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扭頭見許諾諾站在房門口,手裡端着一盞油燈,昏黃搖晃的火光把她蒼白的臉色映襯得十分溫暖,還不等開口,就聽她又道:“明個兒還要早起,你也早些睡吧,那些藥材……若是不能用了,你也別怪我爹,他不懂那些,我以後慢慢採了還你。”
“我是那樣的人麼?”山子聽了這話,剛纔那種暖心的感覺登時消失,心底升起些莫名的煩躁,也懶得再翻撿,丟下手裡的草藥道,“剛纔還不拿我當外人呢,這會兒怎麼又外道起來?若是照你這麼說,我救了你兩次該怎麼算,你怎麼還我?”
許諾諾沒想到自己的話會引起山子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有些語塞,低頭看着腳尖兒道:“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就是因爲你都救了我兩次,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所以才更不能再讓你又別的損失了,不是麼?”
山子那番話說完之後,自己也驚呆了,心裡非但沒有覺得好受,反而越發憋悶,似乎有什麼東西撲騰撲騰地想要從心裡衝出來,卻又總是被無形的東西攔住,讓人焦心不已。
不過此時許諾諾在燈光下落寞的神色,更加刺着他的心,他心念一轉,起身笑着說:“戲文裡不都唱,妾身無以爲報,願以身相許,我救你兩回換你許我一回,你還佔便宜了呢!”
許諾諾聽出山子是在調侃,這才鬆了一口氣,剛纔山子身上的那種壓迫感,竟然讓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丟臉的趕緊開口解釋,現在見他又恢復平時沒正經的樣子,便也笑着說:“山子哥,你平時不怎麼往這邊來,還沒聽說過吧?”
“聽說什麼?”山子繼續挑草藥,也沒擡頭,只用尾音上挑表示自己的疑問。
“我們村兒裡有一句話叫,興源三大惹不起,山洪林火許家女……”
許諾諾的話還沒說完,山子就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半天才強壓下去問:“這是誰編的?還挺上口。”
“是私塾的先生編的唄,窮酸書生。”許諾諾撇撇嘴,“這裡頭的許家女說的就是我,村兒里人都說我潑辣,以後肯定嫁不出去呢!”
“那許給我不是正好,我把你收了,拯救你們村兒裡的人。”山子一想起那句話還是忍不住地發笑,但見許諾諾癟嘴看着自己,只能努力忍住,憋得臉都紅了。
“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你就會笑我。”許諾諾乾脆一屁股坐在門檻兒上,把油燈放在身邊,衝山子招招手道:“山子哥,你到這兒來挑,還亮堂些,咱倆說說話兒,你還能接着教教我。”
山子隨手把地上的草藥一攏,抱到許諾諾面前,自己蹲着挑揀,時不時舉起個什麼考校一下她可記住了。
有個人陪着,時間似乎都過得更快了些,山子很快就整理好草藥,用草繩把同一類的輕輕紮成捆兒,然後都碼在揹筐裡,留着明個兒趕集。
許諾諾打了個哈欠,含混地問:“都收拾好了?放到屋裡來吧,不然明個兒一早弄得都是露水,倒不如不晾了。”
山子把揹筐提進來,自己舀水洗了手,接過許諾諾手裡的油燈道:“你趕緊去睡吧,瞧你困得那樣兒。”
許諾諾話都懶得說地直接轉身進屋,擡手朝他擺擺就當做晚安。
山子忽然使壞地說了句:“你可記得,已經許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