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保看着眼前的羣情激奮,突然有些疲倦,醫生救人不救心,下東區的人身體有病,但是內心的疾病也不少,大多數情況根本無法溝通。就像眼前這樣,就算楊宗保現在解釋,估計也不會被那羣病態的人接受。
楊宗保也還沒自大到自己可以在短時間內改變下東區居民整體素質不高的情況還真不可能出現。
沒有管那些人的叫囂,楊宗保讓混混頭子搬了把椅子。
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是混混頭子還是照做了。
楊宗保把椅子放在了最前面,坐下說:“你們有什麼病現在來看。”
對楊宗保這種奇怪的舉動,那些在旁邊議論紛紛的聲音都低了下去,大家一時拿不定主意。楊宗保也不着急,慢慢的等着。
“讓開,讓開……”許久沒見的姍妮扒開人羣,擠到了楊宗保的面前:“約翰醫生。”
楊宗保發現姍妮比前幾天要蒼白得多,嘴脣不見一絲血色,於是開口問:“怎麼啦?”
“我……”姍妮欲言又止。
見狀,楊宗保以爲姍妮是因爲人多的原因不好開口:“要不要回避?”
“不用。”沒想到姍妮倒是放得開:“實話說了吧,前幾天你給我開的藥,我吃了,後來下身流血不止。”
聽到姍妮的這種說法,楊宗保疑問了。並不可能啊,按理說避、孕藥吃了不可能有血纔是,爲什麼姍妮的情況這麼特殊。看姍妮的臉色失血量應該是在100-200ml之間。
見楊宗保沉默不語,姍妮有些着急了:“到底該怎麼辦啊?”
“你吃藥到底是爲了什麼?”楊宗保現在心裡有些怪自己給姍妮開藥之前沒有弄清楚某些事情,即便是到了現在的這種情況,楊宗保還是不希望事情和自己想像的一樣,事情不會變得更糟。
“我……”姍妮有些責怪楊宗保囉嗦的意思:“你管那麼多幹嘛?我現在要止血,否則怎麼做生意啊。”
“你懷孕了?”楊宗保眯起眼睛問。
“你說什麼?”姍妮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怎麼知道,快給我藥,否則今晚做不成生意,我吃什麼?”
“對不起,這藥我不能給你,你還是快點去醫院吧,這病我看不了。”楊宗保拒絕姍妮的要求。
“你什麼意思?這幾天不讓人進你的醫院,現在又不治,你真是大牌啊。”姍妮不知好歹怒氣衝衝的說。
“你前幾天找我要藥是因爲自己懷孕了?”楊宗保問。
“你別管,快讓我止血。”或許是姍妮被說中了痛楚,突然焦躁不安。
“沒用的,趁還沒造成什麼更大的傷害,還是去正規醫院吧。”楊宗保也不耐煩了:“你找我拿避、孕藥,肯定是因爲以爲避、孕藥可以墮、胎。你這樣想本來也不錯,只是墮、胎的話還需要另外一種藥。你這樣只是流血,胚胎還在你的體內,會很危險的。”楊宗保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正在仔細的觀察姍妮,發現她的表情還是那樣無動於衷,根本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不自覺的加重語氣:“你必須去醫院,處理一下還留在身體裡的胚胎。否則流血的情況不會消失。”
“還去什麼醫院,你不就可以做了?”姍妮完全不當一回事,只是一開始再被楊宗保點破的時候有些羞澀,可是後來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十分的不耐煩。
楊宗保皺起了眉頭,雖然知道姍妮現在的性格完全是因爲下東區的環境造成的,但是沒想到她對生命竟然漠視到如此的地步。母親愛護孩子這種人的本能天性也因爲身在下東區而變得模糊不清:“我從來都不做這種手術,你另請高明吧。”
“喲,約翰醫生你現在好大的架子。作爲醫生本來就該治病,不管你願不願意……”沒想到腦子不算精明的姍妮倒是把以前楊宗保說過的一句話記得很牢。
“……”楊宗保沒想到自己以前因爲同情而說的一句話竟然這成爲眼前這個小女孩逼迫自己的工具:“你也知道我是醫生。”楊宗保頓了頓繼續說:“我可以救你,也可以不救你,那是我的自由。再說這裡是下東區,有什麼道理可以講的嗎?何況你經常欠我醫藥費,我爲什麼救你。”
“你以前說過……”姍妮還想強調。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你還有一天的時間,再不去醫院我不敢保證結果會如何。”楊宗保威脅說。
“切,能有多危險?我就不信了。”姍妮到底還是孩子,轉身就走。
楊宗保在姍妮的身後嘆了口氣。可是也沒辦法,楊宗保從來不做流、產手術,這是原則。
姍妮走了之後,接下來陸續有人多來看病,楊宗保一一給看了……
“約翰醫生,天色不早了。”混混頭子對楊宗保恭敬的提醒道。
“我知道了。”楊宗保正好接待完一個病人,瞧見天色確實已經到了看人五官都模糊的時候,這才站起身來。
“我們怎麼辦?還沒看完呢。”
見楊宗保打算撤,立刻有還沒排上隊的人發出不滿的聲音。
因爲人數有十來個人,所以很快就組成了一股不小的反對勢力。
“約翰醫生您先走吧,這幫孫子欠揍。”混混頭子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砍刀,用刀背拍了拍手掌,招呼了自己的手下準備給前面開始搗亂的人一點教訓。
楊宗保兀自站起身,往回走,也不管身後的慘叫聲。
回到醫院之後,就看到薔薇從另外一個方向拖着一個行李箱幾乎在同一時間也趕到了醫院。
“你這是?”楊宗保不理解。
“當然是來監督你的囉。”薔薇白了一眼楊宗保,把行李塞給楊宗保。
行李箱一入手,出乎楊宗保的意料,真的很沉,沉到楊宗保都不知道薔薇是怎麼把這個箱子拖過來的。
使足了力氣,楊宗保才勉強把行李箱搬上了臺階。
李亞力和金髮妞都不在,不知道去哪裡了。醫院大門和以前一樣還是沒鎖,只是裡面的設備和以前已經是千差萬別了,唯一相同的是,似乎沒什麼人進來偷東西。
就在楊宗保和薔薇前腳進入到醫院之後,一個身披破爛衣服的流浪漢走進了醫院,在醫院門口找了塊地方,躺下。
薔薇皺起了眉頭,剛想開口,就被楊宗保用手拉住。
“回來了?”楊宗保對流浪漢說。
“嗯?”流浪漢眼睛裡突然出現了一抹奇異的色彩。
沒有理會流浪漢的反應,楊宗保帶着薔薇往後走。
“他是誰?”薔薇在進入楊宗保的房間之後問。
“一個老朋友。”楊宗保心裡有數。
薔薇沒有多問,有楊宗保這句話就行了,自顧自的收拾起行李箱。行李箱裡全部都是書籍和資料,怪不得那麼重呢。
“西雅圖換院長了。”薔薇狀似毫不在意一邊整理書籍一邊說。
“唔。”楊宗保雖然嘴巴上回答得輕描淡寫,但是實際上心裡卻是突然一沉,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西雅圖那是楊宗保的立命之本,如果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楊宗保沒有繼續問,但是薔薇知道楊宗保想知道,於是乾脆放下手裡的活,跪坐在行李箱上說:“喬治接受了赫德爵士條件,在沒有你的情況下由喬治出任院長。”
“嗯,應該是喬治有苦衷。”楊宗保儘管心裡的起伏很大,但是還是盡力的說服自己,相信喬治。
薔薇嘆了口氣:“據我所知——沒有。”薔薇說這話楊宗保可能很不高興,但是她還是必須讓楊宗保認清現實,喬治是叛變了:“還記得你的座右銘嗎?不管是不是有原因,背叛不可原諒。”
楊宗保聽到了薔薇的話,全身一震。是啊,認識自己的都該知道,自己這輩子討厭的就是背叛,如果喬治真的取代了自己成爲西雅圖聖母瑪利亞醫院的院長,那麼他就一定考慮好了後果。
“你現在要想辦法阻止他們把你踢出董事會。當然如果喬治把事情做絕的話,你所有權恐怕現在也已經被轉移了。”薔薇不顧楊宗保的心情,繼續分析道:“因爲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交給喬治打理,弄到你的簽名也是很簡單的。這方面我會找途徑繼續瞭解。還有,精誠醫院的建立,喬治在裡面也投入了不少的心血,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兩家醫院都不是你的,現在的你,真的可能什麼都沒有。”
薔薇的話提醒了楊宗保,楊宗保立刻撥通了電話。
周逸剛剛從手術室出來,一回到辦公室就被秘書告知有電話,本來不是很耐煩,但是一聽秘書說是哪臺電話,周逸差點連滾帶爬的撲到電話機邊,迫不及待的接起來:“喂喂喂?師父?”
楊宗保聽到周逸喊自己師父竟然有些激動:“是我。”
“師父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快撐不住了……”周逸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停不下來。
“周逸你先聽我說……”楊宗保打斷了周逸。
一個小時之後,楊宗保掛斷了電話。
“心裡有譜了?”薔薇見楊宗保掛斷了電話所以問。
“嗯,喬治提前打了一個電話,但是周逸被我截了下來。現在我讓周逸就當做不知道,暫時什麼事都照着喬治的意思做。”事到如今楊宗保也不躲着薔薇。
“聽你的意思,你沒有對周逸講明,怎麼?”薔薇注意到剛纔楊宗保並沒有把現在的情況對周逸挑明。
“周逸是個老實人,沒什麼心機,所以還是不講明的好。如果喬治要西雅圖給他又如何?跟我這麼多年,要一個醫院我還是給得起。”
“你倒是大方。”薔薇就一句話,別的沒多說。這就是聰明的女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閉嘴。
楊宗保自己拿了包煙,走出醫院,坐在臺階上默默的抽着。虎頭嘴角帶着血跡回來了,盤踞在楊宗保的腳底下,蹭着。
薔薇沒有出來,而是坐在候診室裡工作。
不是楊宗保現在不行動,而是楊宗保知道喬治的行動力有多麼迅速。只要喬治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楊宗保現在趕到醫院也已經晚了。所以省得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神,跑過去也是白費功夫。這麼些年,說實話只要喬治公開說,要了西雅圖,楊宗保現在想起來說給還真不是不可能的。現在的問題是,喬治用了手段。不過用手段這也是喬治的性格是不會要嗟來之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