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黃昏暮色映襯着魔宮的飛翹殿頂,漸漸與這如茵大地,竟相冥合。
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
“魔尊殿下,這偏殿陳舊陰暗,請您和琴瑤姑娘早些移步。”一位侍官走進來,恭敬地請仍述和明薩出門。
仍述對這裡所有人,敬稱他爲魔尊,從骨子裡透出厭惡和憤怒。他想要糾正,辯駁,命令!
命令所有人不得如此稱呼。但是,命令若能生效,不正證明,他便是魔尊,他手握魔尊至高無上的權利嗎?
心底一聲沉重嘆息。
然而,事實由不得仍述耽擱,情勢也不允許,他們不出這殿門。
身後噼裡啪啦,聲音漸響,光線也頓時明亮起來。明薩和仍述回首一看,方纔那處站着傀儡魔尊的牀榻後,已經燃起了烈火。
熊熊大火,不知何時燒起,火蔓古書,勢頭兇猛。
仍述拉着明薩,快步走出這偏殿,再回頭,只見走來一行侍從,紛紛將殿中的門和窗緊鎖。
看到侍從們如此井然有序,明顯不對這火感到意外,更沒有撲火的意思,也就不必追問爲何起火了。
那位做了二十年傀儡的魔尊,已死,關於他的一切,都要抹去。
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大殿,也不留一絲痕跡,在魔族和魔宮的歷史上,不留痕跡。
這座大殿與旁邊正殿相隔甚遠,從最初讓那人住進去,該是就有如此考慮。任火勢的蔓延,也不會傷及鄰近的殿宇。
這四周突然多出衆多侍從和侍衛,衆人在火勢熊熊的殿四周,佈置防火帶,生生將火勢隔離開。
這時,又有一侍從走來,恭敬回稟:“魔尊殿下,玄璣閣老闆娘,在外一直候着,等您召見。”
她?
仍述一愣。
片刻的反應之後,仍述說一聲:“不見。”
等侍從走遠,仍述轉頭來對明薩說:“這老闆娘一世聰明,不會真以爲,我是他兒子吧!”
“被暗影軍師,硬生生按在這位子上,我定設法脫離。”仍述語氣堅定。
“這一切緣由,要問過老秦才知道。”
“我們先回落城!”
明薩和仍述,異口同聲地說。
話雖不同,但意思相同。
關鍵在老秦,能不能離開這裡,能不能改變局勢,就看這次與老秦的談判了。
仍述和明薩定下心來,朝魔宮殿外走去。
剛走到正殿門口,就迎上了老闆娘,一雙悻悻然的淚眼。她雙目目不轉睛,盯着仍述看。夜晚的風,吹紅了她的雙頰,想必她是一直哭在風中。
仍述沒有說話,心中無奈,對於這份不是母愛的母愛,他不知如何面對。
當想到母愛這兩個字時,仍述心中停了幾拍。他想起在玄機閣暗廊裡,那個幻境中,他曾經看到過的清晰場景。
順即,仍述將腦中這一想法的苗頭,壓抑去,不知是害怕面對,還是根本不信,他不願再想起。
甚至,他從未對小魔頭,說起過幻境裡的事。
“老闆娘…”明薩先叫了一聲。
老闆娘走向前來,她知道仍述不見他,卻還一直等在這裡。此刻他的眼神裡,也沒有一絲,想要交流的情緒。
於是,老闆娘並未說什麼,只是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仍述還是沒有回答,明薩也沒有答話。
老闆娘自顧苦笑一聲,繼而道:“不管你們想去哪,如今身份有別,你們以爲可以兩個人,想去哪就去哪嗎?”
明薩愕然,看向身邊的仍述。
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仍述的腳步,又向前邁了一步,跨過正殿的門檻。這時,一隊禁衛軍黑甲侍衛,嚴整有序地列隊跑來。
爲首一人高聲稟報,禁衛軍三隊統領令狐申,奉大統領和大帥之命,守衛魔尊殿下,寸步不離。
這禁衛軍頭領的話,證實了方纔老闆娘所說。
老闆娘再苦笑道:“魔尊殿下,琴瑤姑娘,若不嫌棄,可否去我玄機閣一敘?”
說完,老闆娘着意看着仍述,仍述也看向她的眼睛,明白了她的暗示。若想避開禁衛軍的“守衛”,去玄璣閣便是出路。
仍述轉頭對禁衛軍道:“去玄機閣!”
“是!”
禁衛軍頭領令狐申應下,即率領屬下,爲魔尊列隊開路,仍述走在他們的守衛中,第一次生出渴望自由的意識。怪不得那人即便被毒箭射死,臉上也掛着笑容。
走入玄機閣中,大批禁衛軍自然無法進入,只有那頭領帶着其餘五人跟隨進入。
老闆娘給木斐示意後,又轉身給仍述和明薩示意。
所有人很快做好了準備,老闆娘着意向後退了幾步。仍述和明薩隨她向前走了幾步,停住。
老闆娘手指微動,禁衛軍六人本是站在仍述明薩身後一米。突聞“轟隆”一聲!眼前一片煙霧繚繞。
禁衛軍訓練有素,首領令狐申,大喊一聲:“保護魔尊!”
六人頓時拔劍守衛,然而,片刻後,眼前仍看不清任何事物。
守衛魔尊?
魔尊在哪呢?
當濃煙散開,禁衛軍看清,前方出現一個一米見方的黑洞,魔尊和琴瑤,都已不見蹤影。
還不等禁衛軍反應過來,向玄璣閣質問,又聞“轟隆”一聲!他們腳下的地板,也瞬時塌陷下去!六人一齊跌入,暗無光線的機關房中。
這邊,先一步跌入另一通道的仍述和明薩,看到老闆娘從前方進口處走來。她邊走邊說:“你們走吧,不過別指望能逃離魔宮的控制。”
“我只能給你們兩個時辰的保證,兩個時辰後,魔宮能輕易將你們找到,這兩個時辰,撿緊要的事做吧。
這通道外,已備好兩匹快馬,早去早回。”老闆娘淡淡地說。
“走!”仍述對明薩說,斬釘截鐵,心中對老闆娘暗生感激。
等兩人走到通道盡處,快要轉彎,仍述回身,對老闆娘問道:“這裡的禁衛軍,你如何應付?”
老闆娘聽聞這話,笑了。笑中有些欣慰,她對仍述和明薩揮揮手,示意他們不必顧慮,快走吧:“我自然可以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