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明明滅滅的目光,忽然笑道:“慕醉,傾心的身子比起流景來,要好一些的,這五個月來,我看得很清楚,你疼傾心,但是不喜歡流景,我倒是不知道,你這般的偏心。”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影,繼續說着:“因爲流景太安靜了,看上去太像慕清了,你看着不舒服,對麼?”
“沒有,你多想了,流景那孩子是哥哥,乖一點,讓着妹妹沒什麼不對。”頓了頓,繼而轉過身面對着我,“關於莫言,你沒有必要知道太多,程貴人的心思,本王大致也能猜出幾分。他們不會妨礙到侯府的存在。”
我收起了笑容,這隻能說明,傾雲殿裡有慕醉的人,否則怎麼會猜得這般的準,目光如針一般看着他:“是誰?雖然明天就要回侯府了,但是,你懂得,我不喜歡有人在我身邊虎視眈眈,讓她別跟在我身邊,否則,被我自己找出來,倒是不介意用影閣的規矩好好調教調教。”
“沒必要這麼的防備,本王只是讓她就近保護你們,你這一年來失血過多,又是難產……”
“那多謝了,無功不受祿,人還是帶走吧。更何況,以你的眼力會看不出傾雲殿的附近守衛有多嚴,完全是多此一舉。再說了,鳴鳳血的事情,當時是我自願,你不必有什麼負擔,現在功力恢復的都差不多了,你懂我的意思麼?”伸手撫了撫素淨的衣袖,擡頭看着他,不再發一言。
“嗯,本王先走了,明日讓黃福海送你回侯府,起風了,你回去吧。”話完便轉身離開了傾雲殿,身後跟着黃福海,朦朧的燈光下,似乎已經看不清慕醉的身影,但是卻依稀可以看出,那華貴的黑色王袍,在風中飛起的衣角。
回了內室,看着搖籃裡的兩個孩子,嘴角便蔓延出一抹笑意,回侯府了呢,要回慕清的家了,那麼美麗而又充滿靈性的地方,兩個孩子都會喜歡。吩咐守夜的侍女好好看着孩子,便回了牀榻上,望着牀頂,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給兩個孩子餵過米湯後,便上了馬車,看着傾心睜得圓滾滾的眼睛,便知道,這小魔王經過一夜的休息,又得不安生了。果不其然,等到了侯府,再加上一羣人被廖叔帶着,站在那裡,傾心便開始咧着嘴笑咯咯的,直把一羣人看的低聲私語:“小公主可真是可愛,那副模樣,將來長大了,只怕是少不了王公貴族的青睞。”
勉強將傾心安置在雲煙閣裡,流景仰着頭看了一圈,便又轉頭去看妹妹,兩個孩子便坐在搖籃裡,互相玩着,我也能放心地將帶回來地書稿放在書房裡,一擡頭便能看見那高懸在書房牆面上的畫作,還是那副我替他作的畫像,盯了一會兒,才發現慕清命人做了點手腳,免得畫作褪了色,其實根本不需要的啊,顏料都是上好的,怎麼會褪色,至少短時間裡是不會的了。在書房裡待了一會兒,命彩雲將廖叔請過來,有些事情總是要交代下去的。
廖叔過來的時候,我正在翻着手上的書,“夫人找老奴有什麼事情?”
“廖叔,詩雪當初曾經對你承諾過,不會讓清受傷的,可是現在他下落不明,終究是我食言了。”放下手中的書,面對着那幅畫,清俊優雅的笑容,淡青色的袍子,如玉的臉龐,溫柔的雙目,這些都是慕清的,可是卻都回不來了。
“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夫人也無能爲力,就不要自責了,老奴明白的,屬於侯爺的劫,終究是要度的。”廖叔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一分一分的變得傷心起來,不過下一瞬又展開了笑顏:“幸好現在還有小侯爺和小公主,夫人自己也不要太過傷心了,小侯爺和小公主還需要你,活着的人裡,夫人最難做了。”
“我清楚的,廖叔你待會兒命人將賬本送過來,我先看看,還有賬房先生,一併跟過來。”雖然侯府一向是被管理得井井有條,但是作爲清陵王侯夫人,清尚未歸來,我也只能先立下規矩,免得日後被說三道四,事先說好了,總歸是能避免許多麻煩。
“老奴知道了,夫人一大早歸來,還是先休息一下。”廖叔應了一聲,看我有些疲憊的樣子,不由得又提醒了一句,見我點點頭,才退出了書房,獨留我一個人再次面對着慕清的畫像。
直至用了午膳,將兩個孩子哄睡了,坐在書房裡靜靜地看着賬本,慢慢地便發覺了不對勁兒,我與清的大婚,基本上是禮部從國庫裡調的銀子,至於這賬本上空出的兩萬兩銀子,還真是不明去向,素手又翻過幾頁,賬本上的賬做的很漂亮,只有幾個漏洞,其中最大的便是那個兩萬兩銀子的去處了。示意彩雲將外面等待的三個賬房先生帶進來,便將那本賬本丟在一旁。
三個人都是有幾分酸腐氣息的文人,一襲舊袍,顯得侯府似乎很是苛待下人一般,“不知夫人喚我等三人過來有何事要吩咐?小的……”
揮揮手,打斷了他們的話,“本夫人是第一次當家,有諸多地方做的不合理的,還希望幾位先生不要吝嗇賜教。”微微一笑,看上去顯得分外的平易近人,“不過,現在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下幾位先生。關於侯府這一年多來的賬目,有個地方不甚明瞭,據本夫人所知,因爲侯爺與本夫人身份尊貴,婚事是王兄命人動的國庫,所以侯府的賬目上,這少了的兩萬兩銀子,去哪裡了,不知哪位先生可以指點指點迷津。”
“這……夫人有所不知,婚宴當天所用的煙火是侯爺爲了討夫人歡心所另外撥出的一筆銀子,這筆銀子是從侯府撥出去的。”其中一名高瘦的人道,“小人當初見了廖叔的手信,才撥了出去,可是有什麼不妥?”
“你很聰明。清現在不在,你怎麼說,本夫人都沒辦法知道他是不是辦了這件事,不過,先生剛剛的手有些抖啊,難道是本夫人嚇着你了,周圍的侍女尚未被嚇着,你們三個人一頭的冷汗,是怎麼回事?”頓了頓,“本夫人現在困惑的很,你們以爲清不在,什麼事情都推在他身上便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麼?只要本夫人去禮部查一下這煙火的費用是否是從國庫中調出的,一切便一清二楚了。現在本夫人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誰向我吐露這筆賬是怎麼回事,本夫人可以寬大處理。怎麼樣,你們誰要這個機會?”
看着他們額前的汗冒得更多,神色淡定地呡了口茶,一愣,竟然還是枯露,彩雲對着我微微一笑,便開始整理着書桌。
“夫人,我說,我說,本來沒有什麼事情的,但是侯爺大婚的那些天手氣不行,輸了許多銀子,家裡的婆娘整日裡鬧個不停,那些要債的又天天上門,小的便動了點心思,不想,被他們兩人發現了,威脅小的說是要幹個大的,要不然就找侯爺告發小的,小的實在是沒辦法了,就只能跟他們一起鑽了婚宴的空子。”原本看着最老實本分的人匆忙地開口道,臉上是有些悔恨的表情。
“你去賭博?”見他不停地點頭,不由得敲了敲桌子,清脆的聲音一下一下地發出,“那兩萬兩銀子,本夫人就不追究了,但是你們的人品顯然是有問題的,侯府便不能再用你們了,你們收拾一下,離開侯府把。彩雲,你去通知廖叔一聲,至於賬房先生,你告訴他,本夫人自會安排妥當。”我放過了這三個人的原因,只是希望下落不明的慕清,也能被人救起來,從未有一刻,我是這麼的祈求,這個世界上好人多一些,不然——我的清,該怎麼辦?
“夫人,求求你,小的已經知錯了,不要趕走小的,求求你!”
“小的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求求夫人,不要趕小的走,求求夫人了!”
“你們出去吧,該說的,夫人已經說了,再不走,難不成是想要去京畿的大獄裡蹲上幾年?”彩雲見我有幾分傷神,趕緊讓人將他們領了出去,“夫人,是又想起侯爺了麼?”
“彩雲,我坐在這裡,滿懷着他的氣息的這裡,怎麼可能不想起他?別人不清楚清之於我的意義,你不會不清楚,不找回慕清,我的內心難安。我常常忍不住地想,他若是已經被人救了上來,爲什麼還不回來?他一向不會讓我爲他擔心的。”怔怔地望着慕清的畫像,內心有些酸澀。
“夫人,你現在過得好一些,侯爺在那裡也能好受些,您若是過得不好,他也會心疼。侯爺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能讓您過得幸福。”彩雲看着畫像,“這畫像是夫人畫的吧,侯爺也很珍視。”
“是啊,這幅畫,還是今年花神節後,他將我找回後才畫得,他只找了我一個月,現在,我都快找了他半年了。”輕嘆了口氣,有些涼的手,不僅提醒了我,現在的烈夙快要進入冬季了,“去扇坊裡調兩個賬房先生過來,扇坊若是空缺了,讓他們自行補了便是。”
“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