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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彥向後招了招手,開始有軍卒一隊隊的上山,撐着大盾,披着重甲,手持弓弩與重型破城錐。
頓時,緊張的氣息於關頭瀰漫開來,每個人都不自覺的屏息凝視,除了旌旗飄揚的獵獵風聲,再無半點聲音發出。
青州軍對東海軍的恐懼程度,恐怕不下於羯人,畢竟曹嶷還尚一度與石勒分庭抗禮過,而東海軍是實實在在的連戰連捷,在郯城之戰中,青州軍也傷亡慘重。
楊彥這才馬鞭向城頭一指,喚道:“請田將軍出來答話。”
田銳的神色頗不自然,探頭問道:“楊將軍何事相喚本將?”
這話說說,軟綿綿的,就像個被強迫的小媳婦。
楊彥淡淡道:”田將軍身體可有起色?”
田銳尷尬道:“多謝楊將軍關心,本將略有好轉。”
“哦?”
楊彥嘴角掛出了一絲笑容:“這倒是可喜可賀啊,田將軍,如今形勢你也清楚,我楊彥之從未失過手,凡是我欲取之地,必手到擒來,莫非你以爲,憑一小小關城就能阻我大軍?
曹嶷此人,先投劉伯根,次年,劉伯根陣亡,再投王彌,受劉元海節制,被王彌薦爲鎮東將軍,率部出鎮青州,卻於臨行之時,鼓動王彌部將徐邈、高梁隨之東行,令得王彌實力大損。
此後曹嶷要繼擊敗苟晞,邵續,實力大漲,又先後投靠石勒與晉室,與比鄰而居的邵續在操守上差之甚多,而從曹嶷過往來看,若說呂奉先乃三姓家奴,那曹嶷便是四姓家奴,此等無義之輩,何苦爲之效命?
本將勸你速速開城出降,關城一應人等,絕不濫殺,所有將士皆可按其意願或入我東海軍,或解甲歸田,本將言出即行,望你莫要心存僥倖!”
“這……”
田銳一時無言以對,面現掙扎之色,關頭衆將也小聲的交談起來。
韓晃看向了楊彥,見楊彥朝自已略一點頭,便上前兩步,大聲喚道:“田銳,可識得我?”
田銳再次下看,仔細打量着韓晃,漸漸地,一個身影躍然而出,不禁喚道:“可是韓太沖?”
“正是!”
韓晃哈哈笑道:“一別經年,田剛鋒安否?”
田銳苦笑道:“太沖兄就莫要挖苦於我了,當初你我爲同鄉,你隨了蘇子高,我隨了曹將軍,我這人沒什麼本事,不過苛安罷了。”
韓晃拱手道:“剛鋒兄,將軍爲何而來,想必你也清楚,韓某以同鄉身份保證,若是你開城獻降,將軍必各安其用,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莫非真要爲那四姓家奴陪葬?“
城頭衆人或多或少的現出了意動之色,卻又隱隱面現掙扎。
“哎~~”
田銳嘆了口氣,爲難道:“蒙楊將軍不棄,田某本該歡喜纔是,可是....包括田某在內,穆陵關衆將親眷皆在廣固,若曹將軍得知,恐一怒之下橫生不測,我等實是難以抉擇啊!”
楊彥微微笑道:“田將軍無須顧慮,曹嶷自顧不暇,哪有餘力再及其餘?退一步說,他已陷入絕境,如何敢觸犯衆怒行此倒行逆施之舉?他留着你等家眷,便是留有餘地,他日廣固被破,尚能保得宗族周全,他若是一怒殺之,難道他就不擔心被本將夷了九族?
想那曹嶷乃一圓滑之輩,斷不至於行此不智之事,本將奉勸諸位,莫要與我東海國多做糾纏,豈不聞徐龕引王伏都之禍焉?
早年徐龕向勒求援,勒遣王伏都至奉高相助,可此人竟喪盡天良,淫辱徐龕妻女,今曹嶷引鮮卑人爲臂助,想那鮮卑人與羯人,皆爲褥毛飲血之輩,羯人之惡行,未必不會於鮮卑人身上重現,唯有你等及早舉義,迫那曹嶷開門出降,方可最大程度保全諸位的妻女啊。
楊某僅此一言,是戰是和,諸君一言可決。“
”這……“
城頭衆人都有些凌亂,但是細細一想,楊彥的描繪的前景並非不可能,當初王伏都入奉高的時候,徐龕怎麼會想到引進來個畜生呢?
在大多晉人的認知中,羯人、匈奴、鮮卑、羌、氐並沒什麼不同,都是蠻夷,羯人能做的事,其餘四胡也能爲之,這不以慕容廆父子的漢化努力而有任何轉移。
不由得,很多人都是臉面現出了惶然之色。
同時,對於楊彥所許的承諾,基本上都是深信不疑的,畢竟楊彥雖殺人不少,但口碑也上佳,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未推翻過信諾。
“將軍,請速下定奪!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一陣嘩啦啦,關頭士卒跪倒了一片,齊齊向田銳拱手。
田銳心知已別無選擇,甚至稍有遲疑,就有會不怕死提刀來砍自己的頭顱,拿自己的人頭向楊彥請功,這可真是死都不瞑目。
“開門,放吊橋,隨本將出迎!”
田銳猛一咬牙,厲喝道。
感受着城頭氣氛的變化,關下衆人也紛紛鬆了口氣。
勸降是最好的結果,否則東海軍揮軍強攻,加上關城守軍,至少要死上幾千人,這可是幾千名丁壯啊,哪怕不參軍,也是最爲寶貴的勞動力。
東海國已經完全實控的兗州不提,即便是開發最久的東海國,相當一部分仍是不毛之地,說千里無人煙可能誇張,但百里,數十里不見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中原大地實在是經不起人口的消耗了。
任讓似是想到了什麼,捋須問道:“將軍輕取穆陵關,沿途郡縣必望風而降,怕是青州於夏末之前便可平定,而王敦也會如期下都,從如今局面來看,主上被廢已成定局,東海王登基,必尊王妃爲皇太后,任某就擔心,王妃一時不察被誆進了宮,挾爲人質啊,還請將軍以快馬渡江,請王妃莫要大意。“
楊彥也是心裡猛的一糾,但隨即就擺擺手道:”莫看王妃弱不禁風,實則頗有奇謀,有王妃在建康主持,才解了我的後顧之憂,王妃尚不至於被誆進苑中,不過……你說的也對,還是提醒下爲妙,待入了城,我就安排人手去建康。“
任讓嘴角微不可察的輕輕一撇,一抹會心的笑容一閃而過,楊彥的意思不外乎向裴妃表達關心,隨即便道:“東海王若稱帝,必先穩住江南局勢,此時將軍的態度就很關鍵了,任某猜測,王敦或會加封將軍爲國公,不知將軍可有想過接受與否?”
楊彥淡淡道:“以我今日之成就,進國公,加九錫綽綽有餘,甚至我若自己稱王,天下亦奈何不得我,不過此事須慎重,還是先看看王妃那裡,會如何應對東海王稱帝,再作考量罷。“
“嗯~~”
任讓和韓晃交換了個極其隱秘的眼神,楊彥這話的意思,就是透出不會接受王敦的冊封,很可能會趁這時機自己立國,這個信息量就相當大了,尤其是當着自己的面暗示,這是什麼?
是勸進之功啊!
任讓是絕不可能把這勸進之功白白送給別人的,但是勸進也有講究,一般是三勸進,首先需要由個小人物向楊彥勸進,結果自然被拒,接下來是由有份量的人物勸進,也會被婉拒,最後一次勸,是崔訪帶着羣臣勸進,楊彥推託不過,不得不登基稱王。
任讓自然不敢和崔訪爭,光清河崔氏的名頭就壓死他,更何況楊彥與崔訪有救命之恩,有效明主於微末之誼,崔玲也和楊彥有些不明不白的關係,和崔訪爭,那是不識輕重,他給自己安排的角色是第二次勸進。
這其中的時機要把握得當,勸得早了,火候不夠,勸得遲了,很容易被別人截胡,比如蕭家,鮑家,荀家的幾個被重用者,以及一些心思活絡之輩,也會施以致命一擊。
楊彥重用他,不代表別人賣他面子,這個功勞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啊。
尤其是韓晃,別看粗人一個,心思卻是細膩,也許……韓晃會和自己爭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