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前方那個嬌小的身影,營地裡的人亂紛紛地按照她的指示,在岸邊堆起了大火堆,並將那特製的弓弩分發下去。
那漆黑的潭水,熊熊的火焰,紛亂的人羣都成了她的背景,而她那嬌小的身影,在這樣的背景的襯托下,竟然有一種不動如山的氣勢。
她變了,他一陣胸悶。
在他昏睡了半年多的時間裡,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糊里糊塗的笨丫頭,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又是什麼讓她如此快速地成長起來?當杜子淇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她的世界隔離在外的時候,他有些生氣,不過卻是對自己。
岸邊的人已經就緒,巨大的火堆被澆了油,火苗衝高數丈,就算是幾裡外也能看到那光亮。
幾百名禁軍手持着弓弩,利劍,在火堆後形成第一道防線,嚴陣以待。
楚非緋的侍從緊跟其後,是第二道。
吳義仍然以着前進半步的姿態,站在楚非緋身前。
而張守逸和杜子淇則一人握了一把劍,站在了楚非緋的兩側。
楚非緋扭頭看了眼杜子淇,沉默地轉開了眼。
這時,整個潭邊已經聽不到其他的響動,沒有蟲鳴,沒有風聲,潭水無聲地攪動着,一切都像是一場奇異的默劇。
而就在此時,一聲似有似無的嘶鳴聲劃過衆人的腦中,那聲音似乎就在你的耳後響起,但你卻又找不到它的來源,那聲音持續着刺激着人的神經,像是一把鋸齒在腦中肆虐,已經有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捂着頭髮起狂來。
吳義大喝道:“穩住!受不了的,打昏拖下去!”
張守逸用一種低沉的聲音道:“這是它的宣告,它要出來了。”
楚非緋小臉緊繃,也舉起了手中的弓弩,她手中的弩要小巧一點,金色的不知名金屬,杜子淇看一眼就知道這是走私品。看樣子這是陸坤特意爲她準備的防身之物。
“把你的東西收起來吧。”杜子淇若有若無地道:“那就是玩具。真要遇到什麼怪獸,除了會激怒它們,一無是處!”
楚非緋不悅地皺起眉。但隨即想想,陸大哥好像確實說過這東西是二十四世紀貴族小姐們打獵時用的,因爲輕便很受歡迎,不過也就是打打兔子什麼的。要對付那傳說中的黑暗生物。大概是不夠看,但手裡有個東西。總歸能給她壯壯膽不是嗎?
楚非緋沒放下弓弩,反而壓低聲音冷冷地道:“你怎麼還在這裡?阿房的話你沒聽懂嗎?”
杜子淇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片刻後才道:“我要是走了,不就看不到某人差點變烤鵪鶉的好戲?”
楚非緋氣得一滯。雖說剛纔那場意外,是這個傢伙及時出現解救了她的脖子,又用正確的方法撲滅了她身上的火星。但是這傢伙說話也太氣人了,什麼叫好戲。什麼叫烤鵪鶉,他還知不知道她是一品尚宮,他只是七品御醫啊!!!
“小心你的嘴巴,不然到了河道上,你就去挖河泥吧!”楚非緋狠狠地威脅道。
真是好嚇人的威脅,杜子淇心裡一笑,嘴上卻依然道:“那倒是好,說不定還能挖到什麼寶貝!”
楚非緋心裡又是一堵,想得美!挖到寶貝也是我的!楚非緋心裡轉着怎麼折騰這位討厭的御醫的主意,倒是忘記了對眼前的情景的害怕。
一旁的張守逸聽得滿腦門的黑線,這都生死關頭了,麻煩你們兩人認真一點好不好。
此時,漆黑的漩渦已經從底部鼓脹上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水下浮起,但是又古怪地連帶着潭水一起上浮。
片刻後,水潭的中央形成了一個二丈多寬,數丈高的水柱,白花花的水花翻滾着,以着完全違反地心引力的姿態向空中衝去。
水花中央似乎有着什麼東西,又根本看不清。
只是因着潭邊巨大的火堆,那詭異的水柱在那血色的崖壁上映出巨大的黑影,像是一條大蛇在水中擡起了半身......
“吳義,你來指揮!”楚非緋厲聲道:“在它還沒有完全出來前,務必給它一擊!”
吳義當仁不讓地發出口令:“預備!上弦!”
楚非緋也擡起了小巧的弓弩,瞄準了那高聳的水柱。
隨着吳義一聲大喝:“放!”
連發弓弩以着排山倒海的氣勢,射出數排箭雨。楚非緋的金色弓箭也混在那羣漆黑的箭頭中,射了出去,就是有點偏......
因着那巨大的火堆的照亮,衆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箭矢全都沒入了那高聳的水柱,但卻像是被什麼吞噬了下去,全都不見了蹤影。
衆人心中一涼。
吳義面無表情,繼續下令:“換火箭,預備!”
數排燃着火苗的火箭矢呼嘯而出,衆人睜大了眼睛,想着這次就算傷不了那怪物,至少也可以看清那水裡究竟是什麼了。
誰知不知道是不是那怪物計算好的,就在火箭矢即將靠近那水柱時,原本翻滾着水花的巨大水柱突然潰倒,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撐似的,巨大的水量砸在潭水上,激起滔天的巨浪。
而衆人射出的火箭矢則全部擊空,射在了對面的崖壁上。
巨浪排岸,岸上的人誰都沒能倖免,火堆早就被熄滅。張守逸狼狽地吐着嘴裡的水草,在齊腰深的水裡找着楚非緋的身影:“非緋,非緋!”
水在退去,有人驚叫着被捲進了潭水裡,好在又掙扎着爬了上來。
似乎那涌上岸的巨浪,除了將衆人打溼以外,沒有其他什麼作用。
“非緋!邵非緋!”
觸目之下,沒有看到楚非緋的身影,張守逸撕心裂肺地喊起來。
“這裡!”上面傳來一個聲音。
張守逸擡起頭,身後不遠處的車駕上,杜子淇帶着楚非緋站在車頂上,雖然都是一身*的,但好歹沒有他這麼狼狽。
張守逸鬆了口氣:“你就在那,別下來了啊!”
話音未落,又一個巨浪打來,張守逸一個不防備被撲倒在水裡,又被退下的水帶着衝出去好幾丈,好不容易掙扎着站了起來。
不遠處抱着馬車輪子的李凱笑了一聲。
張守逸嘆了口氣,摘掉自己的官帽,從裡面倒出一尾小魚,再看那羣禁軍,真聰明,居然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已經退到了車馬那裡,各自抱着沉重的東西,穩住了自己。
吳義提着寶劍,涉水而來,在路過張守逸的時候,順手拉了他一把,找了處高地站着。
而潭水那裡仍然巨浪翻滾,水花翻滾着擊打在岸邊,但卻已經無法觸及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