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白惜安道:“只要人沒事,這家早晚都能建起來的。”
是呀,只要人還活着,就一定會遇到好事。
顧沉香也笑了起來,她轉頭看着白惜安,道:“後院修好了嗎?”
“只是缺了個口子,昨天剛哥兒只用了半個時辰就修好了。外面冷,還是進裡面吧。”
顧沉香搖頭:“不了,我就是來拿點豆油回去,家裡的油都用沒了。對了,你晚上過來用飯吧。”
白惜安笑笑,進屋倒了些豆油給顧沉香。
返家時,顧沉香心裡想着事,等快到家門口時,才注意到門外站着一人,不是認識的人,可看樣子又像是來她家找人的。顧沉香張口問道:“這位大哥,你找誰?”
那是個二十三四左右的年輕男子,身子粗壯,皮膚黑黑的,勝在眼睛又大又圓,看上去人還不錯,不過顧沉香眼生的緊,這人到底是誰?
那男子也打量着顧沉香,久久才張口道:“這位姑娘有禮了,敢問張雄是住這嗎?”
張雄?
她認識這人嗎?
再次看去,顧沉香才注意到面前這男子穿着一身上好的湖藍色長袍,袖口刺繡有些特別,不像是一般普通的繡法,可她不知道那代表着什麼,隔了好一會,她纔開口道:“對不起,我不認識叫張雄的人。”王家村大部分都姓王,外姓人不多,雖然也有張姓,可就顧沉香所知,她真不記得王家村有叫張雄的人。
一聽沒張姓這人,那男人眉頭一下皺得緊緊的,回身看了一眼,又轉頭打量了顧沉香一會,那人道:“多謝姑娘,打擾了。”說完,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看着那人走遠,顧沉香心裡還在奇怪,這人到底來幹什麼?
回到家,顧沉香準備燒水做飯,剛把火燒上,聽到外面傳來聲音,她探頭看了一眼,顧志剛剛推開門走進來。
“哥,怎麼今天回來的這麼早?”她拍拍身上,走出去問道。
見顧沉香從廚房裡出來,顧志剛不滿的開口道:“香姐兒,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身子不好,這些活你都不能做,回屋裡休息去。”
顧沉香知道這是顧志剛心疼她,可是她真的沒有那麼嬌氣好不好。
“哥,我真沒事!我已經好了。”顧沉香再三強調,只差跑二圈來證明了。
可顧志剛明顯不信,問:“有熱水嗎?”
“還沒燒開,不過洗臉沒問題,我給你打水去。”
“別,你還是好生坐着吧。我去。”顧志剛邊說邊進了廚房,不一會端着一盆熱水走了出來。
“去豆油坊了?”顧志剛接過顧沉香遞過來的帕子,道,“這些日子家裡用油多,乾脆我下次擡一缸回來,免得你時時跑。”
顧沉香笑道:“又不是什麼事,反正我每天都要去豆油坊,拿豆油回來也是順便的事情。對了,我今天買了一隻雞,晚上做黃燜雞,哥,你去打些酒回來,張師傅喜歡。”
別說是豆油了,自打開起豆油坊還有張師傅來了家裡後,家裡每一樣東西都消耗的快,好在顧家兄妹最近賺錢,不然還真負擔不起。
顧志剛應了一聲,把洗過臉的水擡出去倒了,回身,他對顧沉香道:“改明我要和師傅進趟山,你幫我們準備些吃食。”
“進山?”顧沉香眉頭皺起,“哥,你和張師傅要進山幹什麼?”
“能幹什麼?張師傅有東西教我。”
“要去多久?”
“少則四五天,多則半個月吧。”顧志剛見時候還早,離晚上吃飯還有一段時間,便走到柴房裡開始劈柴。
顧沉香跟在他身後:“要去這麼久嗎?”
“是,師傅說了我歲數大了些,要多練習才能趕上別人。”跟着張師傅學了一段時間,顧沉香也發現顧志剛現在劈柴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這就有功夫的人嗎?
顧沉香幽幽一嘆,她知道顧志剛說的在理,可是她就是捨不得讓她哥吃苦,然後她也深知,不好好磨鍊一番,是成不了大氣的。
無奈下,顧沉香只好道:“這事我知道了,明天就給你準備。什麼時候進山?”
“還不知道,看師傅的意思吧。”
顧沉香點點頭,轉身準備去廚房拿幾個雞蛋出來,走了兩步,她想起一事,轉頭問顧志剛:“哥,張師傅叫什麼?”
“怎麼了?”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張師傅的大名呢。對了,該不會是叫張雄吧?”顧沉香也是隨口一說,想來起去,王家村張姓外人她唯一不知道名字的就是張師傅。
“對呀,師傅姓張名雄,你不是知道嗎?怎麼還問?”
啊?不是吧?這麼巧?
顧沉香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她真的只是隨便猜的。
怔愣了半晌,顧沉香道:“之前有人來家裡找張師傅,不過……不過我那個時候不知道張師傅的名字,把人打發走了。”
“什麼?”顧志剛擡頭看着顧沉香,一副不明白的神色,“是什麼人來找師傅?”
顧沉香搖搖頭:“不知道,看那樣子不像是普通人,穿的是上好的緞料長袍,對了,我現在想起來了,那人……那人應該是個捕快。”顧沉香也是剛剛纔想起來那人袖口上繡的是什麼東西,那是浪頭紋,黑底藍色,再用銀錢描邊,只有衙門裡的人才穿那樣的衣服。
一聽是捕快,顧志剛不由留上心:“可知道是什麼事情?”
“沒問,因爲那個時候就沒明白張師傅叫張雄,所以我一說不認識,那人便走了。不過只有他一個人,臉色還好,看樣子不是有事。會不會是上次剿匪的事情?”
顧志剛想了想,有這個可能性,在他的想法裡,張師傅和衙門有聯繫也是上次剿匪那事。
“哥。要不要和張師傅去說一聲?我怕耽誤事。”
“不用,你不是說那人看起來一副沒事的樣子嗎?我想應該是張師傅的朋友吧?反正如果是緊要的事情,那人就算問不到別人,難道不會去找里正爺?”
顧沉香一想,也對呀,那人就算一時找不到人,一去找里正爺,立馬就能找到張師傅。倒是她多心了。
忙活了一陣子,見地上已經堆了不少柴火,顧志剛把斧頭一立,拍拍手笑道:“好了,開始做飯吧。”顧沉香剛要張口,顧志剛已經打斷她,“不要你做飯,你回屋裡好生休息。”
見她哥堅持不讓她做飯,顧沉香無奈也只好把廚房讓給了顧志剛。想了想,她拎着酒壺出了門,既然顧志剛不要她幫忙,那她打酒去。
從她家出來到村東口四爺爺家打酒,要從河邊走。顧沉香剛走了一段路,還沒到石橋那,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顧沉香回頭一看,不由眉頭微皺。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笑,她輕聲道:“三少爺,你怎麼在這?”
三少爺見她手上拎着酒壺,隨口問道:“香姐兒,要去打酒嗎?”
說話的功夫,有小肆上前自覺牽着馬兒走遠,顧沉香看了那小肆一眼,然後道:“嗯,三少爺有事,就不打擾了。”說完要走,可是三少爺卻攔下了她。
“香姐兒,你討厭我,是嗎?”三少爺問了一句,眼睛直直看着顧沉香。
顧沉香擡頭看去,好半天才道:“三少爺何出此言?”
“我總覺得每次你看到我都不是很高興。”
“三少爺多慮了。”
“如果是我會錯意,那麼就是說,香姐兒你並不討厭我,對嗎?”
顧沉香沒應聲,三少爺這是什麼邏輯嗎?難道這是一個公子少爺應該問的話嗎?
左右看看,也不見有什麼人經過,顧沉香大着膽子道:“三少爺,我討厭你與否有很重要嗎?你是王家的少爺,我只是一介普通百姓,本來……就不應該有太多的交集。”顧沉香想她這話應該把意思說的很明白了,三少爺應該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三少爺聽了她的話,眉頭皺得很緊:“香姐兒,你……”
見三少爺向前了一步,顧沉香這次倒是沒動,就那樣靜靜看着三少爺。
“三少爺,我並不討厭你。只是……只是我不想讓人誤會。”算了,看來有些話還是有必要說個清楚,顧沉香也不願說話拐彎抹角,免得旁人多心。
“誤會?”三少爺臉上先是一愣,即而若有所思。
“三少爺,你是有大志向的人,若有是什麼閒言閒語對你總是不好的。”當然,要是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閒話顧沉香恐怕更不好過,只是這樣的話她絕對不會說。
在長時間的沉默後,三少爺低聲道:“香姐兒,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罷了。”
顧沉香道:“三少爺身嬌肉貴,知書達理,我又不識幾個字平日裡粗魯慣了,那配和三少爺多說?若三少爺想找人說話,想來應該有很多人願意的。”顧沉香是對三少爺印象不壞,可是這並不代表着她和三少爺能當朋友那般相處。她與三少爺之間差的很多,她不想讓人在背後指三道四。
三少爺神色一怔,臉上不見半點笑容,好半天,他才道:“香姐兒,你又何必那樣說你自己?我……我並不想給你造成麻煩,我只是覺得和你說話不累,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知道她剛剛的話三少爺聽到心裡,顧沉香想她態度已經明確,實在沒必要再多說什麼。三少爺就算喜歡她那又能怎麼樣?
小退半步,她低下頭輕聲道:“三少爺,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
三少爺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了她:“昨聽說你生病了,這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不過偶爾看看也可打發下時間。”說完,不管不顧的直接塞到了顧沉香手裡。
摸了摸那東西,再看看大小,顧沉香知道三少爺給她的是一本書。不由的,她想起了放在家裡牀頭櫃上的那本《文心集》,顧沉香心裡多多少少有幾分起伏。
“香姐兒,上次……上次那本書你看過了嗎?”三少爺輕聲問了一句。
此時,手裡的東西讓顧沉香不知道該怎麼辦?丟也不是收也不是,好半天,她才擡起頭,手裡拿着那本書:“三少爺,這書我不能收。”
三少爺沒出聲,眉頭皺得緊緊的,他看着顧沉香,眼裡有太多情緒波動。
“三少爺,我……”
顧沉香話才說了一半,卻見三少爺轉身就大步離去,根本不讓她有機會說出下面的話。這讓顧沉香有幾分尷尬,還有,手上的書怎麼辦?
看着三少爺騎着馬往王家大院去了,顧沉香這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手裡的東西就像是燙手山芋,讓她不知所措。
要把這東西丟了嗎?顧沉香不敢丟,要是裡面又夾帶了什麼被人拿了看了又該怎麼辦?可是帶回家,這不是給自己添亂嗎?顧沉香一直以爲她的話說的很明白了,甚至她可以拍着胸脯大聲道,她從來就不曾對三少爺有什麼曖昧的舉動,可三少爺這到底是怎麼了?
顧沉香不敢想也不願想。這王家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就是有心想避着三少爺也不可能避得開的。
再次看着手中的東西,她只得無奈輕嘆,她還是先去打酒吧。
打完酒回到家,張師傅和白惜安都已經到了,顧志剛的飯菜也已經做好,剛端上桌。
“香姐兒,來來,來這坐,這邊暖和。”一見到顧沉香手裡的酒壺,張師傅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顧沉香抿嘴偷笑,白惜安走過去接過她手上的酒,低聲道:“熱水打好了,你去洗洗吧,我去溫酒。”
顧志剛擡頭看了一眼,然後先給張師傅盛了一碗湯。
洗了手後,顧沉香坐到了她哥邊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感覺不是很有胃口,隨便吃了些東西,便放下了筷子。
“香姐兒,不吃了嗎?你今天沒吃多少呀。”顧志剛有些擔心,難道是他做飯的手藝很差,差到讓顧沉香吃下不飯?
顧沉香搖搖頭,拿了一個空杯遞到張師傅面前:“張師傅,給我倒一杯酒吧。”
其實她想大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