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辰和梓堯把江文昊拖到沙發上讓他躺好,梓堯長出了口氣甩了甩髮酸的胳膊,環視了屋子一圈奇怪地問:“叔叔阿姨沒在家嗎?”
“叔叔阿姨有位朋友家裡出了點兒事他們去幫忙了,就我自己在家。瑾瑜看看沙發上一副糟糕睡相的江文昊,又扭頭看看梓堯和楚一辰,他對楚一辰,怎麼說呢,一直有那麼點兒心裡陰影,覺得這個人骨子裡太過陰險狡猾,卻偏偏長了一副老少通吃的臉,再加上幾乎成爲招牌的無害笑容,簡直就是隻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完全讓人防不勝防。
梓堯在旁邊看着默默對視的瑾瑜和楚一辰,這說是情敵又不算情敵的兩個人眼神一相碰就較上了勁,雖然明明都很客氣地對對方笑臉相向,但梓堯確定自己都能聽到那股無形的戰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濺起的火星子都快崩他臉上了,爲了避免這種無聊戰火的繼續蔓延,梓堯只能故作無意地咳了一聲,訕訕地衝瑾瑜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個,晚上一高興昊子就多喝了點兒,你可別往心裡去啊,這事都怪我們,他也是被我們攛掇的。”
“哦,沒事,我知道從聽說一辰哥哥要回來的消息文昊就特別開心,一辰哥哥是文昊最好的朋友,久別重逢的,高興之餘喝高了也很正常,我當然不會怪他的。”瑾瑜臉上一直掛着禮貌友好的微笑,語氣也是少有的溫柔有禮,絲毫沒有平日裡那股任性孤高勁兒。
不過這段話另外兩個人聽了卻越咂摸越不是滋味兒,笑容禮貌是沒錯,語氣溫柔也是事實,可就是覺得不對頭啊,尤其楚一辰,聽着瑾瑜一口一個一辰哥哥,每聽一次他身上的汗毛就刷地站立起來一大片,難爲瑾瑜卻能叫得臉不變色心不跳,還有那朋友兩個字,小孩兒更是明顯加重了語氣,梓堯和楚一辰很有默契地都忍不住帶着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依舊在沙發上睡得昏天黑地的江文昊,心說兄弟你着根本就是養了一隻表面看着光鮮華麗,實則那長毛裡卻藏滿了無數倒刺的貴族波斯貓啊。
瑾瑜去衛生間投了條熱毛巾坐在沙發上幫江文昊擦臉,江文昊這會兒睡得突然有點兒不老實,晃着手哼哼唧唧地去抓蹭到臉上的毛巾,瑾瑜看他那樣子眼中跟着精光一閃,額頭上瞬時掛起黑線無數,扭頭對看着江文昊這種像個孩子樣瞎鬧騰明顯有些不適應而呈呆怔狀的二人說:“你們要喝什麼冰箱裡都有,自己拿吧。”
“不用了!”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乖乖,他們再沒眼力界兒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啊,要是一不小心看到了江文昊醉酒後暴露出的更加驚悚的舉動,那他們以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所以,趕緊腳底板抹油溜之大吉纔是上策。
“你一個人照顧他真沒問題嗎?”說歸說,梓堯臨走前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畢竟剛纔他和小辰兩個人把江文昊弄回來都累得夠嗆。
“沒問題,他睡一覺估計也就沒事了,明天酒醒了再讓他給你們打電話吧。”瑾瑜送兩個人到門口,看到楚一辰還帶着些不捨頻頻扭頭去瞅屋裡,立刻揚起嘴角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很熱情地提議,“一辰哥哥要是還不放心不如住下來吧。”
天啊又來了!楚一辰一聽趕忙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一馬當先快步走開了。
“小辰,你說昊子他到底醉沒醉?我剛纔看着看着,就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像啊。”兩個人也沒坐車,連散步帶醒酒索性慢慢沿着路邊溜達,梓堯這會兒是越尋思越不對勁兒。
“誰知道。”楚一辰到沒想那麼多,擡腳將路邊的一顆石子隨意踢飛,“反正人是交給瑾瑜了,真醉假醉又有什麼關係。”
“誒我問你,你剛纔在屋裡和瑾瑜那兒玩兒什麼眼神,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是隻逗不得的野貓,你還故意那樣,說真的可有點兒惡劣了啊。”
“因爲挺好玩兒的。”楚一辰對自己的行爲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反而笑嘻嘻地說,“我就覺得那小孩兒明明心裡彆扭的要死了臉上卻還要強裝淡定的樣子特別有趣。”
“我說你這是什麼惡趣味?在國外學了點兒好回來沒有?”梓堯真想對他大翻白眼兒。
“不過呢——”楚一辰忽然就不笑了,臉上閃現出幾分說不清是落寞還是羨慕的神情來,“當我看着他用毛巾幫昊哥擦臉時,我又覺得他們在一起的樣子特別自然,好像誰也插不進去了,我在那一瞬間忽然相信,他們說不定真可以這樣走完一輩子,瑾瑜是喜歡昊哥的,對於這點梓堯你不必覺得擔心。”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個世界有太多我們無法預料地轉彎和無法抗拒的誘惑,瑾瑜現在還小,還可以完全躲在昊子地庇護下不受外界干擾,但他總會長大的,總要自己去看去感受這個社會,我擔心的是瑾瑜本身性格的問題,當他的眼界與生活圈子慢慢擴大後,他是不是依然篤定現在這段感情,是不是會變得搖擺不定都不好說,他和我們的成長環境不同,很多感情沒有清晰的界限,我敢保證他甚至分不清喜歡和愛的區別在哪兒,也分不清對昊子的感情到底是喜歡,還是愛,小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梓堯,昊哥不是一個會輕易被感情衝昏頭腦的人,他比我們成熟許多,應該更清楚和瑾瑜之間在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變故,但他仍然選擇去努力維繫經營這段感情,我們作爲他的朋友,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他相信他,你說對嗎?”
“小辰,你對昊子,是不是真的完全放下了?”梓堯沒想到楚一辰會將這番話說得如此輕鬆。,忍不住將憋在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說實話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楚一辰聳聳肩淡淡一笑,“不過,最起碼我學會了無論我愛的人選擇了誰,我都會從心裡祝他幸福這件事,放不放下也就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這邊送走了梓堯和楚一辰,瑾瑜關好門走回沙發前,將手裡的毛巾一把扔到江文昊臉上:“行了,人都走了還裝什麼裝!”
毛巾隨着下面傳來的笑聲抖了幾抖,接着江文昊果然老老實實地坐了起來,只不過多少還能看出確是帶着幾分醉意的,擡起頭咧開嘴巴衝瑾瑜一笑:“我本來還擔心你會生氣呢,梓堯他們打得什麼鬼主意別以爲我不知道,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大度,我猜他們現在一定嘔死了。”
瑾瑜緊緊抿着嘴盯着自說自話的江文昊,這麼看來這傢伙應該還是醉了的,雖然舌頭沒打彎兒腦子也沒迷糊,但說話風格明顯變了。
江文昊說完扶着沙發扶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沒想到還沒等站穩呢腳下一個趔趄就要往後倒,瑾瑜嚇得趕忙要伸手去扶,結果手剛伸到一半江文昊卻跟個不倒翁一樣晃了幾晃竟然自己站住了,然後就一步步跟邁貓步似地往臥室方向飄動,瑾瑜扎着雙手跟在後面防止他半路突然向後砸過來,實在吃不準這人到底是裝醉還是真喝高了,又仔細一想不對啊,他明明把從進門到梓堯他們離開這段時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還知道梓堯是故意跟過來看他笑話,這是一個喝醉的人該有的狀態嗎?再看江文昊雖然虛浮卻有些急迫奔向臥室的腳步,瑾瑜頓時明白他裝醉的目的所在了,原來是怕被自己趕出來睡沙發啊。
勝利眼瞅着就在眼前,江文昊背對着瑾瑜一臉僥倖過關的賊笑,卻突然被小孩兒從後面拽住了衣服,瑾瑜走進屋去到牀邊抱起個枕頭又走出來用力塞到江文昊懷裡,然後一臉嚴肅地指了指沙發,接着回身進屋關上了門,整個過程連半句話都沒費,所有動作也一氣呵成。
可憐江文昊還沒從急轉直下的局面中回過味兒來房門就關閉了,眨巴眨巴有些沉重的眼皮半晌才反應過來還是被轟出來了,還是有些不死心地過去敲了敲門,然後趴在上面聽聽裡面,沒聲音。又擡手撓了撓門,再聽,瑾瑜還是沒任何反應,江文昊這下覺得問題嚴重了:“瑾瑜!你剛纔都說不怪我了,怎麼梓堯他們一走你就變卦了?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告訴你啊,一個好孩子做事絕不可以這樣沒有誠信。”
話剛說完,臥室門就被打開了,江文昊以爲瑾瑜打算放他進去,邁步剛要往前,卻從屋裡飛出來一張毛巾降落在他臉上,然後“砰”的一聲門又被關上了。
江文昊拽下被子摸摸鼻子,知道進屋基本是無望了,扭頭看了看父母那屋,又看看客廳的沙發,最後還是走回沙發上關燈躺下,只是剛躺下沒多久突然聽見客廳角落裡似乎有小狗低低地嗚咽聲,江文昊趕忙起身打開燈,竟發現被瑾瑜一直當寶貝樣養着的小東西的窩被轉移到了客廳裡,小東西被驅逐出境顯然很不開心,趴在墊子上不停地用兩隻前爪抓撓墊子罩,一副失寵後的倒黴樣。
江文昊看到小東西的可憐樣兒心裡竟覺得少許安慰,最起碼被轟出臥室的不只他一個,雖然和只小狗作比較是件挺寒磣的事,但有戰友總比沒戰友強啊,江文昊不停地做着自我安慰,只是不知道小東西爲什麼被挪了窩兒,江文昊走過去蹲在小狗面前,本來想好心安慰小東西幾句,誰料小東西很是不取他的情,用兩隻前爪把眼睛一捂,對江文昊完全不屑一顧。
江文昊只好又悻悻地走回沙發,不過他可沒真睡覺,一直睜着眼睛盯着自己臥室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