹不知何原因,似乎有點勉強。但是這姑娘不願拂了艾教授美意,而男方是很滿意的。以後兩人相處的還可以,只待時機成熟,就去領證。沒想到男方父母作梗。
“你師弟的態度?”艾椿問。
“他是個孝子,不敢抗父母之命。”
“他父母因什麼原因反對?”
“聽說是嫌棄女方的美容職業。”
“美容職業?搞美容的並非都不正經。”
“還有是她的的家庭。”
“因爲家在農村?”
“他們打聽到女方的父親是炸死市長的毒販,說不能同這樣的家庭聯姻。”
“現在還搞什麼出身論?你師弟的父母什麼職業?”
“父親在市文明辦工作,母親在社區工作,都是黨員。”
艾椿沉默。
虎子要走,艾椿要留他吃飯,虎子說館裡有事,要回去。、
“你媽在醫院陪一位老人,在人民醫院九樓13病牀。”
“不去了。”虎子把買來的一罐無糖燕麥片交給義父,他每次來都要帶些艾椿愛吃的食品。
“回去做好你師弟的工作,戀愛不成,別出事。這邊姑娘的工作我來做。”
晚上,在枕邊艾椿同妻子說了虎子來的事。妻子一聽說:“我告訴你,當初你提出把姑娘介紹給人家,我想阻止的,但是我沒說。”
“爲什麼阻止?”
“以後我告訴你。現在要考慮怎麼對姑娘說。”
“我告訴了她表姐,梔子倒還平靜,她說由她來同表妹說。”
過去了兩天,梔子表妹來找艾教授,帶來了一罐艾椿喜歡吃的黑巧克力。坐定後,她從手腕上退下乳白色的玉鐲:“艾伯伯,煩你交給虎子哥,再請他轉交。”語氣堅決,語調卻淡定,真正是冷的可以。
艾椿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這玉鐲肯定是她男友贈送的。
一向思維敏捷的艾教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梔子表妹。他同眼前這位青春萌美的姑娘認識已經不是一天,小學畢業就跟表姐梔子外出闖蕩,在梔子的人品的影響下,律己很嚴,不拘言笑。在美容界中,素有冷美人之稱。她男友的父母怎麼能因她的父親和她的職業而盲目褒貶她?
這時,正好老棋友鄰居老頭來了,提來了一兜櫻桃:“自家櫻桃樹上的,今年櫻桃豐收。”
梔子表妹站起來告辭,艾椿便送她下樓,正好被梔子看到,便拉她表妹去了辦公室。
艾椿上樓後,老棋友說:“你這來了仙女啊,我感到她一身冷氣。她就像這隻品質不錯的翡翠玉鐲。”
“你懂玉鐲?”
“不瞞你說,早年想發財,冒險去過緬甸露露河,差點老命丟在那裡,真是鳥爲食亡,人爲財死。主要是幾十年窮怕了,想發財啊。露露河那裡產翡翠玉,跟着師傅混了半年,多少懂得翡翠品質。這隻玉鐲,色調還算純正,亮度還可以。”
艾教授這才知道這個老頭見過世面,他的財富可能同他走私翡翠有關。中國幾億農民中,不乏勇敢的有智慧的冒險分子。
“你估摸現在的價格在多少?”
“比較上品的翡翠玉鐲少則幾十萬,多則幾百萬甚至千萬。這隻玉鐲,在我們中州也得上萬。”
“剛纔你怎麼說這姑娘她一身冷氣?”
“這是說她身上有股不可冒犯的正氣。這姑娘漂亮,但感到她很正派。如今許多女孩,自認有姿色,騷狐子似的輕浮。”
“你的見解可以啊。”
兩人一邊吃櫻桃一邊下棋,三番棋下來,艾椿竟兩敗一和局,一向是艾老手下敗將的老棋友手舞足蹈。艾椿明白,他心不在焉,老想着梔子表妹的事。心不在當下,怎麼能幹好當下事?這人的毛病是不專心玉當下。
棋友走後,艾椿望着那隻玉鐲沉思,獨自在室內徘徊。
虎子師弟贈送給梔子表妹的定情翡翠玉鐲,價值不菲,說明男友對感情的重視。兩人已經相處一些時日,就因爲男方父母因循守舊,撿起生身論,而要拆開一對戀人?
沒幾天,楊兵來看望艾教授,告訴恩師一個消息,殯儀館內招聘四個年輕人,成立了一個招聘小組,由副館長牽頭。涉及館內進人的事,楊兵一向不過問,但對進人的規則,則親自制定得很細。他這樣做,是免得有人行賄。
招聘事先在市報上刊登招聘廣告,將用人條件等寫的很清楚。楊兵堅持有小學畢業至高中畢業的身體健康立志殯葬事業的三十歲以內的青年男女,都可以應聘。大學生研究生概不錄用。國家好不容易培養一個大學生、研究生,出來幹殯葬工,未免大材小用。
招聘結束,錄用兩男兩女,其中有個女的竟是館長的小姨子,這使楊兵驚愕。
這真是冷美人檢了個冷行當。
梔子小表妹爲何棄熟門熟路的美容業而去應聘殯葬工,是何原因?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