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一轉眼已是三月底,十二萬新軍的整訓已是到了收尾階段,武器彈藥與糧秣輜重都已備齊,全軍上下枕戈待旦,已是到了該西征討逆之時了,弘晴已就此事上了請戰之密摺,可誠德帝卻並未給出答覆,而是一道旨意將弘晴召進了皇城。
“兒臣叩見皇阿瑪!”
接到了旨意,弘晴自是不敢稍有耽擱,從豐臺大營策馬便趕到了皇城,在宮門處遞了請見牌,不多久便得了準進的口諭,由李德全陪着一路便趕到了養心殿,這才一進殿,就見大殿裡空落落的,除了誠德帝高坐上首之外,竟無旁人在,甚至連隨侍的太監都不見一人,擺明了就是要密談的架勢,這等情形一出,弘晴還真有些摸不着頭腦的,愣是搞不懂誠德帝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啥藥來着,只是這當口上,卻也不好胡亂發問,弘晴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不解與疑惑,疾步搶到了御前,恭謹萬分地行禮問了安。
“免了,平身罷。”
這一見弘晴已到,誠德帝原本平板着的臉上立馬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但見其虛虛一擡手,已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的笑容雖是和煦,可弘晴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箇中的虛與假,很顯然,誠德帝此番要談之事斷然不是啥好事兒,對此,弘晴心中已是有了明悟,只是一時間尚猜不透誠德帝到底想作甚罷了,可不管怎麼說,誠德帝既已叫了起,三呼萬歲乃是必須之事,弘晴自是不敢失了禮數,恭謹地謝了恩之後,這才站了起來,躬身而立,作出了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嗯,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了,這都輕減了許多,朕心實難安啊。”
誠德帝並未急着說正事,而是一派慈愛狀地看着弘晴,很是體恤地感慨了一句道。
“能爲皇阿瑪效力,實兒臣之幸也。”
誠德帝既是要表現一下體恤之心,弘晴自是須得趕緊配合上一下,這便一躬身,一派誠懇萬分地便表態了一番。
“嗯,爾前幾日所上之密摺,朕已是看了的,只是有幾個問題尚有待斟酌,故而叫爾前來議之。”
誠德帝到底心中掛着事兒,感慨一畢,也就順勢轉入了正題。
“請皇阿瑪明示。”
這一聽誠德帝如此說法,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躬身應了一句道。
“唔,此番青海已是全境糜爛,羅卜藏丹津勢力大漲,更有策妄阿拉布坦爲援,老毛子怕也有插上一手之可能,我新軍雖強,卻只有十二萬兵馬,依爾看,此去勝算能有幾何?又須得多少時日方可平定西北全境?”
誠德帝雖是轉入了正題,不過麼,顯然並未兜出叫弘晴前來的真實用心,僅僅只是泛泛地問起了出征的把握性。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爲羅卜藏丹津與策妄阿拉布坦雖暗中勾連,可實則卻是貌合神離罷了,此一條從兩方這數月來皆不攻甘肅便可見一斑,此無他,彼此提防耳,故,我大軍兵貴神速,當以雷霆掃穴之勢先破了羅卜藏丹津,而後再轉戰準噶爾,必可確保二賊來不及勾連一氣,依兒臣看來,三月內蕩平羅卜藏丹津並無礙難之處,至於準噶爾麼,若是俄羅斯人不插手,年內可平,反之,則須得看俄羅斯人出兵之力度而論了的,然,不管俄羅斯人出兵與否,只消我大軍後勤供應無礙,兒臣定可蕩平西北,還我邊疆之綏靖!”
於西北之戰,弘晴早就已與諸將們反覆討論過了,也已是有了一套詳細的作戰計劃,只是箇中涉及到的軍事術語頗多,就算詳細解說了,誠德帝也斷然聽得明白,既如此,弘晴自也懶得往深裡解釋了去,也就只是簡略地概述了一下了事。
“嗯,如此說來,西北之戰恐遷延頗久,或許還須得另行增兵,既如此,新軍整訓事宜還是不能有所耽擱纔是,朕着意由赫達領銜督辦此事,再由老十三從旁協助一二,爾看如此可成否?”
誠德帝的軍略能力平平,於新軍戰術就更是兩眼一抹黑,先前問勝算,不過是爲了引出話頭罷了,這不,弘晴說了如此之多,他壓根兒就沒聽進去,也沒做甚評判,而是話鋒一轉,透出了此番叫弘晴前來的用意之一。
“皇阿瑪聖明,兒臣別無異議,今,喜聞工部又有兩家鋼鐵廠以及一家新辦之槍炮廠即將投入運營,綜合眼下工部所有之產能,除供應我前線大軍之所需外,尚有大量剩餘,足可再編練十八萬新軍,以十三叔及赫提督之能,當可確保新軍整編無虞也。”
對於誠德帝打算再編練新軍的想頭,弘晴其實早就預料到了,也早就做好的相關的應變措施,自不會在此事上跟誠德帝唱反調,而是極其誠懇地幫着誠德帝好生分析了一番。
“嗯,好,那此事便先這麼定了,朕打算將這兩年的步軍指揮學院之畢業生盡皆安排到新編之軍中,晴兒以爲可行否?”
誠德帝的軍略能力雖是平平,可好歹不是軍事白癡,自是清楚“三軍易得一將難求”的道理,這便以商量的口吻提議了一句道。
“皇阿瑪聖明,兒臣別無異議。”
只一聽,弘晴便已明瞭了誠德帝的用心之所在——以弘晴的耳目之多,又怎會不知誠德帝這一年來,不單時常駕臨步軍指揮學院,更是沒少將軍校之師生召進皇城面授機宜,擺明了就是要另起爐竈,以新編之軍來鉗制他弘晴罷了,對此,弘晴早已部署,自不會放在心上,毫不猶豫地便表明了極力贊成的態度。
“嗯,還有一事,唔,新春之際,晴兒曾建言朕將老九派往西征軍中,今,其與老十皆久已稱病不朝,朕亦不好強行下詔,晴兒對此可有甚良策否?”
誠德帝此番召弘晴前來密談,本是做好了跟弘晴反覆交涉的思想準備,卻沒想到弘晴居然如此百依百順,心情自是爲之大好,不過麼,卻還是沒忘了要將燙手的山芋往弘晴的懷裡擱了去,這不,話鋒再次一轉,又給弘晴出了個大難題。
我勒個去的,敢情您老打的是這麼個主意啊,暈了!
一聽誠德帝將這麼個難題丟給了自己,弘晴還真有些哭笑不得,沒旁的,自新春之後,九爺已是深居簡出,要想讓其乖乖就範,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而今出征在即,大體上的安排雖已就緒,可瑣碎的雜事卻還是有着不老少,弘晴自身都已是有些忙不過來了的,哪有那個閒工夫去幫着誠德帝處理此事來着。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爲此事其實勿須着急,九叔、十叔不過是在裝病耳,時日一久,終歸會露出馬腳,兒臣以爲大軍出征之後,此二人必會‘痊癒’無疑,待得那時,再做處置也不遲。”
弘晴十二萬分不想去摻和此事,這便一派誠懇狀地建議了一句道。
“唔,朕看還是在大軍出征前處置了去爲妥,晴兒一向多智,且就辦了此事如何?”
弘晴的太極推手倒是耍得漂亮,然則誠德帝卻並不認同,此無他,八、九、十三位爺聯合起來的勢力實在是太過龐大了些,誠德帝自不免有些放心不下,擔心弘晴一旦離京西征,他誠德帝難以壓制得住三位爺的折騰,當然了,這麼個有些自折威風的擔憂,誠德帝是斷然不會說出口來的,但見其假作沉吟狀地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要將此事強往弘晴身上壓了去。
“皇阿瑪明鑑,茲事體大,須得防止其等狗急跳牆,且容兒臣思忖一兩日,再來回稟皇阿瑪可成?”
這數月來,弘晴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整訓新軍上,還真就沒考慮過如何拆解八爺集團的事兒,此際倉促之下,又哪可能想到甚錦囊妙計的,這一見誠德帝如此無賴地硬要自個兒接手此事,弘晴實在是厭煩得不行,偏偏又不能強硬地拒絕了去,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先玩上一手緩兵之計了的。
“這個自然,但凡須得朕配合的,晴兒只管提,朕無有不準之理。”
誠德帝對弘晴之能還是很信得過的,這一聽弘晴已是答應要設法辦了此事,誠德帝自是龍顏大悅,緊趕着便給出了個慷慨的承諾。
“謝皇阿瑪寬仁,兒臣自當竭力而爲之。”
誠德帝既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弘晴就算心中有着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是無奈地謝了恩。
“嗯,晴兒之言,朕自是信得過,時候不早了,爾且道乏罷,回去後,幫着朕向夫子問個好,就說朕得了空,自會親去問安的。”
今兒個叫弘晴前來的目的皆已達到,誠德帝自也就不打算再多留弘晴,撫慰了其幾句之後,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是,兒臣告退!”
誠德帝金口既開,弘晴自是不敢再多遷延,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不滿,躬身行了個禮,就此退出了大殿,自行打道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