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雪落滿了整個鄴京,瑞雪兆豐年;
那一年,梅開滿了整座詩府,人花相映紅……
溜出詩府的小姑娘,不顧身後侍女的呼喚,自己顧着往前走,卻在聽見路人的耳語後停了下來,她等着侍女的出現。
“小姐,你走慢點,這裡人多,免得走丟了。”侍女香袖追過來,喘着粗氣說。
“香袖,慕醉是誰?”一個八歲的孩子,自是不知慕醉是誰。
香袖一聽,唬得手上拎得盒子落了一地,慌忙得向四周望去,不料剛想鬆一口氣,卻又聽得自家小姐一聲:“香袖,本小姐問你話呢!慕醉是誰?”小孩子不依不撓的神情讓香袖頗爲無奈:這慕醉是當朝三王子,她一個小小的婢女怎麼能對他評頭論足呢!但是眼前不饒人的孩子倒是難辦了。
“你想知道他是誰?”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孩子背後響起,如預料中般嚇着了孩子,使她一個趔趄跌坐在雪地上,在她還沒平復內心的驚慌時,便被一雙手扶起,即便隔着軟襖,她依然感到了對方手中的寒意。
她扯出孩子般的笑容轉過身去,看見的是一名男子,身着黑色袞邊鑲金袍子,渾身散發着與這寒冷的雪天相符的氣息:冷。她收斂了笑容,略微後退一小步,饒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也感到了他身上那股不同尋常的寒氣。
“不,你聽錯了。”自己只是一個孩子,無論如何,他總不至於因爲自己好奇一個人而當衆對自己做什麼。“香袖,本小姐累了,回府。”話完,便毫不回頭的往前走去。
“甚好!”他不禁讚揚出口,引得她回頭一看,只有那抹微笑停在他的嘴角,“詩府三小姐果然不同尋常!”
那一年大雪紛飛,行人漸少的路上,兩人狹路相逢。
他正值驚才風逸,少年英雄;
而她終將風華絕代,無人能及。
倚在門廊上,聽到身後傳來的紛亂的腳步聲,我不禁皺了皺眉,出了什麼事,腳步如此的凌亂。
“閣主,殘影回來了,”風影單膝跪在地上,而我卻依舊盯着那院中的一樹紅梅,花苞立在枝頭,真是漂亮,只是這開花,似乎有些遙遙無期呢……
“有事就說吧。”我緩緩地往外走去,應該是出事了吧,否則以風影的能力,應該早就解決了吧,何必過來一趟。
“殘影他被人下了毒,歐陽老先生毫無辦法。”風影依舊跪在雪地裡,低頭直身,沉聲通報。
“罷了,本尊去看看。”拂了拂面紗,緩步向殘院走去,“起吧。”
到了殘院,月影與歐陽老先生負手而立,面色頗爲難看,見我進來:“閣主,您來了。”
好熟悉的味道,碰上他,殘影被下藥也便不足爲奇了,“筆墨。”清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緩緩地寫下藥方,臉色平靜得沒受到殘影難忍的低低的痛呼的影響,看來似乎要去看看他了。
“閣主,需要查下去嗎?”月影隨我走出屋子,低聲問道。
“不必。”我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她卻依舊站在身後,“有事?”
“這次的任務受到干擾,不像預期的結果,東方家定不會接受。”月影皺着眉頭,衣衫下的手微微顫抖。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滿的殺無赦。”我徑直前掠十丈,不理會身後的人,離開了這座佔地不小的院子。
步履雖急,卻仍然從容。許是這天氣的原因,平日裡熱鬧的街市也變得些許冷清,即便我一向寒涼,也禁不住這刺骨的寒意。
不過僅是片刻,紛亂的馬蹄聲倒是爲這冷清的街道添了些人氣,讓我不至於心口發涼,只是這來人的口氣沒那麼好啊……
“哪裡來的女人,沒聽見我們的馬蹄聲嗎?你個婊子,不知道退避嗎?”口氣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資格在我面前像瘋狗一樣亂吠?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一刻,他雙目微瞪,不發一言地栽下馬去。
“管好自家的狗。”我畏寒地攏了攏紫貂裘,卻依舊抵擋不住內心的涼意,也是,這麼涼的天,怎麼會有暖意?
或許是大漢的死亡,讓其餘的侍從不敢多言,只是望向馬車中的人,等待他的命令,而我亦不惱,徑自向藥師谷走去,只有紫貂裘的流蘇微微晃動,掃着地上的落雪。
“姑娘見諒,家丁狂妄,此等下場咎由自取,只希望不要擾了姑娘的雅興。”車中的人,聲音溫潤,如同打磨光滑的玉石一般。
“無妨。”漸走漸遠,卻不料身後的一干人等亦與我同去藥師谷,只怕,他們是求醫問藥,我就是來算賬的了。不過,能不能進谷,就要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而此刻那車中的男子也下了車,若有所思地盯着這靜謐的湖面,這泱泱弱水顯然是最大的阻礙,不過我倒是真想知道他們要如何渡河。看那名男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眉宇間卻顯出幾分老成。然而我忽然一愣,自己也是剛及笄的年紀,說這話,反倒像個老太婆了。
“姑娘可是要拜訪藥王?”他突兀地向我走來,從那步伐來看,武功倒是不弱,只是想過這弱水湖,卻是勉強些。
“是又如何?”我面對着他,他劍眉星目,一縷髮絲垂下,想來是趕路急了些,但也未有失儀容,白色青紋直衣也不曾有多少褶皺。
“這……還望姑娘幫在下一次,他日在下若能相助姑娘,定會全力以赴。”枉費這副容貌,生得漂亮,色誘的招數卻是不管用。若是我拒絕,他豈不是尷尬至極?
“你如何知道,我能幫你?”這人眼力不錯,知道我必有過河的法子。
“能在一瞬間使人斃命的,不過寥寥數人,想必姑娘名號不低。”
“可是,我不想幫。”我倏地後退兩步,水袖之中,綢緞翻飛,越過這弱水湖,直到對面,踏綢而飛,當立足在谷中時,綢緞也盡數收回袖中。“恕不奉陪。”我輕點地面,隨即向谷中央的竹屋飛去,來此只爲一件事,不爲任何人停留,所以那些人如何,倒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