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農家小趣
青雲,此刻我和你相距不過五步,我知道只要我開口,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可是,我真的還能站在你的身邊嗎?
燕君撕咬着下脣,胸口處陣陣疼痛,如千萬只螞蟻侵蝕。
聶風扶了扶她的手臂,用眼神關切地詢問,他也聽出了穆青雲的聲音,可他並不知道燕君和他之間的關係,只當她是傷勢未愈。
燕君回過了神,衝他搖搖頭,示意他自己無礙。
“師弟,你別問了,我沒事。”一陣細碎的聲音過後,女子的聲音又起,“師弟,你急匆匆的,這是要往哪裡去?”
穆青雲道:“我方纔進門時,聽到師兄弟們私下議論,說阿神正在派人到處尋找一名女子的下落。我覺得可疑,想要找到他確認一件事。”
“你也認識那女子?”
“師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快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神很在乎她。”
“阿神在乎的女子……師姐,我不跟你多說了,先行一步。你也別太傷神,阿神只是還沒有感悟到你對他的好,你想開些……”
腳步聲漸漸遠去,燕君雙手緊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一時激動,驚動了假山後的兩人。心,痛得無以加復。
青雲……她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從假山的一角探出了頭,他遠去的腳步匆匆,一襲白衣在風中凌亂。他消瘦了,寬大的袖袍中隱沒着他的雙臂,那雙手曾溫柔地擁抱着她,給她溫暖,她也曾貪戀,甚至依舊期待,然而,這一切已隨着現實的殘酷漸漸遠去。
她不能見他,她沒有臉再見他。
淚水,不知不覺中爬滿了她的面頰,溼潤了她的眼眶。
回眸間,撞上聶風複雜的目光,她情不自禁,無法抑制。
聶風無聲地輕嘆,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他終於明白她眼底的那抹憂傷究竟是爲了誰。一抹憂愁逐漸爬上他的眉梢,多情總被無情惱,他的多情又是爲了哪般?
“誰?誰在那裡?”假山外的女子竟然一直都未曾離開,她聽到了燕君小聲的哽咽聲,頓時起了警覺心。
假山後,一男一女相擁而依,墨欣兒臉上一熱,露出尷尬之色。
“你們是什麼人?爲何躲在此處?”
燕君含着淚眼,從聶風的胸前擡起了頭,眼睛不由地一亮。眼前的女子面容出塵,如清水中的蓮花,美麗不可方物,即便同爲女人,燕君心底也生出幾分傾慕之意。
方纔就是這位女子在傷心哭泣,想不到南宮神野的心神如此堅定,面對如此一位絕世的美人的全心愛慕,也絲毫不動心,試問他的心志究竟有多堅韌?
墨欣兒在看清了她的臉後,也是一番驚豔,她美眸一轉,忽然了悟。
“你是燕君?燕國太子?”
對方一語點破了她的身份,燕君有些詫異,但想起方纔她與南宮神野之間的對話,隨即明白過來,點頭應道:“我正是燕君,他是我的朋友,不知能否請姑娘帶我們離開天道門?”
她這是在作賭,她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會將她的行蹤泄露給南宮神野,畢竟,只要她大聲一呼,相信很快就能吸引來天道門的弟子,到時候,她就是插翅也難飛出去。
墨欣兒猶豫了,倘若燕君留了下來,南宮神野勢必會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但倘若她放走了她,南宮神野知道後,必然會責怪她。兩廂權衡,感情戰勝了理智。爲了自己的愛情和幸福,她決定背叛南宮神野一次,她深信沒有了燕君,自己一定能挽留住他的心。
“你們跟我走吧。”
在墨欣兒的幫助下,燕君和聶風兩人順利地離開了天道門,站在天道門的長階之下回首遠眺。原來天道門建立在一座山峰之上,山峰高聳入雲,那一道大門恢弘壯麗,氣勢雄偉。
從此後,或許就天涯兩端了。
燕君緊擰着眉宇,不由地惆悵。
該走了。
她毅然轉身,率先步下階梯,在她的前方,是數不盡的一望無際的石階,就好像是她未來將要走的路,遙遙無期,永遠不知道路的盡頭究竟在哪裡。
遼闊的草原上,牛羊成羣,馬兒撒歡,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不遠處的草地上,一對俊美的男女並肩而坐,靜靜地欣賞着眼前的美景。
下山已經數日,燕君一路上沉默寡言,腦中不斷迴旋着穆青雲的身影。他此刻一定還在四處尋找她吧?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純潔,她害怕面對他,她心中的結無法打開。
“好美的藍天,好壯麗的草原,真想永遠待在這裡。”燕君忍不住感嘆,也只有在面對這樣開闊的風景時,她的心才能變得豁達和釋然。
聶風也深有感觸,嘆道:“在邊關時,我也最愛看這樣美麗的風景。”
燕君輕笑道:“聶大哥,你活得太累了。世上的事繁複紛擾,僅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完成的,既然如此,何不讓自己輕鬆一些,好好地享受人生?”
“你說得對,我是該放下肩上的膽子,輕鬆一下了。或許,當我回到楚國時,楚國已經不再需要我,因爲楚國戰神不敗的傳說已經破滅……”自嘲的話語從聶風的口中說出,聽得人辛酸不已。
燕君撫上他的肩頭,搖頭道:“不,你永遠是楚國的戰神,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不敗的戰神!”
聶風胸中一陣翻涌,他的手緊緊地覆上燕君的手,激昂的口吻道:“倘若楚國真的不再需要我,以後,我就是隻屬於你一人的戰神,只爲你而戰!”
他灼灼的目光猶如燎原的星火,不斷地旺盛蔓延,那火熱的溫度,幾乎燙傷了燕君的眼睛。他真摯的言語和激昂的心,讓燕君心中震顫,久久無法平復。
她究竟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眷顧呢?
燕君苦澀地推開了他的手,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我已經不再純潔,不值得你對我傾心相顧,爲我放棄一切。”
聶風再次牢牢地捉住她的手,認真的神情與她對望:“我不在乎,你在我的心中永遠如女神一般純潔聖神,我只怕自己是個凡夫俗子,配不上你。”
一股暖熱的氣團堵塞了她的喉嚨,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的認真,他的執着,她的確很感動,只是……她的心底深藏着一個人,一個她想避又想見之人,試問她又如何擠出空間去裝下另外一個人?
“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哪怕是一輩子。”聶風看清她眼中的猶豫,誓言般的話語迫不及待地從嘴裡蹦出,他怕她說出拒絕的話語,怕自己失去了希望,從此之後一顆心不知該何去何從。所以,哪怕是有那麼一絲的希望,他也不想放棄,因爲這是他這輩子唯一想爲自己爭取的。
面對這樣的他,燕君不忍他失望,默默點頭道:“我們還是找處地方暫歇兩日吧。”她現在很想靜下心來,沉澱一下自己的感情,等她想通了,她就能知道以後的路該如何走。
城郊的一間民房,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從廚房裡傳來,在院中劈柴的聶風立即放下手中的斧頭,疾步走向正冒出濃煙的廚房。待在裡面的正是嚷着要燒飯的燕君,她拿着蒲扇蹲在竈頭,一邊用黑乎乎的手擦汗,一邊不停地咳嗽。
當聶風走進廚房,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看到她灰頭土臉的狼狽相,聶風努力地隱忍笑意,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灰垢,說道:“看把你嗆的,都成花貓臉了。還是我來吧,你去梳洗一下。”
燕君喪氣地踢了下竈臺,道:“古代的竈臺就是沒有現代的煤氣竈好用,若是能發明一臺煤氣竈,我肯定能成大財主。”
“什麼是煤氣竈?”聶風還在細心地爲她擦拭臉頰,一邊不解地詢問,在他的辭海中似乎從沒有聽過煤氣竈一詞。
燕君想了想,解釋道:“就是一種不需要柴木燃火,而是用一種天然氣作爲燃料,人們在使用時,只須點燃火星,就能有持續不斷的火勢供應。”
“真有這麼神奇的燃料?”聶風蹙眉道。
“自然是有的,只不過以現在的科技還無法實現罷了。”燕君撇了撇嘴,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她還是不要好高騖遠,先生好眼前的柴火纔是要事。
聶風輕笑了聲,接過她手中的蒲扇,將她推出門外,說道:“你先出去,這些粗活還是讓我來吧。”
“那,好吧!”在野外烤點野味,她在行,在家裡燒竈,實在是爲難她了。燕君也知自己在這裡是幫倒忙,只好乖乖出去。
這間民房是他們向當地百姓租借的,可是就在剛纔差一點兒被燕君燒爲灰燼。這裡有幾百戶居民,過着十分平淡的生活,他們身處其中也變得平淡不起眼。
燕君託着下巴看着滿桌的菜餚,不由地驚歎,像聶風這樣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實在是極品。不對,不對,這好像是用來形容女人的。
不過,像他這樣一位三國成名的大將軍,還能做出這麼一桌美味佳餚來,確實是難得很。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他的願望,是做一個平凡的農夫,一聲平平淡淡,然後尋一名心愛的女子,男耕女織,生兒育女……擡眸間,對上他深沉如海的雙眸,他此刻是否正是如此的想法?
一顆心爲之而顫。
燕君避開了他的眼睛,低頭品嚐桌上的菜餚,心思輾轉。
一時間,桌子上陷入一片沉靜,只剩下嚼動菜餚的聲音和碗筷的撞擊聲。
“這裡已經是楚國的邊境,不過這片地界卻是在麒麟王的手中掌管着,麒麟王是大王的親弟弟,爲人豪放不羈,率性而爲。不過,多年前,我曾與他有過一些不愉快,他對我痛恨不已。此次經過他的地界,我們得儘量地避開他,否則一旦遭遇,我怕他會對我們不利。”聶風率先開了口,試圖打破尷尬的氛圍。
“麒麟王?他手握兵權?”身爲王爺,通常都會有自己的封地,就像秦翊,他被秦風驅趕出酈城,但也有了自己的一方立足之地。
想到此,她不由地爲秦翊的前途而擔憂。秦風定然不會放過一個對自己隨時隨刻都有着威脅之人,秦翊的處境堪憂。
“麒麟王手中擁有十萬大軍,昔日也是能征善戰的勇將。可惜,大王對他多有猜忌,所以他沒有得到重用,後來被封地至此,已經有五年不曾被召入朝。有很多人傳聞麒麟王心有反意,暗地裡秣兵厲馬,想要顛覆楚國,自立爲王,但是我知道麒麟王是個大義凜然的真英雄,他只是壯志未酬,不能施展抱負罷了。”
“他嫉恨於你,你卻爲他說好話,你這人未免太過善良了。”燕君不由地輕笑,還真沒見過他這樣的人。
聶風輕輕一笑,道:“所謂英雄相惜,可能就是這個緣故。”
燕君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凝望着他自嘲的神情,他的形象再一次在她的心中高大。他被人們稱爲楚國戰神,深受人們愛戴,其實不止是因爲他的戰績,而是他擁有着一種胸懷,一種足以囊括天地的偉大胸懷。這樣的人,太過高尚,光芒萬丈,這樣的他,更讓她汗顏,不敢傷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