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紫姬從榻上坐起來,警覺地喝道:“誰?”
“是我。”藺碌頓了頓,平靜地答道。
紫姬眉眼一轉,冷笑一聲,倚靠臥榻慵懶地說:“進來吧。”
藺碌推開房門,側身走進紫姬的臥房;紫姬的手臂還包紮着,不太方便招呼藺碌。
“你怎麼來了?”紫姬明知故問。
藺碌穿過中堂的屏風,走到紫姬身邊,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對着紫姬說道:“看看你。”
紫姬還以爲藺碌會怎麼感謝自己,豈料只是簡單地一句搪塞了她;紫姬坐起來瞪視藺碌,不滿地啐道:“看我?是看我死了沒有,還是看我有多慘烈?”
藺碌不以爲然地笑了笑,說道:“至少你不會讓自己有生命危險。”
紫姬白了一眼藺碌,藺碌繼而又說:“我倒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對自己下手這麼重,你向來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容貌嗎?”
“所以我劃傷的是手臂,不是臉。”紫姬想當然地笑道:“不過你不必太感謝我,我可不是完全爲了幫你脫身……”
“我來也不是感謝你的。”藺碌站起來踱步說道:“我知道你的作風,你這麼做肯定是要我又欠你一個人情,到時候你會加倍地討回去。”
“哈哈。”紫姬狂妄地大笑兩聲,得意地說道:“看來你倒是挺了解我的……你這麼說,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要求你還這個人情了。”
“之前就已然欠下一個人情,你說吧,要我做什麼。”藺碌板着臉,凝重地問。
“果然夠爽快。”紫姬隱去笑意,冷冷地道:“那我也就不必對你拐彎抹角,這件事還真的只有你才能幫我。”
“哦?究竟是什麼事?”藺碌謹慎地問道。
“幫我除掉皇甫桀身邊的女人,她叫夜兮……”紫姬陰毒地說:“這個女人,想必你應該不陌生了,聽聞你們好像處得還不錯。”
藺碌怔然問道:“你爲什麼跟夜兮過不去?她並沒有傷害你什麼。”
“這只不會叫的貓兒咬人更厲害。”紫姬從臥榻上爬起來,護着自己手臂,切齒地啐道:“本來我也並不想節外生枝,但是我發現這個夜兮好像是知道了一點什麼,她根本就不相信我,並且開始懷疑我了,避免以後有麻煩,我們必須先下手爲強。”
藺碌長吁一口氣,儼然有些爲難,紫姬見狀,故意又問:“怎麼?這個女人讓你心軟了?哼,別告訴我,你真的看上了她……”
“你不必用這種話語刺激我。”藺碌不屑地低啐:“要不要對付夜兮,我心中自有定數,但是在幫你除掉她之前,我必須先確定她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開始懷疑你。”
紫姬冷哼一聲,轉身說道:“說來說去你就是於心不忍…別讓我看透了你。”
“紫姬,現在王宮上下出的事情本來就夠多了,皇甫桀是何等聰明,他把我留下跟我說了一大堆,也許要懷疑也是從我身上開始。”藺碌慎重說道:“我們好不容易潛入王宮,不能就這樣暴露身份被皇甫桀他們一網打盡,所以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斷不可像之前那樣沒有章法。”
紫姬不悅地舒了一口氣,冷厲地質問:“屈侯弒,別以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你一開始就查到了天寒宮的問題所在……你接近那個夜兮究竟是不是因爲天寒宮,我懶得去猜測,但是我知道你潛入天寒宮肯定是因爲瑾公主吧,所以我們必須聯手才能成功,現在你除掉夜兮的同時又能接近她,她在天寒宮住那麼久,或多或少也應該知道里面的
玄機……你說你害怕什麼?浪費時間就是將自己陷入困境,到時候別說皇甫桀懷疑你,我看相信你的夜兮姑娘也絕對不會原諒你。”
“你要我怎麼接近她?”藺碌憤懣地問道:“王上絕對不會容忍別的男子接近夜兮的。”
“就因爲如此,所以纔有機會除掉夜兮這個女人。”紫姬雙眼一亮,狠狠地說道:“我知道男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左擁右抱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紅杏出牆,而像皇甫桀這樣的男人更加不會原諒這種事情。”
“哼,你太不瞭解夜兮了。”藺碌輕笑一聲,說:“她是個溫涼如水的女子,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心上人。”
紫姬輕蔑地呢噥:“好像你很瞭解一樣……就算是這樣的女人那又如何?我又不是要你真的勾引她紅杏出牆?只要你從旁陷害,我再在王上面前煽風點火,到時候真真假假誰還會在乎?”
“這等卑劣的行爲,是你常用的伎倆,本人素不苟同。”藺碌凌厲說道:“你別挖空心思地陷害夜兮,我絕對不會讓你這麼做。”
語畢,藺碌打算拂袖而去,可是紫姬不慌不忙地喝道:“屈侯弒,你想知道通往邶寒山的結界,就必須從夜兮身上下手,你就算不爲我陷害夜兮,可是你還是不能袖手旁觀……你別以爲自己有多高尚,哼,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動情之後便是一文不值。”
藺碌想屏蔽紫姬的警告,可是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心裡卻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
夜兮本以爲能安穩入睡,豈料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鬼影子浮現,她嚇得冷汗肆意,溼了衣襟渾身不舒服;輾轉反側後,夜兮乾脆下了牀,她張望寢宮四周,宮女們都退到另一個偏房休息,夜兮無心吵醒她們的酣夢,於是披上外袍隻身一人走出寢宮大門。
寒風拂面,雖然冷冽,卻掃去夜兮的噩夢;她踏在石甬路上,緩慢地前進,漫無目的地走着。
“夜兮姑娘……”風中夾着遠方飄來的呼喚,夜兮冷不丁寒顫,朝着四下環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柔福宮走了出去,還不自不覺地朝着牡丹苑走去。
“夜兮……”又是那近乎飄渺的呼喚,夜兮緊鎖眉頭,往後退步,貼着迴廊的柱子,戰戰兢兢地問道:“是誰?誰在那裡?”
“夜兮姑娘……”聲音讓夜兮很崩潰,她捂着耳朵搖頭喝道:“不要,不要再喊了……不要……娘,不要怪我……夜兮不孝,不能替你報仇……嗚嗚……”
“夜兮,殺了王上……”夜兮嚥下唾液,緩慢地睜開眼,居然看到迴廊的正對面就是沙夫人披頭散髮地杵在那裡。
“不要……”夜兮跪在地上歉疚地嗚咽:“娘,女兒不忍心……女兒求求你饒了他吧。”
“夜兮姑娘,我是翠兒啊……”夜兮正趴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懺悔,可是忽然間風中的聲音卻飄來不同於母親的呼喚;夜兮噙着淚,從地上爬起來,對面的影子不見了,她慌慌張張地往回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猛然間,夜兮一個不留神左腳絆倒石頭,她整個人幾乎飛了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夜兮姑娘,我是翠兒啊……”
夜兮跪在湖岸邊,剛開始還不敢肯定,可是仔細觀察纔看清楚湖面上飄着翠兒的魂魄。
“翠兒,真的是你?”夜兮緩了一口氣,激動不已:“翠兒,你……”
“夜兮姑娘,你原諒翠兒了嗎?”
“翠兒,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夜兮伸手說道:“翠兒,你過來,我能不能摸摸你?”
翠
兒搖了搖頭,說:“翠兒現在是個孤魂野鬼,夜兮姑娘是碰不到的……”
“翠兒,我不是爲你燒了東西嗎?你怎麼還沒有去投胎?”夜兮詫異地問。
“因爲翠兒一直在找機會告訴夜兮姑娘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翠兒認真地說。
“很重要的事情?”夜兮想了想,忙問:“翠兒,你是不是知道太多所以才被人殺害?對了,你可知道,不久後丹娥也死了。”
“我知道她死了,我見過她的魂魄,是她親口告訴我這件事。”翠兒痛苦地說:“夜兮姑娘,我知道你日夜被沙夫人的鬼魂折磨,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沙夫人要這麼做?她被王上刺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可清楚嗎?”
“翠兒,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夜兮急切地往前一步,翠兒剛打算開口時,倏然夜兮感覺自己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這種痛讓她忍不住地尖叫起來。
“啊——”
“小姐……”月桔跪在牀邊,擔憂地拉住夜兮的手,嚷道:“你總算醒過來了。”
夜兮驚醒之餘,瞪大雙眸看着眼前的太醫,剛纔是卞太醫給夜兮扎針治療,夜兮被人發現時躺在岸邊,頭上還在流血。
“小姐……”月桔搖了搖精神恍惚的夜兮,問道:“你昏迷了多久你還記得嗎?或者你還記不記得你什麼時候離開的柔福宮?”
夜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蹙眉反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現在已經是午時三刻。”月桔憂心忡忡地說:“王上下了朝有來探望你,不過見你還在昏迷也就離開了……哦,對了,是藺大人發現的你,然後把你從湖邊抱回來的,那個時候天剛剛亮,奴婢看到藺大人把你從外面抱回來的時候,還嚇了一大跳呢。”
“我怎麼會被藺大人抱回來?”夜兮不解地問道。
月桔眨了眨眼睛,爲難地說:“連小姐自己都不清楚,那奴婢又怎麼會知道……”
夜兮想起翠兒還沒有說完的話,不由得垂頭喪氣地嘆道:“可是你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讓我醒過來的。”
“夜兮姑娘,你的氣息越來越弱,再不扎針只怕到時候人命關天啊。”卞太醫解釋地說。
“奴婢已經通知了王上,不久王上就會趕來了。”月桔說。
“只是昏迷而已,不必勞師動衆。”夜兮輕描淡寫地說,她揭開被褥下了牀,急衝衝地說道:“我只記得我好像是摔倒了,但是不知道是摔在哪裡,我看我要去找藺大人問清楚纔好……”
“可是……”
“什麼事情這麼急着要找藺大人?”皇甫桀正巧趕到柔福宮寢宮聽到夜兮急忙之下說的話。
“王上。”月桔欠了欠身,不由得心頭掠過一絲憂色。
夜兮怔愣地注視皇甫桀,欠身說道:“王上,夜兮真的有急事想找藺大人問清楚……”
“本王以爲,你醒來之後第一個想見的人一定會是本王……”皇甫桀隱忍怒氣,冷冷地說:“看來本王表錯了情,會錯了意,也來錯了時間……”
夜兮抿了抿嘴,心急地解釋:“王上,夜兮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皇甫桀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夜兮,嚴厲地質問:“難道你想說剛纔是本王聽錯了嗎?哼,月桔也說的很清楚,你是由藺大人抱着返回柔福宮的……你不要告訴本王,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夜兮閉上眼努力地冷靜下來,她幽幽地開口:“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不知道,你還會相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