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冥隱別在腰間的青泓玉扇,只覺得平日裡冥隱的衣着實在是太過於好認,慕醉與葉楓都通過了他確認了我的身份,真是……
“怎麼了,莫不是這玉扇你看上了?”他戲謔地逗着我,雙眼間難得的化開了笑容,似乎這些日子,伴隨着他所認識到的我的另一面,臉上的表情愈發的陰沉,通常一天內能與我說上幾句話,我便是要覺得那天指不定是哪路仙人聽見了我的禱告。
我搖搖頭,攏了攏披風,緩步向前走着,“不是,只是這玉扇漂亮的緊,誰都能從你的衣着與玉扇看出我是誰。”
“這不是很好麼?誰都認爲我與你是連在一起的。”他似乎是心情不錯的樣子,那一幅有些輕佻的模樣,讓我恍然又覺得那個在天地間肆意暢快地活着的冥隱又回來了。
我微微一笑,似乎是不甚在意地說着:“其實,這些日子,你沒有必要壓抑自己的本性,相信我,原本的你,很好。若是你這樣,那我寧願你不在這裡待着。”遠遠地望着天邊的雲彩,似乎那般雲捲雲舒的愜意,在決定要遠離慕醉後,重新又能感知到。
他停下腳下的步伐,轉身定定地看着我,良久,久到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他纔開着口:“青蕪,你是不願意我待在宮裡,照顧你麼?”
“不是,我只是想讓做回你自己,這王宮裡壓抑的人性太多了,暢快的活着,還真是一種奢侈。”頓了頓,又笑了笑:“曾經在遇到你之前,或者更久一點,在進宮之前,我還是一個孩子,會調皮,會嬉鬧,連詩相也看不住我,罵——礙於我的真實身份,又罵不得,在八歲前,似乎不知道不快樂的人生是什麼樣子。但是在那個雪天,遇到慕醉之後,似乎這一生的苦難都來了。”
“青蕪……”
“其實說開了,我建了那麼多的勢力,在江湖上擁有那麼廣的人脈,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到慕醉。至於師父,或者在聽說了他的真實身份之後,我最先想到的,是蝶仙谷的的醫者衆多,在未來的戰爭中,幫到慕醉的不止一點半點,所以我開始向他學習各種醫術。其實,師兄,你應該知道的,我不是青蕪,只是慕詩雪。”我截住了他的話,事已至此,讓冥隱留在宮裡對他來說,着實是委屈了他,以往那自由自在,幾乎不在一個地方待着超過兩個月,可是如今,他因爲我被困在這裡。
“青蕪,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師妹,是青蕪。至於什麼慕詩雪,什麼統一,什麼戰爭,我統統都沒有想過,我想過的是,你要好好的。你的所有都給了他,既然如此,總是要有人來守護你的。”他的微笑中似乎浸透了哀傷,那般執着的心意,終究是被我辜負了。
“師兄,若是可以,你離開吧。”
“離開?青蕪,你莫不是瘋了?你如今這身子,難不成你要自己以後挺着肚子配藥?就算是你不願欠我什麼,但你這肚子裡的孩子將來可是要稱我一聲‘師伯’的,怎麼,做師伯的,照顧一下自己的師侄又能如何?”他故意板着臉,似乎是竭力想要威脅恐嚇我,不過配上那麼一副表情,還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那算了,若是有朝一日,師兄,我不在了,你離開這裡吧。”我輕撫着小腹,這孩子能不能安全出生,還是個未知數,一切還是不要過早的下定論的好。
“說什麼喪氣話,本尊的實力你還不相信麼?”他捏了捏我的臉,惹得我笑開了。
“我相信,相信還不行麼?別捏了,捏醜了,看你怎麼賠?”我笑嘻嘻地轉身,卻驀地發現慕清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那樣沉痛的悲哀繞在他的身邊,我急急地跑過去,扯着他的衣袖,“清……”
“跑這麼快做什麼,我又不會溜了,嗯?小心些,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去用膳吧。”他穩住我的身形,對着我身後的冥隱笑了笑,“毒聖也一起吧。”
冥隱搖搖頭,人倒是沒有先前那般沉重,只笑着說:“公主的身子還需多配些藥,本尊便不叨擾侯爺與公主用膳了。”他轉身離去前,只對着我點了點頭。
我依着慕清,卻驀地想起,與他如今的關係,還是遠離一些的好,剛想抽身離開,便被他抱了起來,“放……放我下來,這樣子,讓人家笑話!”我掙扎着要下去,卻被慕清攬在懷裡,動彈不得。
“悠舒,因爲知曉了我們的關係,所以現在避我如蛇蠍麼?你乖一些,今天你走的路夠多了,免得夜裡累得難受。”慕清的臉上依舊是那般溫柔,與之前並無二樣。
我窩在他懷裡,只悶着聲道:“慕清,我們已經不可能了。你……現在對於我來說,僅僅是我的兄長。按照你上次的提議,我若嫁與你,那將來有朝一日,你遇上了自己心儀的女子,你需要拿什麼給她?我並不是不想給孩子一個舒適的環境,只是我不能因爲自己耽誤了你,你懂麼?”
“我懂,可是除了嫁給我,悠舒,你現在還有辦法向他解釋孩子是誰的麼?”他嘆了一口氣,複道:“不知道,你經歷了慕醉,還想嫁人麼?若是不想,那麼嫁給我便是最好的選擇,你心裡清楚的,這樣我也能就近照顧你。讓你流落在外十幾年,已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罪過,悠舒,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好麼?”
我只愣在了他的話語中,經歷了慕醉給我的傷痛,怎麼還會想着去嫁人?那麼,嫁給清是最好的選擇。“清,我同意了。你讓禮部着手準備吧,冥隱說我最近的身子挺好的,不用擔心。”頓了頓,又道:“將來若是出現了那麼一個女子,我會讓出來的。總歸是不能讓自己的嫂嫂受了委屈的。”
他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早日住進侯府,離鳳棲宮遠一些,我也更放心一些。”
天兆九年春,和碩護國公主下嫁清陵王侯,婚事隆重,一應鋪設皆堪比國婚。
坐在婚房裡,隔着簾子,眼中都是紅,那麼喜慶的紅,慕醉這麼大肆的舉辦我與慕清的婚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朝野間對慕醉此舉的盛讚。我大概是明白了慕醉的意思了,這或許便是兄弟之間的情誼吧。
“怎麼還坐在這裡?彩雲服侍你用過膳了麼?”慕清帶着些微的酒氣進來,見我仍然保持着姿勢坐在牀邊,似乎有些生氣,“這些虛禮,做了幹什麼?”他掀開那簾子,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一頭的鳳冠。
“用過了,我今天身子還算好,沒什麼大礙的,你別這麼一驚一乍的。”我依着他將頭上的步搖都取了下來,除了這一頭的鳳冠與步搖重了些,身上的那一襲嫁衣倒是輕便了許多,想必也是慕清囑咐了禮部的人。“只是今日的藥還未曾喝,冥隱到現在也沒有送來。藥一直是他看着的,我也沒多注意。”
他扶着我坐在牀上,“好了,你先歇會兒,我去看看他,也許是換了地方,對地形不太熟悉。”
看着慕清的衣角飄然消失在門邊,我才安下心好好地閉上眼歇息會兒,雖然身子好多了,但是疲憊總是少不了的。而冥隱,怎麼會對地形不熟悉,他連蝶仙谷的山裡山外都能閉着眼走個來回,想起今日偶然間看見的他的眼神,似乎失了不少的神采,這樣的心意太沉重,對於他與慕清,說起來,我更願意欠着慕清,畢竟他與我血脈相連,是至親。
過了些時候,仍不見慕清回來,便喚了彩雲進了裡間:“侯爺怎麼還不回來?還有,今日冥隱是怎麼回事?”
彩雲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直到寧馨進來說了一句:“正在喝酒。”
喝酒?冥隱雖然有些輕佻,但對於酒,卻是從來不沾的,一沾——必倒,想必是現在正在某個地方呼呼大睡,醒來便好了。我點了點頭,看着寧馨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得問她:“怎麼了,有什麼要問的?”
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變得如彩雲一般支支吾吾,“就是……公主,不夫人,您別介意我的問題,冥隱與您是什麼關係?今天在行禮時,他看着您的眼神,我覺着好像要把你從侯爺身邊搶走?”
我愣了一下,是冥隱的情緒太過外露,還是這個寧馨觀察力太好?“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臉上出現了一抹紅暈,及其不自然地說着:“就是……就是,不小心看見的,我沒有一直盯着他看啊。”
此話一出,連彩雲都不由得笑了出來:“這不是那什麼來着,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笑了笑,緩緩道:“他是我的師兄,自小在一起學過幾年,所以可能感情要好一些。你若是真的喜歡他,還是不要猶豫,趁着他給我調理身子的這段時間,做些事情打動他,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