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立馬有人搬來椅子,顧沉香等吳大娘坐下後,她才慢騰騰坐了下去,這大少奶奶把她叫進內院就是爲了看她一眼?恐怕不是吧。
顧沉香進到屋裡後,這心裡倒靜了,不像之前有些忐忑,都到這個份上了,就看大少奶奶到底想說些什麼。
大少奶奶看上去和吳大娘很相熟,這說話也不見得有多生份,顧沉香還記得昨天晚上大少奶奶崴了腳,趁吳大娘說話的功夫,顧沉香斜眼看去,果然見大少奶奶搭在軟榻上的左腳上纏着紗布。
顧沉香心裡好奇極了,這大少奶奶到底叫她來幹嘛。
不着痕跡的小心的看了看四周,顧沉香終於看到一樣東西,榻上小几底下放着一個竹籃,裡面除了放着幾本書,還放着一張白紙,雖然離的遠,可是顧沉香還是眼尖的看到那紙上畫的是什麼。心裡突然一動,難不成這大少奶奶是來問她花樣生意的?放在竹籃裡的那張紙上可不就是她畫的花樣呀。
一想種種可能性,顧沉香倒覺得十有八九這大少奶奶叫她來就是要問這花樣。如此正好,顧沉香雖然現在有豆油坊的生意,可這花樣是她的心血,她其實更希望這花樣生意越做越大。
“聽聞香姐兒前幾日及茾,這可是大事,我也沒什麼好送的,這鐲子成色還不錯,香姐兒可不要拒絕呀!”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顧沉香忙擡頭,可還不等反應過來,一個冰涼的東西就塞到了她手裡。低頭看去,顧沉香也是一愣,手裡多了一隻玉鐲,這……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等她開口,吳大娘已經說道:“大少奶奶這可使不得,香姐兒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哪能收奶奶這般貴重的東西。”
大少奶奶瞪了吳大娘一眼,笑道:“大娘這話見外了,香姐兒合我眼緣,我第一眼就喜歡這孩子,香姐兒就像我的小妹妹一般。這東西送出去了可不興收回喲。”
顧沉香拿着那個通體碧綠的玉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要她說這東西她鐵定是不想收的,可是這要是硬塞回去,又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轉頭向吳大娘看去,見吳大娘無奈的輕點頭,顧沉香心裡暗歎一聲,然後把手收回,輕聲道:“謝謝大少奶奶。”
揮揮手,大少奶奶把屋裡侍候的人打發出去,等屋裡沒人了,大少奶奶道:“香姐兒,這東西是你畫的嗎?”
果然如此,見大少奶奶拿起竹籃裡的畫紙,顧沉香內心激動不已,不過她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仔細看了看大少奶奶的裡的東西,顧沉香細聲細氣的問道:“大少奶奶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大少奶奶瞅了她一眼,然後笑呵呵的道:“這東西呀,我是從二少奶奶那拿來的。”
顧沉香不由一驚,傳聞中大少奶奶與二少奶奶一向不和,這東西真是二少奶奶給的?
她不信。
正猶豫着該說什麼,突然屋外傳來一聲:“大少奶奶,三少爺來了!”
顧沉香下意識的轉頭看去,等她反應過來,再回頭,便見大少奶奶正嘴角揚笑的看着她。
心裡一怔,顧沉香暗叫一聲不好。
這大少奶奶到底想做什麼?
電視劇誠我不欺呀。
看到大少奶奶臉上的笑,顧沉香心裡立馬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三少爺怎麼在這個時候來了?
聽到屋外傳來的響動聲,顧沉香低頭垂眼,心裡卻在盤算着一會怎麼應對大少奶奶。這個時候拿她的花樣出來,恐怕不僅僅只是想確認那東西是不是她畫的。
“大嫂,你要的東西給你送來了。”
三少爺沒進內堂,他站在珠簾後低聲說道。
又看了顧沉香一眼,大少奶奶揚聲道:“麻煩三弟了,改明讓你大哥好好謝謝你。”
“大嫂這話說的見外了,不過舉手之勞,哪有什麼麻煩的。倒是昨天晚上驚了大嫂,讓我好生後悔,不知大嫂今日感覺可好一些?”
聽到這,顧沉香心裡大抵是清楚明白的,這大少奶奶可真沒想象中那麼大方。眼眉微揚,看來要打起十二萬分小心應對大少奶奶了。
三少爺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離去。期間,顧沉香一直低垂着頭,任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神色。
“剛剛我們說到哪了?”大少奶奶出聲問道,“哦,對了,說到這個花樣,畫的可真好。我見二少奶奶新繡的裙子,可真漂亮。香姐兒,有空也幫我畫一副吧。”
顧沉香輕聲道:“大少奶奶喜歡,是我的福份,改明畫好了一定給奶奶送來。只是萬萬沒想到這等粗淺之物能入奶奶的眼,真讓人誠惶誠恐。”
“香姐兒可真會說話,要不是前兩天雅絲坊的曾掌櫃來說,我還不知道香姐兒還畫得一手好花樣。這些花樣可真不錯,以前我在京裡都不曾見過,粗粗看來倒也沒有什麼新奇之處,可是一旦繡到衣服上倒分外秀美大方,再粗的料子配上這般好的花樣,衣裙也顯得高貴了。”
不得不說,大少奶奶這話說的可真好聽,這明裡暗裡是把顧沉香好一頓誇,顧沉香只笑不語,此時,在她眼裡,這位大少奶奶可不是簡單的人,且不說之前三少爺出現的巧,光之前大少奶奶看她的那一眼,顧沉香就覺得這大少奶奶是話裡有話呀。
吳大娘笑道:“奶奶可真高看她了,這孩子女紅可是一竅不通,繡的那東西真見不了人,這些年身上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央人幫着做的,如今會畫幾個花樣也不過是取巧罷了。奶奶再這般誇她,恐怕這孩子還想着自己真了不起呢。”
順着吳大娘這話,顧沉香道:“奶奶不嫌我畫的醜,還這般誇我,真是高擡我了。只要奶奶不嫌棄,這以後我常常畫了花樣來孝敬奶奶。”
大少奶奶抿嘴一樂,道:“那可不成,你家的情況我也大概知道一些,你辛苦畫的花樣也是爲了賺點小錢貼補家用,我怎麼能佔你這便宜。”
顧沉香輕輕擺了下手,道:“以前不知道雅絲坊是大少奶奶的產業,如今才知曉這些日子是得了大少奶奶的照顧,如今大少奶奶和我這般生份,以後我也沒臉面再把東西放在雅絲坊裡寄賣了。我那東西也不是頂頂好的,可我敢說也算是獨一份的。難得大少奶奶對我青眼有加,我念大少奶奶的情,這等粗淺之物送來還怕大少奶奶不喜歡呢。”
這一番話說得大少奶奶眼睛都笑彎了,只聽大少奶奶道:“看來我今天不應了你這事還不行了,香姐兒果然蘭心慧質,讓人打心眼裡喜歡。你我投緣,你這般爲我想,我也很高興,可我也不能佔你便宜。這樣好了,這花樣你一個月送兩副來就成,雅絲坊那邊還是按規矩賣,你一個月只賣十副也是好的,多了就不值錢了。”
顧沉香起身行禮:“是奶奶對我好才這般處處爲我着想。謝大少奶奶體恤。”
閒說了一會子話,吳大娘給大少奶奶看了看腳,見沒什麼事,便帶着顧沉香退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顧沉香臉上波瀾不驚,不見喜怒。吳大娘在一旁看着,這心裡是高興又難過,高興的自然是顧沉香在大少奶奶那不怯場不害怕,還把大少奶奶哄得高興,可這難過的便是,從此,這顧沉香便算是大少奶奶的人了。
吳大娘自然不願顧沉香與王家大院裡的人有太多的牽扯,可誰又會知道今天會生出這些事情來。真真是天意弄人,讓人心裡惶恐不安。
回到吳大娘的小院,顧沉香拉着吳大娘的手輕聲道:“乾孃你別擔心我,那大少奶奶是佔不到我便宜的。”
吳大娘不解,擡手摸摸她的頭,低聲道:“那大少奶奶可不是簡單的人,這些年大夫人基本不管事,這院內院外的事情都是大少奶奶住主,如今把你扯進來,可不見得是好事。”
顧沉香輕笑道:“大少奶奶要牽止的人可不是我,我看八成是和三少爺有關。”
吳大娘一怔:“此話怎講?”
“大少奶奶與二少奶奶一向不對盤,如果只是爲了一個花樣子就要對我百般示好,那大少奶奶也只能說是糊塗。上次我來大院,聽聞這些時日子二少爺跟在老爺跟前辦了不少事,老爺這人前人後對二少爺都是讚不絕口,這大少爺雖然爲人做事細緻可是大少爺爲人嚴肅沉悶,說話行事不及二少爺圓滑,大少奶奶這是想幫大少爺拉助力呢。”
吳大娘聽了這話,眉頭不由皺起,想了好一會,道:“也就是說,大少奶奶今天所做一切是爲了做給三少爺看的?”
顧沉香點點頭:“八成是。”
吳大娘眉頭一皺,細細想了想,突然厲聲問道:“香姐兒,你是不是和三少爺……”
“喲唉,我的娘呀,你想哪去了?三少爺可真和我沒關係,如果三少爺要真和我有什麼,大少奶奶今天也不會這般對我,早像紫雁那般把我打發出去了。”
吳大娘再一想,還真是,要是三少爺和顧沉香有什麼曖昧之處,大少奶奶早想法子把她們分開了,又何必同顧沉香這般親熱,如此說來,大少奶奶也不過是做做姿態,讓三少爺心裡有個譜。
顧沉香偷眼看去,見吳大娘臉色恢復正常,不由長蘇一口氣,真要說起來,其實她懷疑大少奶奶還真把她與三少爺想到一處去了,只是這個時候再怎麼懷疑她與三少爺,大少奶奶也不可能拿她說事,所以今天這番舉動其實最主要的是爲了敲打顧沉香,就看顧沉香能明白幾分。
當然,顯然之前她在大少奶奶跟前表現的很好,讓大少奶奶安心不少,只要大少奶奶心裡有底了,自然也不會把她和三少爺想到一處去。
只是可憐三少爺了。
顧沉香想着想着不由笑了起來,她道:“三少爺雖然不受王老爺寵愛,可到底也是王家公子,如今大少爺和二少爺爭寵,這三少爺一下就變成香餑餑,看來這以後王家大院有好戲看了。”
吳大娘哼了一聲,伸手在她額頭上一點,笑罵道:“我再和你說一遍,以後你少往三少爺跟前湊,免得惹得來麻煩。”
顧沉香低喃一聲,事實上一向是三少爺往她眼前湊的,她躲三少爺還來不及呢。
忽的,顧沉香眼睛一瞪,猛的一拍大腿,說了一句:“乾孃,我知道是誰把紫雁送走的了。”
誰?
答案顯而易見,把紫雁送出王家大院的不是三少爺而是大少奶奶,要不是今天往內院走了一趟,顧沉香還真以爲這一切是三少爺所爲。
吳大娘輕嘆一聲道:“大少奶奶這般做還真叫人挑不出毛病。”
顧沉香笑笑沒說話,這好事都讓大少奶奶給做完了,別人還能說什麼?可見這內院的婦人都是好手段。
顧沉香摸摸鼻子,道:“不管怎麼說,到底大少奶奶這邊也沒少給我好處,雖然是看在三少爺的份上。乾孃,你說這三少爺最近是不是要去京裡了?”
吳大娘轉頭看着顧沉香,不是很明白。
“三少爺最近看上去很忙,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過看大少奶奶這般在意,恐怕是王老爺交了什麼重要的差事給三少爺。”
吳大娘道:“你瞎操心這些事情做什麼?總之,這以後你少與三少爺來往,見着了也避着些,不要落人話柄。”
顧沉香知道吳大娘擔心她,忙點點頭:“乾孃,我不是那般糊塗的人,我知道輕重。這三少爺我真與他沒什麼關係。”
吳大娘知道顧沉香不會在這事情上騙她,只是擔心顧沉香人小不懂事,怕不小心就做錯了事。想了想,吳大娘道:“後天我就讓你哥來接你回去。”
顧沉香點點頭,不再提內院之事。
過了兩天,顧志剛來接顧沉香回家,吳大娘一副“你趕緊走”的神色,包了幾副藥放在顧沉香的包裡,吳大娘道:“這幾天天氣乾燥,這幾副藥你每五天熬一次,兌了蜜蜂喝,對你身子有好處。”
顧沉香嗯了聲,把東西收好。臨出門前,把頭天晚上畫好的花樣小心的遞給了吳大娘。
“乾孃,這兩副花樣麻煩你送給大少奶奶,這東西獨一份,外間可沒有。”
吳大娘摸摸她的頭,應了一聲,然後把顧沉香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