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承包了靈閘鄉招待所的白濛濛日子很不好過,爲什麼呢?
原來她之所以能拿下鄉招待所的承包權,是因爲和以前的副鄉長劉傳喜關係暖味,你可別小看這個小小的招待所,在整個靈閘鄉,除了有限的幾個工廠之外,這個招待所是最能賺錢的地方之一了。
華夏官員公款吃喝嚴重,屢禁不止,靈閘鄉雖然很窮,但也是一樣的,雖然招待所被承包了出去,但名義上還是鄉里的,所以鄉幹部們待客擺宴,都會選擇在這裡消費。
如果只是客人多,還不一定能賺到錢,因爲什麼呢?
因爲華夏官員們還有個通病,那就是吃完飯後喜歡簽字打白條,然後讓你去政府的財務科報銷,而如果你在政府或者財務科沒有熟人,那麼這個條*子不說要不到錢,人家也不說不給報,但卻是會一次次的找千般理由,無限期的往後拖。
以前劉傳喜是副鄉長,手握大權,之後在鄭直還沒有調來上任期間,劉傳喜更是代鄉長,鄉政府的財務科就是歸他管的,那麼白濛濛便不怕鄉幹部們來這裡吃飯卻只籤白條。
但如今劉傳喜被調去鄉中小學做起了副校長,手中權勢不再,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劉傳喜這輩子的官運已經是到頭了,那這些鄉里的幹部誰還會把白濛濛放在眼中?
依然來吃飯,仍然是簽單。
但不同的是白濛濛拿着這些簽單去鄉財務科,吳霞走後新上任的會計卻是一個單也不給她兌錢,就是拖,一直拖,這一拖白濛濛手裡的白條就是日漸增厚。
直到今天,鄉幹部在招待所裡的賬已經累積了有三萬多。
白濛濛承包這個招待所,這幾年是賺了一些錢,但也不能就這樣往黑洞裡填啊?可讓她放棄這個來錢很快的地方,卻又不捨得,爲此她天天晚上出去跑關係,想要另外再找個靠山。
只是她曾和劉傳喜走的極近,關係不清不楚的,任誰也不敢碰她一下,不是害怕劉傳喜打上門來,而是怕因此與劉傳喜搭上點關係,那將來如果鄭鄉長還想要收拾劉傳喜,他豈不是要受到牽連?
說起劉傳喜,這些鄉幹部們也是暗罵活該,誰讓不長眼的去摻和鄭氏茶飲料基地的相關事宜呢?
人家不收拾你,收拾誰?
白濛濛找不到靠山的原因還有一點,就是現如今鄭直手握着鄉里邊的財政大權,其他的人可沒有信心能從鄭直的手裡扣出錢來結那些白條*子。
佔了白濛濛的便宜,卻辦不了事情,那可不行,要知道白濛濛是不會讓你白白給欺負的。
其他人的路子走不通,白濛濛便將主意打到了鄭直的頭上,只是這陣子鄭直非常忙,而且身邊一直跟着那個年輕漂亮的關總,白濛濛就算是想要大晚上的去找鄭直,也沒有機會。
直到今天,白濛濛已經是着急的不得不找鄭直了,因爲前幾天突然有人傳言,說是鄉人大副主任任志斌的外侄女在跑關係,打起了鄉招待所的主意,這個招待所如果被那個賤人給弄到手,那她一大家子人以後靠什麼生活?
而且鄉里現在還欠着她幾萬塊的賬呢。
到時招待所沒人,錢也要不回來,那她將來的日子還怎麼過?
今天白濛濛特意打扮一下,到是比往常漂亮了幾分,在鄉招待所左等右等的,在傍晚時分,終於把鄭直給等到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鄭直的身邊還跟着一個頗有幾分風韻的成熟女人。
真是色啊!
白濛濛在心裡暗自嘀咕,她纔不相信鄭直與關總關係清白呢,而這回關總不在了,卻又帶回來一個成熟的美婦人。
應該是哪家的寡婦。
“鄭鄉長,您忙完事情回來啦。”因爲有正事要辦,所以白濛濛還隔着老遠就是大步迎了上去,熱情的打招呼。
“嗯。”
鄭直笑着點頭,對於白濛濛與劉傳喜的事情,他並不知情,現在因爲第一次見到白濛濛時,白濛濛幫他收拾起房間來動作非常的熟悉麻利,所以對她還有幾分好感。
認爲白濛濛在家裡應該是個賢妻。
不常做家務的女人,根本就摸不到頭緒,如果房間內不是太過雜亂不堪的話,這類嬌嬌女就算想做,也是看不到有什麼活計可以做。
白濛濛已經跟自己打了個招呼,鄭直自然不能冷漠的沒有半點回應,那樣會顯得自己在擺架子,便是笑着隨口問道:“這陣子招待所裡的生意還可以吧?”
卻不想他的一句話,直接把白濛濛給惹哭了。
“一點都不好。”
白濛濛突然用雙手捂臉,眼淚在手指間滲了出來,聲音中夾雜着濃濃的哭腔,這般的反應有做作,也有她真實的感受,這陣子她矮下身段,求爺爺告***,但不管是找到哪家,對方都不會給她好臉色。
從小到大她吃過不少苦,但卻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怎麼了?”
鄭直給嚇了一大跳,怎麼先前還一臉熱情的笑容,只是一句話的功夫,就突然哭起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把你怎麼着了呢。
因爲要避嫌,所以鄭直沒敢走到近前去安慰。
“鄭鄉長,我什麼也不說了,您看看這個。”白濛濛今天是豁出去了,就算保不住這個招待所,日後會被任志斌侄女搶了去,但這些鄉幹部們籤的數額足有三萬塊的白條,卻是必須要讓鄉里給結清。
見白濛濛遞過來一大堆白條,鄭直一臉疑惑,小心翼翼的避開不去碰觸白濛濛的小手,將之接到了手中,不過剛剛低下頭一看上邊寫的內容,他的臉色就是陰沉了下來。
“這些條*子都是鄉里的幹部打的?”一張又一張,鄭直將白條從頭到尾翻看了一個遍,再加了一下這些白條*子欠的總數額,鄭直的聲音便猶如從冰天雪地裡刮過來的似的,冰冷刺骨。
白濛濛大部分表情是裝樣的,聞言給嚇的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是,都是鄉里的幹部與辦事員們籤的。”
“財務科新來的會計不給報銷?”鄭直又問。
“嗯。”
白濛濛點了點頭,如果會計給報銷,我還來找你幹嘛。
“好,這件事情我知道了。”鄭直沒有把白條還給白濛濛,而是將之全都裝進了口袋裡,見白濛濛臉現焦急,又道:“你放心,最遲三天,我讓他們把找你,把錢全部結清。”
“真,真的?”雖然最近鄭直很出風頭,在鄉里的威望甚至高過了鄉黨委書記楊在興,但那些白條*子牽扯到的人數太多,人員廣到了可能只是沒有鄭直打的條*子。
所以猶不得白濛濛不懷疑。
這些條*子可是憑證,如果鄭直拿走卻不辦事,那這三萬塊可就打了水漂了。
“你最好信我,不然這筆賬,你準備要到什麼時候?”鄭直深吸了好幾口氣,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對於這些打條*子的鄉幹部們,他是非常的失望,不過就像白濛濛想的那樣,這些白條*子牽扯甚廣,到是不宜公開拿出來說。
有道是法不責衆便是這個意思。
不過鄉幹部用公款吃喝這件事情,必須得立即杜絕。
“那,那好吧。”
白濛濛咬了咬牙,把賭注壓在了鄭直的身上,見鄭直轉身要走,又是連忙說道:“鄭鄉長,我有事情想要去您的房間裡,向您彙報一下。”
“有事就在這裡說吧。”鄭直詫異的看了白濛濛一眼,天都黑了,你一個女人家跑到我的房間裡彙報工作,這還不得被人指着脊樑骨說三道四啊。
“好吧。”
白濛濛緊緊的盯着鄭直的雙眼看了好一會,終是確定眼前這位年輕的鄉長,對她根本就沒有半點興趣,“就是想要和您說一下承包招待所的事情,這個招待所我已經承包有三年多的時間了,依着當初簽定的合同,從來沒有少給過錢,也沒有往後拖延過結算租金的日期。
按照合同上的約定,只要我沒有犯什麼過錯,等合同期滿後,以後再找承包合作的人選,要優先考慮我。
可我這幾天卻聽說,咱們鄉人大任副主任,卻想要等年底我與鄉上籤定的合同到期後,把招待所承包給他的侄女。”
“這事我會問一問的,不過任主任的侄女絕對不可能承包下招待所。”鄭直想了想,開口回道。
他畢竟從來沒有打問過鄉里承包招待所的相關事宜,甚至都不知道白濛濛承包一年招待所,租金是多少,所以並不敢輕易的就應答些什麼,不過任志斌的侄女是絕對不能承包鄉招待所的。
“真的?”
只要沒有任志斌的侄女前來爭搶,誰還是她的對手?
白濛濛一臉喜悅。
“嗯,別的地方我不管,但在靈閘鄉,鄉幹部的親戚絕對不能承包鄉里的招待所,做生意,就要講究個公平公平,如果鄉幹部的親戚把招待所承包了下來,那麼鄉里的同事們想要在外邊吃個飯睡個覺什麼的,豈不是會優先考慮照顧同事親戚經營的生意?
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是不公平的。”
鄭直一臉認真的解釋,“除非是他買下地皮蓋新的,那我管不着,但鄉招待所,沒有我的簽字,誰也租不去。”
“謝謝,謝謝鄭鄉長。”
“別謝我,雖然我明確不準鄉幹部的親戚們來承包鄉招待所,但卻也沒答應明年仍然會把這裡承包給你。”鄭直搖了搖頭,“至於明年到底承包給誰,我得認真篩選一下前來競爭人選們。”
“嗯,我明白。”白濛濛卻是不以爲意,只要沒有鄉幹部的親戚來和自己爭,這個招待所明年就仍然還是她的。
被白濛濛的事情一打岔,鄭直本想與馬豔聊一聊種植園的興致大減,再加上天都黑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影響也不好,鄭直便讓白濛濛給馬豔開了間客房,二人各自去休息。
白濛濛把鑰匙交給馬豔后,自以爲很識眼色的沒有跟上去。
而等鄭直與馬豔上了樓來到各自房間的門口,才發現白濛濛給馬豔開的客房就在鄭直房間的隔壁,馬豔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鄭直同樣尷尬,這個白濛濛是怎麼辦事的?
就算二人是一起過來的,但招待所裡那麼多空房間,也不必把二人的房間安排成隔壁吧。
“咳,馬經理,明天咱們還要在靈閘鄉四處走走看看,肯定會很累的,今天晚上就早點休息吧。”鄭直察覺到馬豔看向自己的目光再次有些異常,但是連忙說道。
“嗯,晚安。”
馬豔低着腦袋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就是飛快的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直到馬豔把客房的門鎖上,鄭直才長長鬆了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鄭直就找來司機,開車載着馬豔在靈閘鄉四處考察,鄉里的耕地並不多,無法大規律的種植糧食作物發家致富,所以只能種一些商業價值比較高的精貴東西。
盆栽果樹,顯然是比較合適的農作物之一。
這一忙就是整整兩天,靈閘鄉轄區內的六個行政村的村支書與村長們,見他又要搞大動作,都是積極的響應,尤其是除了高糜村與草甸子村的另外四個行政村的村支書與村長們。
更是熱情的過了頭。
他們又不是傻子,眼見着高糜村建了一個茶飲料基地,草甸子村成立了一個食品加工廠,兩個村的百姓們又是上山種茶樹,又是在建廠時的工地上打零工,馬上就要富裕起來了,他們還能不趕緊巴結好鄭直,也給自己所在的村子爭取點好處?
手快有手慢無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鄭直自然能看透他們的心思,不過還沒有和馬豔商談好,所以現在的他也不好立即就給他們肯定的答覆,兩天後馬豔把靈閘鄉給轉了個遍,第三天一大早,就是坐着鄉上的小車離開了。
要不要與靈閘鄉合作,是件大事情,馬豔得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送走了馬豔,當天早晨鄭直又走茶飲料基地看望了一下溫柔,見溫柔將廠子打理的井井有條,便又離開,重回到了鄉里。
擡起手腕看了看錶,已經是快到下班時間了,鄭直坐在辦公桌前,把鄉辦公室的科員小王叫來,讓他一個一個的將鄉里的幹部與幹事們請到他的辦公室裡來。
於是除了楊在興這個鄉黨委書記之外,其餘的人們都是一個個的走進了鄭直的辦公室。
進去的時候一臉疑惑,出來的時候則是臉色蒼白腳步匆匆。
任是誰也沒有想到,鄭直居然是拿着他們在鄉招待所裡籤的白條,要他們有個表示。
這還表示個屁呀!
當然是儘快把錢還上,然後保證除非是鄉里安排的接待事宜,不然以後再也不簽單了。
鄭直如今在靈閘鄉的威望太高了,就算他們知道鄭直這次的舉動,把鄉里的幹部與幹事們都給得罪了個遍,也是沒人敢組織起來叫囂不滿。
現如今鄉里新成立了兩個大企業,且效益好的沒法說,從現在開始鄉里的幹部與公務員們就已經開始調整漲工資了,這樣的大好局面是誰帶來的?
還不就是鄭直麼!
鄭直能給他們帶來錢途,他們就不敢和鄭直唱反調。
而若是因爲不配合去還錢,被鄭直抓到哪個當作典型,直接給開除掉,那纔是後悔都沒地哭去了。
白濛濛一連在家裡乾等了兩天,也沒有見到哪怕是一個人前來還賬,後來她出門找人一打聽,才知道鄭直陪着那個風韻少婦滿鄉的亂跑,在考察什麼項目。
這個鄭鄉長根本沒把自己的事情當回事呀,白濛濛不由的一陣失望。
不過第三天剛到中午,她正坐在招待所的收銀臺前頭疼的算賬,就見外邊呼啦啦的來了一大羣人,仔細一看,全是近幾個月在她這裡簽過白條的鄉幹部或者是鄉幹事。
這些人一進門,就直奔她的方向而來。
白濛濛頓時就是有些發怵,這些人該不會是因爲憤恨自己把白條交給了鄭鄉長,所以成羣結隊的找上門來報復吧?
這麼多人,一人一拳,她也吃不住啊。
不過還沒等她鑽到收銀臺下邊,就有人在大聲的嚷嚷,“白濛濛,這是我籤的八百塊飯錢,呶,這是錢,你點仔細了。”
“還有我,這是飯錢。”
“我簽了有九百塊。”
……
白濛濛頓時就明白了,這些人是來結那些籤的白條的賬的。
機械的接過白條,然後收錢點錢,直到眼前的人全部都走光了,白濛濛才恍然回神,看着抽屜裡那足足有三萬塊的現金,她仍然是有些不可置信。
以前誰見過那些鄉里的幹部與幹事,會主動跑來還錢的呀?
吃了好幾個月要不到錢的苦頭的白濛濛,更是感受真切。
在下午上班之前,所有籤白條的都把錢給結清了,不過白濛濛隨後又發現了不妙,因爲當天下午到傍晚吃飯的點,除了住在招待所裡的客人外,居然沒有一個人前來用飯。
白濛濛的腦子並不笨,認真的想了想,就是明白了原因。
可以籤白條的話,是用公款吃喝,這些鄉里的幹部與幹事自然樂得不掏腰包,還能在她這裡吃點好的。
但現在鄭鄉長明顯是不讓這些人再隨意的簽單了,那麼要在招待所裡消費的話,就只能用自己的錢了,於是這些人不光今天,以後也是很少會來她這裡消費了。
“早知道這樣,不如等他們再多簽些單,然後再捅到鄭鄉長那裡。”
白濛濛氣的在大廳裡走來走去。
如果真的一直這麼下去,她哪裡還敢繼續承包這個招待所啊。
“白濛濛!”就在白濛濛心煩意亂之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
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是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