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馨被帶進來的時候依舊是一身僧衣僧帽,不同於之前見到徐子衿時的劍拔弩張,她的臉上十分平靜甚至沒有半分害怕和心虛。
“徐子衿將霍雲歌推下陡坡的事情你知道嗎?”葉卿清也不避忌,銳利的目光直接打在了她的臉上。
於馨點頭:“庵裡的人都知道了。”
“你不心虛?”葉卿清不相信到了這種時候於馨還打算和她打馬虎眼。
事實上,於馨確實也沒有打算這樣做。
她擡起頭,停止背脊,脣角微微勾起,帶着點點嘲諷:“我有什麼好心虛的?徐子衿若是自己不衝動,凡事多動動腦子,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就像她當初一樣,明明知道自己沒什麼希望,可聽了別人幾句話就傻乎乎地往前衝。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如今的於馨甚至連於家人都已經放棄她了難不成除了一個徐子衿還能讓她得到些什麼不成!
“徐子衿馬上就要嫁進榮國公府了,可是我不甘心!憑什麼我的臉毀了,要一輩子待在庵堂裡,但卻有一個人能嫁進來每日都甜如蜜糖?我就是要同樣毀了徐子衿!”於馨的聲音有些嘶啞,是因爲當初不願意落髮出家時被於夫人直接灌了一碗藥留下的後遺症。
葉卿清看着她扭曲的臉龐和激憤的申請,並沒有懷疑她是假裝的。
不過,宣泄是真的,她替人隱瞞也是真的!
“我很好奇,普濟庵怎麼說離京城也有一兩個時辰的路程吧?你一個剛剛進去不久的小尼姑,是說告訴你有霍雲歌這個人的呢?”霍雲歌跟着葉卿嵐回來的時候,於馨早就被送走了。而據她所知,這段時間,不管是於家的人還是平日裡那些和於馨關係好的,沒有任何一個去普濟庵看過她。
於馨垂下的眸子裡微微閃過一絲驚慌,不過,很快她便恢復了之前的桀驁,甚至臉上還帶了一抹悽然:“雖然我已經落髮出家了。可是……對於國公爺,我心裡……依舊忘不掉。所以,只要有一點點關於榮國公府的風吹草動我都會注意,之所以會知道霍姑娘,是因爲師姐們進城化緣的時候,聽到了這個消息,而我在庵裡聽她們說起了。所以,知道徐子衿和霍雲歌一同來上香時便抓住了這麼個難得的機會。至於……霍雲歌,自然也是我故意誘導別人帶她去後山的,徐子衿那麼衝動,後山不就是最易發生意外的地方麼!”
葉卿清臉色未變,挪開了傾注在於馨臉上的視線,聽着她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國公爺認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也知道他和徐子衿的婚事很快就要定下來了。可是我不甘心,如果我的臉沒有毀的話,我也會有機會的,就算不能嫁做正妻,就算只是一個妾室,我也滿足了。可那日……徐子衿明明也在場的,但她卻躲在暗處一聲不吭,好坐得漁翁之利,我又豈會讓她如願!”於馨咬牙切齒,若是徐子衿在眼前,此刻她都恨不能咬下她一塊肉來。
葉卿清冷笑一聲:“於馨,你似乎忘記了,是你先去挑釁李玉婉,纔會惹下這場禍事的!”
像於馨這種人便是這樣,若是別人出了事,她不會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妥;但若是自己出了意外,她就會將責任全都歸咎到別人頭上,哪怕她自己纔是那個始作俑者!
李玉婉固然心思惡毒,可也是於馨給她提供了這個機會。
“你的意思是……今日的一切全都是你一手策劃的?”葉卿清挑眉,輕嗤了一聲,“你可想好了再回答!若是你承認了,罪責可不小!”
於馨說的半真半假,細細推敲,還是能找到不少漏洞的。只不過……當事人開口才是最有力的證據!
甫一聽到葉卿清的話,於馨心裡確實糾結萬分。
可是轉念一想,就算是但全部罪責,也無非是關個幾日罷了。霍雲歌和李玉婉都沒有出大事,難不成她們還能要了她的命不成?而且她想要讓徐子衿原形畢露的目的也達到了,算是賺了!
至於被關起來……她在普濟庵可不就是形同坐牢麼?大不了就是換個地方罷了,等過了這個風頭,她就能得到自由了,到時候還會有一大筆銀子,她會離開京城,帶着她姨娘一起,好好地過日子!
於馨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同時嘴角的弧度依舊上揚:“雖然我的確犯了錯,可也罪不至死,王妃儘管吩咐人將我送去衙門吧!”
葉卿清微微抿脣,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吩咐道:“你先回普濟庵吧,若是有事,本妃會讓人再去找你的!”
於馨有些訝異,定王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準備追究她了?
她嘴脣微張,似乎是想要問些什麼,可葉卿清沒再給她這個機會就吩咐人將她帶走了。
如蘭見葉卿清輕輕地拿捏着眉頭,走上前來替她捏起了肩膀:“王妃,剛剛你爲何讓那於家姑娘離開了。”
便是連她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王妃這般聰慧的又怎麼會感覺不到?
葉卿清勾了勾嘴角:“於馨既然不願意開口,那咱們只好等,等着背後的人親自去找她。”
於馨剛剛說得很對,她罪不至死,也就是料定了自己不會丟掉性命,她纔敢一力將罪責全都擔下來的!
可是,她怎麼會讓於馨就這麼輕易離開呢?不過是想引蛇出洞罷了!
只不過,葉卿清沒想到她慣來算無遺策,在於馨這件事情上也會出了差錯。
翌日清晨,於馨的死訊傳來之時,她幾乎以爲自己是耳朵出現幻覺了。
昨日於馨回去之後,她可是吩咐了身邊最厲害的十一和十四親自前去盯梢的,人怎麼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死呢?
“王妃,屬下失職!”十一和十四跪下請罪。
葉卿清吩咐他們起身。本來,這件事情還只是停留在爭風吃醋的層面上,可現在多了一條人命,顯然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驀地,腦海裡突然想起江芸壽宴那日,李玉婉和白蓮嫿勾結到了一起的事情。
她不相信巧合,就如同她對李玉婉從始至終都保持着一分懷疑一樣。這件事情,和李玉婉肯定是有關係,那白蓮嫿呢?她和於馨可一直是私交好友,說句不好聽的,於馨會落到這個下場,白蓮嫿也難辭其咎。
“確定於馨是自殺的嗎?”葉卿清眯了眯眼。
十一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自殺還是他殺,他們這些做暗衛的分的很清楚。而且,他們也能確定,絕沒有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潛進過於馨的房間。
“十一、十四,你們將那個女人從昨日回去後接觸過的人全都寫下來,然後都抓回刑獄,一一審問。”齊子皓不知何時揹着手走了進來。
“是,王爺!”十一和十四領命退了下去。
“這樣,會不會不好?”雖然她確定以及肯定於馨自殺背後有貓膩,可鬧出這麼大的陣仗,感覺有點仗勢欺人呀!
齊子皓走過來斜睨了她一眼:“有什麼不好的!難不成你是打算報官還是準備慢慢吞吞地一一排查?報官,肯定沒用,於馨是自殺的,人家不會管。至於一一排查,有捷徑爲何要繞彎子?你這丫頭,心地還是軟了些,你是不是覺着不應該傷及無辜?可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是無辜的呢?”
最後一句,說得很輕,彷彿是在心裡輕輕低喃一般。
葉卿清彎了彎眼,這男人什麼時候動不動就會傷春悲秋的了?難道他以爲她不喜歡他用這種血腥的手段?
“子皓,有件事我一直沒和你說。”葉卿清摟住了他的腰,靜靜地將耳朵放在離他的心最近的地方,傾聽着他的心跳。
“什麼事?”齊子皓的手瞬時撫起了她傾瀉在背後的一頭柔順秀髮。
“當初和燕少桓……哎喲……”剛剛纔開了個頭,葉卿清便一聲低呼,擡起頭哀怨地看着齊子皓,一雙越漸嫵媚的大眼裡波光粼粼,“你拉痛我的頭髮了!”
齊子皓嘴角彎了起來,將人抱在他腿上坐到了軟榻上,手臂箍着她的腰身:“我不是有意的,你繼續說!你看,現在我的手在抱着你,不會在碰你頭髮了。”
“我不要說了!”葉卿清傲嬌地將頭撇了過去。
以爲她不知道呢!這小氣的男人就是在介意她提到了燕少桓才一時失控的。
齊子皓我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臉上揚起一抹邪肆,貼上了她的耳畔:“清清,你不說的話,咱們就做別的事吧!我記得,我們好久都沒有在早上……嗯?”
說着,惡意地往她身上蹭了蹭讓她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
葉卿清的臉幾乎是在瞬間便瀰漫上了粉紅,老流氓,昨晚的事還沒和他算賬呢!
終於,葉卿清臉皮還是不夠厚,敗下陣來,轉頭捧住他的兩頰先親了親。安撫住了這一聽到“燕少桓”三個字就會炸毛的大寶貝兒,才繼續說了起來。
“當初燕少桓帶我去南楚的時候,他曾經問過我是不是覺得你哪裡都好,還說其實你比起他來手上乾淨不了多少,說你也不是個好人……”
齊子皓的身子明顯一顫,說出的話也有點虛漂:“是嗎?那你怎麼回答他的?”
這一刻,齊子皓覺得當初將燕少桓逼得走投無路自盡真是太便宜他了,他就該讓他生不如死地活着,飽受折磨!居然敢和他的丫頭說這種話!
其實,他真正用過的那些血腥、黑暗的手段從來都不會讓葉卿清知道,這個笨丫頭總說她自己不是什麼好人,那和她比起來,他豈不是成了該下九幽地獄的魔鬼了?
不是不相信葉卿清不愛他,是覺得大約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都接受不了。不記得是在幾年前了,齊北曾有一天突然跑來跪下和他說他不願意再做暗衛了,因爲他愛的人忍受不了他的滿手血腥。他知道,齊北當初是爲了紅蓮。
葉卿清呢?應該也是一樣的吧?因爲他比齊北的手段更狠,不然怎麼做他的主子?
“你想知道嗎?”葉卿清俏皮地眨了眨眼。
齊子皓薄脣緊抿,直勾勾地看着她也不說話。
“其實……那時候聽他那麼說,我心裡……確實是有些害怕的……”葉卿清望着他有些充血的眸子,小心翼翼地道。
怕他?果然!
呵,哪有女人會喜歡這麼恐怖的男人?他恨極了葉卿清這種小心翼翼的對待他的樣子,印象中,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似乎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將她怎麼樣似的!
可是,她怎麼能怕他呢!沒有那些手段,他能御下有術,能讓定王府成爲人人眼中如神祗一般的存在?
齊子皓有些憤怒地盯着眼前這個罪魁禍首,想要將她給揉碎進自己的身體裡,他不准她怕他!
只是……還未動手,銀鈴一般的笑聲便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哈哈,子皓,你是不是被我騙到了?我剛剛是不是裝得很像?”葉卿清摟住他的脖子,洋洋自得。
“你說什麼?”齊子皓額角青筋鼓起,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咬着牙問出來的!
剛剛讓他的心猶如天上跌落雲端,現在她告訴他是逗他玩的?
葉卿清一個人笑了好一會兒,見齊子皓依舊沉着一張臉,忽然發現好像是沒什麼好笑的。於是,便訕訕地收了笑聲,而且有些心虛地偷覷着齊子皓的眼睛,她似乎闖禍了?
不會吧?不過是逗逗他嘛,怎麼就生氣了?
“小氣啊你,我不過就是隨便說說,想要逗你開心的嘛!”
“葉卿清,我不開心,這不好笑!”齊子皓連眼神都帶着嚴肅認真,而且還難得地叫了她的全名。
“哦!”葉卿清表示她很有覺悟,知錯了就認,而且緊緊地抱着他在他耳邊道,“其實當時燕少桓說完那些話的時候我就很明確地和他說了我和你的事情和他沒關係。更何況,我的子皓、我的大寶貝兒這麼好,就算真的有什麼不好的方面那又怎麼樣?對我好就行了?”
“你不怕我嗎?”幽涼幽涼的聲音。
“我爲什麼要怕你?”葉卿清目帶不解地看着他黢黑的眸子。
“因爲我……”齊子皓看着她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實在是她眼神太過純淨,讓他連想找個發泄點都沒有。
葉卿清看着他那一副俊顏中還帶着些委屈的“俏”模樣,忽然玩心大起,抽出一隻手挑起了他精緻的下巴,傾身向前啄了一口:“如此美人,豈會讓人覺得可怕?”
就算是他真的用那些血腥的手段又怎樣?每個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有時候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更何況,他的手段不會用在她身上就是了,她爲什麼要怕?
至於那些不相干的人,她還沒那麼聖母到慈悲天下的蒼生。
她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他一人!
“壞丫頭!”齊子皓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將腦袋靠在她的肩窩上,有些無賴地道,“我不管,你剛剛讓我那麼擔驚受怕了一番,你要負責!”
所以,齊子皓這難得的軟糯聲音……是在和她撒嬌來着?她怎麼覺着這賴定她不放手的樣子好像嬌嬌的那隻阿白呀!
“怎麼負責?”霸氣,保護自己家“小嬌娘”的霸氣。
齊子皓趁勢討起福利來:“侍寢,我給你侍寢怎麼樣?全都聽你的,你讓怎樣就怎樣!”
“現在?”
“現在!”
“不行,一會兒我還要去一趟榮國公府呢!”
“我又沒不讓你去,你先負責了再說!”
“你……”話語瞬間在濤浪聲中被吞沒。
……*……*……
雖然霍雲歌的性子不太愛和陌生人接觸,可李玉婉昨日到底是救了她一命,於情於理,她都該去看看她。
而且,總覺得睡了一覺過來,身子那些疼痛都好了不少,連帶着本就寒涼的身子都暖和了許多。
只是,坐在銅鏡前,看着鎖骨處那明顯的紅色痕跡,霍雲歌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連帶着握着玉梳的手都用力地捏起,目光深沉而又複雜……
李家母女被安排在了絳雪軒,老太君身子不宜操勞,江芸倒是來過好幾次,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這幾番一下來,她對謙卑懂禮有心地善良的李玉婉印象倒是挺好。雖說這姑娘家世比不上徐子衿,可性子實在勝得太多。在她心裡,天平已經傾向了李玉婉這邊,不管是爲人處事還是才貌品德都沒得挑,相比之下,家世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霍雲歌來道謝之際,李家母女剛剛纔用過早膳,李玉婉依舊坐在牀上,不過並沒有讓丫鬟們來服侍,而是善解人意地道:“我自己來就行了,不用勞煩幾位姐姐。”
霍雲歌在屋外靜靜地看着,直到早膳撤了下去,她還能聽到那幾個丫鬟對李玉婉的讚美之聲。
她勾了勾嘴角,隨即走進屋裡。
李玉婉一看到她,便作勢欲下牀來,霍雲歌趕忙幾步上前阻止了她:“你腿上還有傷,不能亂動。”
雖然聲音平靜,可不難聽出幾分着急之意。
李玉婉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我給忘了,本來是該下牀給霍姑娘行個禮纔是!”
霍雲歌淡淡地笑了笑:“我自小在邊城長大,而且也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不講究這些虛禮。”
李玉婉聽了之後,非但沒有半分嫌棄之意,反而頗有興致地道:“是嗎?邊城那邊肯定很熱鬧吧?定京城雖然也熱鬧,但是卻要嚴謹得多,至少我整日的待在家裡都不準出去。”
“李姑娘以前也不在定京城?”聽了李玉婉的話,霍雲歌有些好奇。
而且她能奮不顧身地奔過來、跟着跳下去且追着抱住自己,顯然是有些功夫的,這和普通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倒是大不相同。
李玉婉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似是還帶着幾分懷念:“我們家是前幾年才舉家搬進京城的,以前一直待在一個算不得大的小城裡,我爹在那兒做官。小時候,因爲看我像個男孩子似的,倒是特意請了個師傅教了我一些功夫。”
李玉婉的話倒是讓霍雲歌對她有了一些親近之感,雖然也是大家閨秀,可卻沒有那種千金小姐們的目空一切和氣勢凌人,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霍雲歌不由得偷偷打量上了李玉婉,若是……她能嫁給嵐哥哥的話,肯定會是一個好妻子的吧!
只是……“李姑娘,恕我冒昧一句,你爲何當時拼了命的要救我?”
她們二人非親非故的,而且,李玉婉跟着那一跳很可能會丟掉自己的性命。霍雲歌自問,若是讓她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她恐怕做不到那麼決斷。
李玉婉的眸子垂了垂,再次擡起來的時候,染上了一絲抱歉和愧疚:“其實……那會兒我是看到徐姑娘氣勢沖沖地朝後山而去才一時好奇跟上去的,不小心也將她的話聽在了耳裡,又怕你們尷尬,所以纔沒有現身的。我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將你推下去,那時候腦子裡就想着不能讓你有事,就直接衝過去了……”
“因爲我是嵐哥哥認下的妹妹?”霍雲歌開門見山地問道。
李玉婉的臉上氤氳上一抹緋色,咬了咬脣沒有回答。
霍雲歌心中已經瞭然,果然是因爲這樣。其實,若李玉婉正義凜然地說她只是單純爲了救她,她反而要覺得她虛僞了,現在這樣……挺好。
她既然肯爲了嵐哥哥愛屋及烏不惜拿自己的生命犯險,說明她心裡對葉卿嵐十分看重。
這個李姑娘,比徐子衿好!
霍雲歌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淺笑道:“徐子衿說的那些話都是子虛烏有的,我和嵐哥哥之間只是兄妹之情。”
李玉婉點點頭:“霍姑娘你放心,我沒有將那些荒唐的話當真。榮國公那般出色,我相信他也定是一個謙謙君子,而霍姑娘你,更不會是徐姑娘口中的那種女孩兒。”
李玉婉的話十分真誠,連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半分虛假。
事實上,也只有徐子衿那個腦子不清楚的纔會覺得葉卿嵐和霍雲歌之間會有什麼私情。
霍雲歌離開後,李夫人朝外面看了看,將門小心翼翼地掩上,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擔憂:“哎,你這孩子,這又是何苦?平白受了這麼多罪!”
別人不知道李玉婉,她還能不知道?憑着她的武功,那種陡坡,她完全可以一點兒傷都不用受。
李玉婉皺了皺眉,目帶嫌惡:“若是你和爹能爭點兒氣,讓我不用什麼事都靠自己,我犯得着傷害自己來玩這種苦肉計麼?”
李夫人脣瓣蠕動了些許,卻是什麼都沒說。這話,說得卻是沒有什麼錯,是他們的不是!
這個女兒自從八歲那年遇到了一個怪女人之後不知道從哪學了那麼些奇奇怪怪的功夫,他們是管不住她的!
“對了,我昨日讓你派人去做的事情怎麼樣了?”
李夫人點頭:“那人說已經解決了。”
她不知道內委,但作爲一個母親,能幫一點兒也算一點兒了。
李玉婉眯了眯眸子:“今晚我要出去一趟!”
“可你的傷……”李夫人的話還沒說完便在李玉婉不甚耐煩的目光下停住了。
那個定王妃很厲害,說不準事情就會被查出來,就算她手上捏着某些人的把柄可也難保不會出意外,她不能將主動權交到別人手中。
至於白蓮嫿,就算她知道她是被她坑了,也絕對不敢聲張,因爲這件事情她若是揭露出來她也討不了好處!
正如李玉婉所想的那樣,得知普濟庵裡發生的事情和李玉婉救下霍雲歌住進了榮國公府之後,白蓮嫿恨不能直接將李玉婉那個詭計多端的女人給殺了!
可她更恨,恨自己明明知道李玉婉不是什麼易與之輩,偏偏還要冒險與她合作,結果一番謀劃生生地爲她一個人做了嫁衣。
原本,她們的計劃是利用於馨刺激徐子衿,讓她傷害霍雲歌來拉她下臺,最好能讓她害了霍雲歌的性命,這樣一舉兩得,同時除掉了兩個人,也使得徐子衿徹底斷了希望。
她和李玉婉已經商量好了若是她嫁進榮國公府,只要給李玉婉一個妾室之位便可。雖然她不覺得李玉婉會好心做這種虧本的買賣,可身份上的優越加上覺得李玉婉根本就不是她的威脅,她選擇了相信她。
可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玉婉就是那隻黃雀。
拉徐子衿下臺還不算,白白地讓她救了霍雲歌住進了榮國公府。若是葉卿嵐真的看重霍雲歌這個所謂的妹妹,對李玉婉這個“救命恩人”自然是會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李玉婉那個賤人名正言順地住進了榮國公府,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她好恨,恨自己終日打雁反被雁啄,居然有一天也會成爲別人手裡的一杆槍!
若是沒有於馨對她的信任,若是她不去和於馨說那些話、不向她保證事後會給她銀子讓她遠走高飛,李玉婉根本就不可能將事情進行得這般順利!
白蓮嫿坐在桌邊,美目裡燃燒着的滿是不甘心的火焰,可是正如李玉婉所料的那樣,她不敢說出去,尤其是不久前得到了於馨自盡的消息,她就更不敢說了。
她不知道於馨爲什麼會自盡,但是她找過她是事實。而且……她有一種直覺,若非因爲這次的事情,於馨根本就不會死。
再不甘心,她也只能暫時作罷,免得將自己拖入那泥潭之中洗也洗不淨。
不過這個仇,早晚有一天她要報回來!
……*……*……
齊子皓那套“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的法子的確奏效,大約是刑獄裡的那些叫聲太過淒厲,又或者是環境太過滲人,那些有牽扯的尼姑甚至還沒用上幾個刑具便嚇得什麼都招了出來。
在於馨死之前,的確有人給了她一封信,而那個人便是她的師姐靜善。
但是靜善並不知道信裡寫的是什麼,齊子皓的人曾回去找過,只發現了一團灰燼,燒得乾乾淨淨。
而靜善也只是收了別人的銀子,至於那個給她信和銀子的人,她不認識,但好在她記憶力過人,憑着描述倒是描繪出了那名經常去普濟庵上香的老婦的畫像。
一得到線索,齊東便立即帶着人去了市井之間盤問。至於爲何確定人是在定京城,因爲葉卿清說那幕後黑手不可能捨近求遠。
只可惜,雖然葉卿清的推斷都沒有錯,但他們找到人的時候卻又晚了一步……
“又是自殺?”葉卿清臉上的怒氣盡顯,這一條兩條的,看起來彷彿都不是人命一樣。
這個時候,她甚至都要懷疑這件事會不會根本就不是小打小鬧的爲了所謂的榮國公夫人之位。哪有女子間的爭風吃醋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牽連出一些無辜的人命!
這個老婦一死,線索也算是完全斷了!因爲她是孤身一人,平日裡也甚少和鄰里往來,根本沒有機會去查下面的事情。
“清清,那個靜善不是還說徐子衿她們上香之前,她曾見過一個喬裝打扮的年輕女子曾去找過於馨麼?”見葉卿清小臉皺成了一團,齊子皓不忍她這般費腦。
沒想到葉卿嵐那小子也是個會招桃花的,結果苦活兒累活兒全讓他的清清接了!
“可是……”葉卿清糾結道,“靜善根本沒看到那個人的樣子啊!”
“那又如何?”齊子皓冷笑一聲,“你懷疑的人裡面,你覺得於馨可能最相信誰的話?”
有時候,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證據的!
“你是說……白蓮嫿?”事實上,她懷疑的也只有白蓮嫿和李玉婉兩個人而已。
但是李玉婉和於馨勢成水火,不大可能是她!那就只剩白蓮嫿了,她們聯手了?
只是……她們倆有那麼大的本事嗎?可以接連讓兩個人悄無聲息地自盡?若是真的聯手,爲何白蓮嫿那邊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半晌,葉卿清凜了凜眸,嘴角微勾:“或許……我有個法子可以讓她們自己開口。子皓,你吩咐人將普濟庵那邊繼續盯着,或許咱們還有什麼遺漏的方面也說不定!”
說罷,貼到他耳邊將自己剛剛想到的法子細細地與他說了起來。
……*……*……
葉卿清因爲不想擾亂葉卿嵐在外辦事,是以並沒有讓人將消息傳給他。
直到回了榮國公府,他才知道徐子衿差點兒害死了霍雲歌。
“雲歌,你真的沒事?”葉卿嵐仔細將她打量了一番,還是不放心地接連問了好幾遍。
若說一開始將她帶在身邊是因爲霍琅的囑託,那現在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他已經真的將霍雲歌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了。
霍雲歌見葉卿嵐這一副孩子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嵐哥哥,我真的沒事,沒事!”
葉卿嵐這才放下心來。
“對了,嵐哥哥……”霍雲歌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很喜歡徐子衿嗎?”
葉卿嵐挑眉:“你不喜歡她?”
沉默了一會兒,霍雲歌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低着頭道:“雖然我知道我說這些可能有些不太合適,但是……。嵐哥哥,徐子衿她不好。我不知道男人對女人的看法和女人看女人會不會有什麼不同,反正我不想騙你,我就是不喜歡她。但是,如果你喜歡她,我也不會生你的氣的。”
霍雲歌越說到後來聲音越小,頭也埋得更低。
葉卿嵐一記彈指彈了下去:“小丫頭,你知道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呀!纔多大了,就男人女人!以前霍琅不管你,現在我這個做哥哥的可得好好管教你,哪有女孩子成天將這種話掛在嘴邊的,當心以後嫁不出去!你放心吧,徐子衿的事,我會再作打算的!”
對於徐子衿,他還真的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反正那會兒姐姐和姐夫提出來的時候他不討厭就是了。
但是,很明顯,他知道他對徐子衿和姐夫對姐姐絕對是不一樣的,不是非她不可。若是那會兒被提出的是別的女孩子,只要他不討厭,應該都會同意的吧!
他想,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地遇到一生之中非她不可的女人。若是遇不上,成親也只是爲了責任而已。
娶回來,自然會好好地對待。但是,未必就會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深情。
霍雲歌捧着自己的發頂,笑得甜蜜。同時心裡也有些感傷,葉卿嵐對她這麼好,就算這輩子做兄妹,她也覺得值了。那件事……她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你這小丫頭,好端端地怎麼覺得你要哭了?”葉卿嵐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這臉變得比那娃娃天還要快!
霍雲歌忽然就有些衝動地抱住了他,吸着鼻子道:“就是覺得你就像大哥一樣,就和親的一樣。”
嵐哥哥,我不會害你的!我相信,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不會怪我的!那時候,他在戰場上爲了替你擋刀差點兒丟了性命,我怎麼能害你呢?更何況,你這麼好,我捨不得!
葉卿嵐笑了笑,擡起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李玉婉也得到了葉卿嵐回來的消息,料想他一定會來降雪軒探望她的。爲此,她還特意精心裝扮了一番,不隆重,但是很好地體現了自身的優勢,也能將傷勢襯托出來顯得更加惹人憐愛。
可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影,最後還是聽丫鬟說葉卿嵐本來的確是準備過來的,可卻臨時被定王妃派人喊去了定王府。
李玉婉氣急,卻又無可奈何,即便她再能算計、再有本事,也沒辦法和葉卿清對抗。只好借養傷一邊留在榮國公府一邊悄悄注意着葉卿嵐的動態。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葉卿嵐去了定王府之後竟是都沒回來便又再次出城了。
這讓她打算在葉卿嵐面前留個好印象的算盤再次打空。畢竟,就算她在葉卿嵐的孃親還有霍雲歌身上下再多功夫,最關鍵的還是葉卿嵐的看法想法。可是葉卿嵐到現在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她這個人!
這一點李玉婉想錯了,葉卿嵐知道她這個人,但也只是知道個名字而已,好歹她還救了霍雲歌。至於臉,那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的!
而讓李玉婉繼續不淡定的是,葉卿清似乎忘了有她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她想讓葉卿清厭惡徐子衿的目的確實是達到了,但是……這幾日聽說白蓮嫿和白夫人已經見過葉卿清好幾次了!
難道說,葉卿清厭惡了徐子衿,轉而看上了白蓮嫿?不可以,絕不可以!若是這樣,那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陰差陽錯地給白蓮嫿那個虛僞、只會裝柔弱的女人鋪了路?
不,她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與此同時,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的還有城陽侯府裡的一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