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扇靠着牆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夢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夢到了,他們久違了的昔日時光。
連年和畫扇一起上學的第一天,連勇交代了好多事,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毛毛躁躁的,所以不甚放心,跟在倆人後面囑咐了好久,嘮叨得根本不像是在醫院裡寡言少語的祁大醫生了。
連年懶得聽哥哥那麼絮絮叨叨,都說了整整一早上了,什麼小心過馬路啊,什麼畫扇中午一定要吃飯啊,什麼連年你先送她上學再去上自己的課啊,他祁連勇沒說累,連年聽都聽煩了。
他拽住畫扇的小胳膊,大步就往門外跑,直到出了小區,才鬆開了她的小手。
側過臉,連年就看見畫扇一臉的戒備神色,少年的意氣登時就涌上來了。
她不願自己碰她不是麼?那他偏要碰。
連年伸手痞裡痞氣地去摸畫扇的小臉,畫扇恍若驚弓之鳥地往後避,連年步步緊逼,嘴上還氣呼呼地說着,“喂,我長得是有多兇惡啊,你至於這麼怕我麼?大哥抱你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副德性?”
畫扇小臉蒼白嘴脣抿緊,什麼都不說,只受了驚似的往後避,忽然,胳膊被眼前這個少年拽住了,連年好看的眉眼裡盈滿了怒氣,惡狠狠地瞪她,“退到牆角了!你可別磕着,磕着了大哥就該收拾我了!”
連年要送畫扇去新學校上課,雖然從家裡出發得足夠早了,但畢竟還是經不起隨意磨耗的,眼看畫扇對他防備得很,他看着她的小臉,裹着怒氣冷哼了一聲,回身先走一步,“快走吧!”
連勇交代過了,家裡離學校不遠,畫扇怕車,連勇最近又忙得很,沒法開車接送他們,這一段時間裡,連年和她就步行去學校,不要坐車了。
連年對大哥這個吩咐其實沒什麼不滿,他上學從來都是騎單車或者打車去的,如今有機會走走也不錯。只不過,看着落在自己身後一步開外的畫扇,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喂。”
畫扇腳步頓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擡起來,看着連年,不說話。
“你走快點兒行不行?”
畫扇沉默,然後舉步,步子明顯比剛纔大了一些。小小的瘦弱的身子,大大的步伐,很怪異的感覺。
又走了幾步,連年再次發難,“你都不說話的是麼?那去學校了怎麼跟同學們玩?”
畫扇又頓住了腳步,這次連眼睛都不看連年了,依舊不說話。
連年先是挺生氣,轉念一想大哥說她爸媽在車禍裡喪生了,想來這一段還是在陰影裡,不想說話也應該是正常的。想到這裡,少年心底的怒氣緩緩消逝了一些,但說來也怪,只要一想到她在大哥面前乖巧溫馴的模樣,再聯想到在自己面前的抗拒與戒備,他就說不出的憤慨。
接下來的路程,就在兩兩沉默中度過了。連年生性好玩,閒不住,走了幾步看見前頭木棉樹上的花開了,輕盈地躍了一下,就摘下了一朵花來。
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回身就要遞給畫扇,回過頭去,卻見她像是癡傻了一樣呆在當地。
她那雙像是能看到人心底去的大眼睛,就那麼死死地盯着少年手裡那朵花看。
連年先也是怔了一下,轉瞬一想,她程畫扇終究不還是個孩子麼,看見花啊什麼的還是會露出孩子的神情的。
“呶。”他把花遞過去,“拿着。”
畫扇卻釘在當地了似的,依舊死盯着連年手裡的木棉花看,也不說話,也不伸手去接。
連年的手僵在了空氣裡,下一秒,素來被當成王子追捧的英俊少年脾氣就上來了,他修長的手指微微一錯,一把將手裡的花朵捏得凌亂不堪,然後甩在地上,回頭走了。
身後,一直盯着木棉花看的畫扇,眼眶卻紅了。
木棉……媽媽,這裡也有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