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舞心裡一突,在看齊靖霄那張淡然的面孔,心裡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就想將玉佩藏回懷裡。只不過,接到齊浩南示意的小太監已經走了過來從她手裡取走玉佩送到了那個楊大人手裡。
楊大人接過玉佩,放到眼前仔細地觀摩了起來,隨後再朝身邊幾個其他的臣子低聲議論了一番,朝齊浩南稟道:“這枚玉佩乃是我南楚皇室所有的皇子在成年時都會擁有的一塊玉佩。這塊玉佩,內裡可是安王殿下的名諱……”
楊大人的這番話頓時激起了千層浪,衆人的眼睛不約而同地朝着楚天詢那邊瞟了過去,這才發現他竟然偷偷地看向了安一峰那邊,像是之前那般等着他給他指示。
難道今晚這一切都是安一峰指示的?目的就是想要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定王府?
其實若是細思之下這件事還是有不少漏洞的,但是安一峰之前曖昧的態度、安瑟舞那栩栩如生的表情,全都看在別人眼裡。楚天詢又是安一峰手裡的一個傀儡,在他面前不敢說話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安王,這是怎麼回事?”齊浩南問向楚天詢。
“這……”後者一臉爲難,臉上隱隱還有焦急和擔心之色,目光再次投向了安一峰那邊。
安一峰額角青筋直跳,一雙眼睛恨不能冒出無數利刃將楚天詢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給凌遲了。他在大庭廣衆之下這般作態,豈不是說今日地方事情全都是他指使的?簡直荒謬!
他壓根就不知道安瑟舞這死丫頭究竟是抽的哪門子瘋!不過看這情況定王世子對她無意也就是真的了!
想到此,他當機立斷將安瑟舞捨棄,直接跪了下來痛哭流涕:“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小女日前見過定王世子之後便聽爲天人,也曾和臣下提過要讓臣下幫她嫁給世子,可是她一介庶女,豈能有此妄想!臣下當時便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並將她狠狠訓斥了一頓,可沒想到她竟思之成狂、神志不清了!”
看着安一峰栩栩如生的表演,葉卿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個安一峰還真是反應迅速,竟直接捨棄了安瑟舞,當衆宣稱她是瘋了!如此一來,不僅可以將自己當衆指摘了出去,就連整個安家的名聲也不會受到安瑟舞這個“瘋子”的影響。真是無毒不丈夫!
“爹,你在說什麼?”安瑟舞瞪大了雙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身子頓時癱軟了下來,一臉不敢相信地看向安一峰。
他說她瘋了,這是要當衆放棄她?安瑟舞不敢相信,雖然平日裡安一峰待她不如兩位嫡姐親厚,可比起其她的庶姐妹多少是有些不同的。現在出了事,他怎麼能毫不猶豫地不念父女親情放棄她呢?
若是她被認定瘋了,那這輩子就這麼毀了!
事實上,她還沒從這一連串的變故中反應過來。那玉佩明明是齊靖霄給她的,好端端地怎的會成爲了安王的?她接過那枚玉佩之後根本就沒有細細研究,自然不知道隱秘之處還可由名諱,但是楊大人和那些南楚臣子總不會聯合氣起來說謊的!
她被耍了!恍然之間,一個清晰無比的念頭頓時在安瑟舞腦海裡蹦了出來。再擡頭去看齊靖霄,一絲冷笑浮上了他的嘴角,裡面似乎包含了對她的嘲笑譏諷。嘲笑她的愚笨蠢鈍、譏諷她的不自量力。
安瑟舞覺得渾身發冷,原來這纔是他真正爲了齊靜沅報復她的手段!但是齊靜沅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嗎?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可齊靖霄費盡心思做了這麼一齣戲,將她的尊嚴臉面狠狠地踩在了腳下!沒想到自己竟還值得他費這麼大的功夫,安瑟舞自戀地如是想到。
她一個閨閣女子即便再聰明見識也是有限,自然不會將這一出和朝堂聯繫起來。但是此刻她是真的恨上了齊靖霄,恨他一出手就將她逼入了絕境,恨他給了她飛上枝頭的希望又在她做着美夢之時將她徹底打回了原形,甚至是將她從雲端摔入了泥裡!
“齊皇,我不知道玉佩是怎麼回事,但是它的確是世子親手送給我的,我們真的已經在一起了……”安瑟舞伏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將一個絕望的女子悲嗆的情緒演繹到了極致。
“你這女娃兒好不要臉,我們南楚的臉簡直都被你給丟盡了!”楊大人憤然站起身,將身邊章大人拉住他衣袖的手拂了下去,“章大人,你別攔着老夫了。今日就算是自揭家醜,老夫也要將這父女倆的醜惡嘴臉在衆人面前說個清楚!”
說着楊大人就從席位裡站了出來,對着齊浩南深深地行了一禮:“齊皇陛下,本來這說來是我南楚的家事,不當在這個場合出來鬧騰。可事情牽扯到了定王世子,老夫定當是要說個清楚的!”
楊大人自詡正直,又一向與安一峰不對盤,本來他在安瑟舞站出來的時候便想將這件事告知衆人。可章大人一直在攔着他,還不停地對他曉之以理,但是他越聽章大人勸他的那些話心裡怒火更濃!
什麼叫“安家權勢滔天,他們這些小嘍囉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一旁看個熱鬧就行,莫把自己牽扯進去了”!姓章的分明就是自己膽小,安一峰根本就是生了外心,想要搭上他國勢力,不定還有什麼陰謀呢!他就不信有了今天這一出安一峰還敢再對他做些什麼不成?南楚姓楚,不姓安!他安一峰還有那個安志華休想一手遮天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齊浩南淡淡道:“楊大人但說無妨!”
楊大人也不客氣,深深了鄙夷了安一峰父女倆一眼之後就開門見山地道:“今日離開碭山營地之前,老夫和一些其他的大臣曾聽到安王殿下帳中傳來一聲女子驚叫,以爲出了些什麼事情,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可是在外帳卻只見到了安王殿下和安大人兩人的身影,內帳之中並未得以進去。安大人三言兩語便將我等勸走了,不過老夫覺得不妥,事後多留了一下。豈料……”
他有些激動地指着安瑟舞:“豈料竟看到這個不知羞恥的女娃兒從安王殿下的帳中偷偷摸摸地走了出來!”
“我沒有、我沒有……”安瑟舞搖着頭否認,脣瓣失了血色,顫着身子瑟瑟顫抖。
她沒想到她自以爲永遠都不會泄露出去的事情竟然這般大喇喇地被攤開在這麼多人面前。
楊大人甩了袖子,冷哼一聲:“老夫還能冤枉你不成!”
這時,有今早同楊大人一起趕過去的臣子起身說道:“啓稟皇上,臣等早上的確聽到了叫聲,回想起來,那會兒安大人和安王殿下的神色似乎的確有些不自然。”
齊子皓冷冷地道:“事實如何,問一下當事人不就知道了!”
目光,再一次地集中到了楚天詢的身上。他就是再混賬也知道今天這事絕不是他裝啞巴就能糊弄過去的了!
他擡眼快速地覷了一下安一峰,像是在徵求他的臉色,末了,才硬着頭皮緩緩道:“這,這是她自己做完跑到小王帳子裡的,和小王可沒有關係!”
有好事者多問了一句:“不知這位安小姐跟着王爺的時候可是處子之身?”
雖說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討論女子的貞操是一件極其失禮的事情,但安瑟舞的情況特殊,本來就是她自己將這件私密之事拿到大家面前來的!
腦子裡缺根筋的楚天詢得意地揚了揚眉:“這是自然!”
楚天詢的回答等於是自動替齊靖霄洗了清白,同時也徹底地毀了安瑟舞心裡的最後一根稻草。
話音剛落,那些忍着想要罵安瑟舞的聲音頓時如紙片般飛了進來。
“真是不要臉!和別人做了醜事居然還想推到世子的頭上來!”
“都說南楚民風嚴謹,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那些嘈雜的聲音不斷地充斥着安瑟舞的耳朵,她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臉色也愈發蒼白。她擡起頭,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想看怪物一樣看着她,所有的人都在罵她!
她“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指着齊靖霄厲聲尖叫:“閉嘴,都閉嘴!你們別再說了,別說了!都是他,都是他害我的!是他故意要害我的!”
安瑟舞站起身,將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去,時而涕泗橫流、時而仰頭大笑,臉上以及身前的衣襟上都滿是鼻涕淚水,看起來狼狽之極。
“不會是真的瘋了吧?”已經推到一邊的齊靜沅小聲地對齊靖霄嘟囔了一句。
“自作自受而已。”齊靖霄冷冷答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齊靜沅撇了撇嘴,她這個弟弟看着溫潤親和,其實心腸比誰都冷。若是不在乎的人,根本是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安一峰煞白着臉色,實際上身子已經在隱隱顫抖。他在南楚可以巧舌如簧、可以媚言惑君,也可以作威作福。但這裡是東齊,憑着他剛剛知情不報甚至是幫着安瑟舞誣陷齊靖霄,齊浩南和齊子皓就可以立時取了他的性命!
但是,讓他鬆了一口氣的是,齊浩南此時充分地展現了一個大國之君的胸襟和氣度。
他看着安一峰,笑道:“常言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安大人也只是爲了安小姐這纔將錯就錯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想而知,安大人和安小姐可真是父女情深!”
安一峰面帶疑惑地看着齊浩南,不明白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但也只能就坡下驢,擦着臉上的淚水道:“齊皇聖明!”
齊浩南目光轉向坐在地上吃吃傻笑的安瑟舞,勾了勾嘴角:“既然這樣,安大人是否應該給安小姐做個主呢?”
“臣下愚鈍,敢問齊皇的意思是?”
“自然是和安王殿下借個翁婿之緣了!”齊浩南好心提議道,“當然這只是朕的提議,安大人聽聽即可。”
齊浩南說得輕鬆,可是安一峰卻從他眼裡清晰得看到了一絲寒意,若是他不開口讓楚天詢受了安瑟舞,他就別想活着離開東齊。
他不明白齊浩南的用意,也不覺得自己一個臣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威逼楚天詢這個皇家王爺有什麼不妥。這早已是家常便飯!
“多謝齊皇提醒,其實安王殿下一早便向臣透露過要納小女爲側妃之意。”他枯瘦的老臉上掛上了一絲笑意,同時偏頭朝着楚天詢投去了一眼。
他自認爲已經給了楚天詢面子了,只是要了一個側妃之位而已。他們安家的女兒,即便是做正妃那都便宜了楚天詢。
楚天詢敢怒不敢言,只好附和着安一峰的話往下走。但是明眼人都看上了他臉上的不情願。
也是,哪個男人會願意要一個瘋子啊,況且這安家姑娘又不是什麼天姿國色!說不定之前那事就是這不安分的安家姑娘自己設計的!
“好,既是這樣,此事便就此作罷!”齊浩南大度地道。
話題中心的定王府也沒有人再開口追究,其他人便也只當看了一場笑話。安一峰新中航雖然已經覺得今晚之事太過詭異,處處透着破綻,卻又找不到哪個破綻的源頭,亦或者是今日這事的用意。當然,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悔之晚矣了!
安一峰低着頭悶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接下來宴會如舊,可是卻好像多了一分僵硬。
而楚天詢對上了齊子皓的視線,暗中對他恭敬地微微點了點頭,像是在表達着某種意思。
安瑟舞被人帶了下去,只是齊靖霄在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憤恨之時,對着身後的護衛低聲吩咐了一句。
“你又打的什麼什麼主意呢?”齊靜沅轉頭看了一眼那個離開的護衛,好奇道。
齊靖霄嘴角勾起,眼中一絲狡黠流轉:“沒什麼,就是讓安瑟舞瘋下去而已。”不管此刻是真的還是假的,以後她再也不會有機會做個清醒人了!
齊靜沅努努嘴,目光轉向了別處,正好對上了斜對面的燕雲琛,甜甜地朝着他一笑。燕雲琛的眉頭縈繞着點點愁思,但還是對着她勾起了嘴角。
這一幕看起來極其和諧溫暖,可看在科林瑾眼裡卻是極其礙眼。他湛藍的眸子緊緊眯起,看着燕雲琛的目光銳利得就像黑夜裡盯上了一隻瀕死獵物的猛獸,握着酒杯的手青筋畢露,若非很好的掌控力,定然會將之當場捏碎。
壓下心裡的雲涌,他端起酒杯仰頭倒了下去。
亥時初,從宮裡參加宮宴回來的馬車停在了定王府門口。
齊子皓和葉卿清剛下馬車,一個墨色人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徑直跪在了齊子皓面前:“見過王爺、王妃!”
齊子皓見到來人,嘴角泛着嘲諷,譏誚道:“你這般大喇喇地不顧身份在定王府門口等着本王,就不怕你在西秦的那三年前功盡棄?”
科林瑾沉默以對,低着頭,是以衆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齊靜沅見到他的時候卻意外地平靜,就像見到一個普通朋友一樣,在他擡起頭時,朝着他笑了笑。這些天,好像她的生命裡從未有過科林瑾這個人一樣,不是刻意地將他忘了,而是很奇怪地沒有想起來。
或許,還是葉卿清當初說得對,當齊靜沅遇到那個命中該屬於她的人,便能自然而然地從科林瑾的陰影裡走出來。
但是這抹笑容卻在科林瑾心中漫起了無邊的恐懼,一種再也抓不住她的恐懼,一種將要永遠失去她的恐懼。
這抹笑容裡透着疏離陌生,完全沒有了往日裡的燦爛溫暖,也不想對着燕雲琛時的嬌俏親暱。
“王爺,屬下能否和您單獨一談?”科林瑾忽略了齊子皓對他的不喜,依舊以一個屬下的身份問道。
事實上,他從不是他的屬下,齊子皓也未曾將他當過自己的屬下。但是在科林瑾的心裡,他將自己擺在了這個位置。也就是因爲如此,曾經的他對齊靜沅望而卻步,在尋找着與她平等的機會。
齊子皓略微思忖,對着葉卿清道:“先讓丫鬟們陪你回去。”
隨後特意吩咐了齊靖霄一聲:“將你姐姐送回去!”
齊靜沅一頭黑線,父王這行爲怎麼看起來有些幼稚呢?難不成還擔心她心裡在惦記着科林瑾?無奈地搖搖頭,跟着弟弟妹妹一起進府去了。
茗水院的書房裡,昏黃的燈光輕輕搖曳,齊子皓坐在書桌後面,而科林瑾則微微低頭站在書桌前,兩人皆是沉默。
這番情景,倒是和三年前科林瑾離開的那個晚上如出一轍。
齊子皓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有什麼話要與本王說?”
科林瑾突然跪下身子,卻擡起了頭以齊子皓對視:“王爺,三年前,您曾說過,想要……想要將郡主嫁與我,不知是一時玩笑之言,還是……”
“你覺得呢?”齊子皓漫不經心地反問道。
科林瑾俊眉皺了起來,直直道:“屬下有心求娶郡主!”
“哦?”齊子皓輕笑一聲,“你能給她什麼?”
科林瑾略思,眸子裡隱隱閃過一些自信的色彩:“這三年,屬下在外面有了自己遍佈四國的鋪子,而且西秦那邊,也滲透得差不多了。只等着這次回去,定可報了當年的滅門之仇。請王爺再給屬下一年時間,一年後屬下定能以這天下最珍貴的東西來做聘禮求娶郡主,並且一生愛護。”
“最珍貴的東西……”齊子皓輕聲呢喃,嘴角輕輕勾起,“南海的鮫人之淚、雪山之巔的萬年雪蓮、還有極地之漠的鍊金紫冠?你指的是這些?不錯,的確都是些無價之寶……”
他相信,科林瑾說出這一年之期是真心的。
但是這一年裡,若是讓他爲了報仇犧牲些什麼他定然也會毫不猶豫,包括他自己的婚事。沒了容可心,還能有別人。他的意思只是他在來求娶嬌嬌之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好。自認爲這樣便是忠貞不渝、癡心不改!
科林瑾面上微微驚訝,沒想到他暗地裡派人在尋這些東西的事情齊子皓全都知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本來就是他想尋來用作聘禮的,在他看來,只有這世上爲人稱羨不已的無價之寶才能配得上嬌嬌!
“不過……”齊子皓話鋒一轉,道,“三年前的事情早已煙消雲散,過去了便是過去了!科林瑾,這幾年你在容旭堯身邊步步高昇時他可曾教過你時過境遷以及善於抓住眼前機會這些道理?”
他雖然對科林瑾的能力毫不懷疑,但是這三年他擢升得太快,加之他對容旭堯的懷疑從未消除過,所以註定了他們定王府和科林瑾之間的情分在三年前他離開時便已經結束。再加上後來的這些事情,他就更不可能將嬌嬌嫁給他了!
最珍貴之物?他心裡冷笑,科林瑾到底還是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是愛!
“王爺……”科林瑾不明白齊子皓話裡的道理。
齊子皓站起了身,眸中冷冽,淡聲道:“科林瑾,本王當年收留你,完全是看在我和你父親的交情上。如今,你以長大成人,定王府便與你再無關係了。至於嬌嬌的事情,你是個聰明人,不該亂說的不要在外面亂說!”
科林瑾急道:“王爺,你是不相信我對郡主的真心還是覺得我現在的身份配不上郡主?”
齊子皓利眼掃向他,冷嗤一聲:“真心?一個連愛都不懂的人哪裡來的真心!你走吧,若是以後再出現在定王府,本王不會再念舊情!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也別想着對嬌嬌動什麼歪主意!”
科林瑾眼中不甘的神色從未消退,雙手在袖中緊緊收起,俊美的臉上緊繃得厲害。雖然還想繼續出言解釋,可他知道齊子皓說一不二的脾氣。即便此刻再不甘心也只能暫時離開。
眼看着報仇的事近在眼前,他不能功虧一簣!走出茗水院時,他頓住腳步,朝着齊靜沅住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翌日一早,齊靜沅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迷濛了片刻,揉揉眼睛,便掀了身上的薄被,要下牀去。
荷香與雪柳端了臉盆與漱口水進來,見狀笑道:“郡主今兒個怎的起得這麼早?”
她們二人自小在齊靜沅身邊服侍,對她瞭解得清楚。除了以前被王妃逼着讀書不情不願地起牀時,郡主可每次都得睡到舒服才肯起來呢!而且起牀氣很大,誰若是撞上去了,定是沒有好果子吃。
齊靜沅火急火燎地自己套起了一上來,隔着窗子朝外頭看了看:“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郡主,卯時半了。”雪柳笑眯眯地答了一聲,接過漱口水,然後將熱帕子遞給了她。
卯時半?還好還好,沒有誤了時辰!
齊靜沅快速地自己擦了一下,然後坐到了妝臺前,催促二人道:“快些替我梳個簡單的髮式,那些什麼胭脂水粉的都不用了!”
二人見她一臉焦急,也不敢耽擱,替她梳了個簡單的雙螺髻,直接在兩邊各綴了一隻紅寶石簪子,簡單快速又不失貴氣。
“郡主,你要去哪,不用早膳嗎?”齊靜沅將兩人的聲音拋在了腦後,徑自跑到馬廄牽了馬便朝北燕驛館奔去。
可是到了驛館,卻得知北燕隊伍已經在半個時辰之前出發了,她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北城門,可是依舊沒能追上隊伍。
她有些失落地撅了撅嘴,昨晚明明打聽到北燕隊伍是今早辰時才離開,怎的提前了這麼長時間呢?還有燕雲琛那個討厭鬼,竟然都不和自己告個別就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她垂着臻首,慢慢地牽着馬往定王府走去。
“寧惠郡主?”忽然一個輕柔的女子聲音叫住了她。
齊靜沅擡起頭來,發現眼前這個陌生女子自己並不認識:“你是誰?”
“屬下瑤光。”女子身材看起來有些嬌小,但身上卻透着一股姑娘家難得的爽快之氣,說話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瑤光?齊靜沅搖了搖頭,悶着聲道:“我不認識你。”
隨後,便低着頭牽馬繼續往回走。
瑤光攔住她,將手上的匣子遞給了她:“屬下是受靖王殿下吩咐留在京城的。這是王爺留給您的!”
齊靜沅眼中一亮,伸手接了過來,歡快的聲音宛如出谷黃鶯:“這是什麼?”
瑤光答道:“郡主打開看看便知!”
齊靜沅將馬繮遞到了她手裡,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匣子,卻發現了很多折了起來的小紙條。好奇心驅使,便準備直接打開來看看。
瑤光趕忙阻止道:“這些是王爺熬了兩個晚上親手寫給您的,他來不及親自交到您手上這才吩咐屬下轉交的。他還說了,讓您一天看一個,等到這些都看完了他就會回來向您父王提親。”
其實燕雲琛只讓她說了後頭一句話,前面的是她自作主張告訴齊靜沅的。這些年,王爺的境遇他們這些做屬下的都看在眼裡,難得有一個對他這麼好的姑娘,可不能因爲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便給弄沒了。
齊靜沅臉上一紅,微揚下巴嘴硬道:“誰要嫁給他呀!”不過卻關上了那個匣子寶貝一樣地抱在了懷裡。
“你和雲煙一樣是他的手下?”齊靜沅走着走着突然問了一句。
瑤光一愣,想了好久纔想起來雲煙是誰。雖然不明白齊靜沅爲何有此一問,可還是如實答道:“屬下和雲煙不一樣。雲煙是分在玉衡手下的,而屬下的地位與玉衡一樣。至於我們的身份,日後王爺會親自和您說的!”
齊靜沅邊走邊點頭,原來地位比雲煙高一些,看起來應該是燕雲琛的直屬。不過她倒是對這個直言爽利的瑤光頗有好感。
“那你會一直留在定京城裡?”
瑤光點頭,隨後從腰間抽出一個煙火狀的信號遞給了她:“郡主若是想找屬下的話,直接將這個放到空中,屬下就會來的!”
齊靜沅滿意地笑了起來,兩個淺淺的梨渦煞是可愛,邁向定王府的步子也急促了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個人好好地看一下燕雲琛寫給她的東西……
四國盛會結束之後,定京城裡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令葉卿清驚喜意外的是,十年都未曾回來過的葉卿嵐竟在三國陸續離開之後的一個清晨等在了卿園的門口說是要見她。
聽到齊子皓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還以爲自己是聽錯了。
“子皓,是真的?”葉卿清美目盈上了一些波光,激動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顫着手不敢相信,。
她還以爲他準備這輩子都要留在邊關自我放逐了……
齊子皓吻了吻她的鬢角,將她那些幾欲滑落的淚水吻了回去,柔聲道:“你要見他嗎?”
葉卿清毫不猶豫地拼命點頭。這十年裡有多少安靜下來的時光他都在後悔當初爲什麼那麼狠心不肯見他一面,也在害怕萬一他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就要天人永隔……
齊子皓輕笑,扶着她坐到了銅鏡前,熟練地拿起了玉梳替她輕輕地將鬢邊散落的一些秀髮整好,打趣道:“他回來不是該開心嗎?女人真是水做的,什麼事情都能灑幾滴金豆子下來。”
葉卿清破涕爲笑,看着銅鏡裡高大的身影滿足地揚起了嘴角。
葉卿嵐這十年裡並未有太大變化,只是已經而立又在邊關待了多年,身上多了一股子沉穩冷肅之氣。
他見到葉卿清之後第一時間,便是掀起袍子朝她跪了下來:“大姐!”
簡單的兩個字,卻又顯得十分沉重……
回來的路上,他無疑是忐忑的。十年前的一幕一幕在他腦海裡無比的清晰,後悔愧疚的同時心裡也在害怕葉卿清會不會繼續怪着他。其實,此刻在葉卿清面前,他更希望自己還是初見那時的羞澀少年。只可惜,他們都明白,誰都回不去了。
“快起來!”葉卿清起身雙手扶住了他,聲音裡已經有了些梗咽。
待到葉卿嵐面對着她時,她才仔細地打量了起來,眉眼不見有多少變化,但那緊抿的脣角、冷肅的眉梢無一不習慣性地朝外散着森森冷氣。葉卿清也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變化,他比以前沉默多了,基本上她問一句他纔會回答一句。多數時候,都是雙手侷促地放在膝上閉口不言。
葉卿清在欣慰能再見到他的同時又難免心酸。
“已經進宮去見過皇上了嗎?”
葉卿嵐點頭:“見過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葉卿清笑了起來,眼裡滿是柔光:“在府裡住下吧,回頭給你設宴接個風。”
畢竟現在的榮國公府裡只有一些留下來照看的老家奴,這些年,若非祭拜,她都很少回去,冷清得讓人害怕。
葉卿嵐搖頭拒絕了:“我已經吩咐人將我的行囊全都送回府去了。大姐,你放心吧,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沒什麼過不去的。”
他朝葉卿清笑了笑,現在他最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他還有什麼不敢面對的呢?
葉卿清也沒再堅持,轉了問道:“怎麼這時候突然回來了?”
葉卿嵐朝齊子皓看了一眼,他還以爲姐夫會一早就告訴姐姐了,看來他心裡也在擔心着他們姐弟之間還有心結。
齊子皓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對着葉卿清道:“是皇上召他回來的。估計最多兩三日皇后會召你進宮,商談卿嵐的婚事。”
葉卿清一怔,提到婚事難免又讓她想起了那些過往,縱然她已經慢慢釋然了,可是葉卿嵐心裡過去了嗎?她看向葉卿嵐,卻見他嘴角淺勾,淡淡道:“兩位姐姐做主便是!”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成親了。
葉卿清雖是有些奇怪,但當着葉卿嵐的面並沒有多問。
“對了,怎麼沒見到幾個孩子?”或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凝固,葉卿嵐主動問起了齊靜沅等人。
“靖霄在衙門裡領了差事,靖暉在國子監,嬌嬌和寶兒這會兒在自己的院子裡。回頭晚上過府來吃飯,定是讓他們好好地給你這個舅舅行個禮!”她實在不好意思說齊靜沅這會兒可能還賴在牀上,那丫頭最近乖巧了很多,幾乎都不出門了,也不知整天將自己關在院子裡做些什麼。
葉卿嵐笑笑,也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
他離開前,葉卿清左思右想還是將一個沒有署名的信封交給了他,緩緩道:“她走之前讓我轉交的,有些事情沒什麼好放不下的,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
霍雲歌前腳離開葉卿嵐便回來了,她想肯定是不想碰到她。單數她也希望葉卿嵐能真的放下霍雲歌,解開這個心結。
葉卿嵐凝視了一會兒,將信接了過來,輕聲道:“好,我都聽大姐的。”
隨後朝兩個抱了抱拳,便告辭離開了。只是,轉角脫離了葉卿清視線之後,那封被他緊攥在手裡的信瞬間在內力之下化爲了粉末……
葉卿嵐離開之後,葉卿清蹙着眉問道:“皇上爲何會突然召卿嵐回來,讓他成親也是皇上的意思嗎?”
齊子皓點頭,葉卿清試探着道:“皇上他,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齊子皓笑着摸了摸她的髮髻,在廊下輕輕地將她摟在了懷裡:“好厲害。不錯,皇上已經準備動手了!”
葉卿清身子微僵,動手……是說時機已經成熟了麼?
這十年裡東齊都沒有過太大的動作,但齊浩南從未放下過統一天下的野心。他正值盛年,自然不會錯過這絕佳的統一機會,十年的沉寂不過是爲了一朝的蓬勃在做準備罷了!
一旦開打,葉卿嵐定然是要上陣的。這次不會像以前一樣只是小打小鬧,誰都不會甘心輕易地束手就擒。皇上是怕有個萬一,會斷了葉家的香火。而卿嵐,之所以沒有反對,恐怕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葉卿清問道:“什麼時候?”
“今年之內!”齊子皓答得很肯定。
今年之內?眼下已經三月底了……“那婚事豈不是要準備得很匆忙?”
“放心,總之不會委屈了他和未來的榮國公夫人。雖然眼下卿嵐年紀大了些,但是榮國公夫人的位子,而且還是正室嫡妻,還是有很多好姑娘願意嫁進來的!”
葉卿清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只希望那姑娘簡單善良就好,其她都不重要。”
經過了當年的事情,對於爲葉卿嵐娶妻一事,她心裡已經有了本能的恐懼。
齊子皓感受到她身子有些僵硬,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放心,皇上也只是覺得他到了年紀罷了,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兇險。而且,此前我們做了很多準備,這場戰事不會拖個十年八年的!”
“你也要去嗎?”葉卿清從他懷裡撤了出來,水光大眼仰着看向了他,心頭堵得厲害。
齊子皓像哄着孩子一樣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我自是要去的!皇上準備北燕和南楚雙管齊下,我也會親自領兵。至於卿嵐,西邊待得久了,可能會讓他去防着西秦那邊主動攻擊。”
皇上的意思是待時機成熟,便讓他帶兵攻打北燕,至於南楚,他則會御駕親征,朝中留給太子監國。他們在兩國朝中幾乎佈下了致命一擊,不出意外,這兩場仗會打的很順利,甚至只需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就會有人自動棄城投降。
倒是需要防着兵力較強的西秦,所以反而是卿嵐那邊大約會有些麻煩。
不過他沒和葉卿清詳說,這件事皇上也暫時只和幾個心腹私下商討了一番,並未挑明。
葉卿清再次撲到他的懷裡,緊緊地抱着他的腰肢不說話。那般力道,彷彿一鬆開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小傻瓜,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我知道,但還是不舒服,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冷靜冷靜吧!”葉卿清嘆了口氣。
她相信齊子皓的實力,也相信他會遵守要陪着她一起白髮蒼蒼的諾言。可是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讓她一時間無法接受。
……*……*……
葉卿清和葉卿渝在一些適合的姑娘裡面仔細地相看了一番,最後看中了黃閣老家的嫡長孫女,也就是黃雯菲的堂姐黃雯茵。
私下裡,葉卿清和葉卿渝見過這姑娘,嫺貞雅靜、端方有禮,倒是讓人極有好感。她私下裡也隱晦了打探了一下黃夫人的想法。
黃家倒是沒有任何反對,翌日黃閣老在散朝之後就曾找上了齊子皓,暗裡透露了願意結個姻親的意思。
雙方從提親到定親再到成親,總共只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婚事定在了六月二十六。雖然有些倉促,但是齊浩南親自下旨賜婚,還有那一品誥命的詔書,都是黃家喜笑顏開。黃閣老更是面泛紅光,直誇自己的大兒子大兒媳教女有方,沒少惹來其她幾房的羨慕嫉妒。
六月下旬,醉風樓。
葉卿嵐應約進了包廂,便看到了兩個久違多年的身影,華安庭和華瑤依。
五年前,滇南國的老皇帝病逝,太子華安庭順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並且暗地裡投靠了東齊。所以,華安庭此番帶着華瑤依秘密前來,齊浩南雖然得到了消息,但是並未有所動作。
“榮國公,好久不見!”華安庭較之十年前的青澀也沉穩了許多,但是對着葉卿嵐的時候眼裡泛着冷意,語氣也未見有多客氣。
若不是華瑤依得到了他要成親的消息堅持要來這一趟,他也不會放下政事陪着她一起胡鬧。
葉卿嵐禮貌性地彎了彎嘴角:“久違了!”
隨後看向了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的華瑤依,雙眸微垂,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片暗暗的剪影。
看來不是他一個人變了,當初的一場禍事牽連到了多少人,竟能讓一個活潑開朗不知憂愁爲何物的小姑娘眼裡寫滿了故事。若是當初在碰到那個精靈古怪、能言善辯的鬧騰“小乞丐”春花時,有人告訴他有朝一日她會如一個大家閨秀一般刻板安定地靜坐在一旁,恐怕他肯定不會相信吧!
安靜下來,多了一份沉澱的美麗,那雙好看的大眼睛裡失了當年的嬌俏靈動卻多了一分韻味沉穩。其實她比霍雲歌長得好看得多,比她見過的很多女孩子都要好看。他沒有討厭過她,因爲她唯一做錯的事,就是當初在茫茫人海里遇上了他。
當年他以爲華瑤依不過是一時的意氣之言,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爲了他十年未嫁。
這十年,他們沒有見過,但是他卻時常能收到華瑤依給他寫來的信箋、寄來的東西。他從未回過,可她卻一直沒有放棄……她是他這些年離得最近卻又最遠的人……
華安庭摸了摸華瑤依的發頂,柔聲道:“大哥在外面等你。”
華瑤依對他輕輕一笑:“好。”
只剩下兩人的空氣彷彿凝固了起來不再流動,總是窗戶大開,包廂裡也放着冰盆,可總讓人覺得悶熱得透不過氣來。
兩人沉默了許久,葉卿清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面前,語氣熟悉得不像是陌生人:“雖然是酒樓,可女孩子還是飲茶爲好。”
華瑤依端起來輕輕地抿了一口,出其地安靜。
許是受不了兩人間的這種沉靜,葉卿嵐主動問道:“你,還好嗎?”
華瑤依輕輕點頭:“很好,大哥做了皇帝,他對我一直很好。”
葉卿嵐嘴角微微抽動,沒有與她繼續說華安庭的事情。
“找個值得託付的人嫁了吧,我不好,不值得你這樣。”葉卿嵐躊躇了許久,終是一口氣說了出來。
華瑤依輕笑,可那安靜得似白玉蘭般的笑容裡卻淡上了一抹憂傷,輕問道:“還能再變嗎?”
隨後,不待等到答案,在葉卿嵐那帶着疑惑的眼神裡自嘲道:“瞧我,這是問的什麼話,你們兩人後日便要成親了,你怎麼可能去辜負一個無辜的姑娘呢?”
最後的一句輕語,就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
其實她想問的,既然隨便是誰都行,爲什麼不能是她?既然心死了,都不能給她一個機會嗎?
她來的時候就沒有抱任何希望,只是自欺欺人地在腦海裡騙自己罷了!葉卿嵐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任性妄爲的毛頭小子,不會再爲所欲爲,在他應下婚事的時候就註定了不會再有回頭的機會……
華瑤依深吸一口氣,隨後嘴角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葉卿嵐,放心吧,以後你的生活裡再也不會有華瑤依這個人了!那些讓你困擾的信和東西我也不會再送,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們……此生……再也不見!”
說完這句話,華瑤依便迅速起身,打開了門走了出去:“大哥,我們走吧!”
葉卿嵐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脣瓣蠕動,卻久久沒有起身……
兩日後,榮國公府一片喜慶,葉卿嵐一身吉福,雖是到了而立之年,但身上多出來的那份淡然的氣質卻是引來了不少傾慕的目光。
葉卿嵐牽着新娘進門,忽然頓住腳步,回過了頭去,但很快嘴角輕輕牽起,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事,繼續着剛剛的動作,在一片爆竹聲和賀喜聲裡將新娘引進了門。
“瑤依,”榮國公府對面的街上拐角裡,華安庭將華瑤依抱在懷裡,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柔聲道,“既然難過,爲什麼要這麼輕易地成全他?”
華瑤依雙眼無光,輕聲道:“大哥,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