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薩聽說仍述中毒這一消息時徹底恍惚,腦中一片空白,頓覺四面八方充斥着嘶嘶的雜音。
在短暫的放空之後,明薩恍然回過神來,便瘋了一般的向冠軍侯府跑去。
到了冠軍侯府便直奔仍述的房中,只見堂宇的眼睛早已哭腫,一向沉穩老練的碧儂也是哭過的樣子,他們兩個都守在仍述牀邊。
明薩被他們注目着走到仍述跟前,卻見他已是紫黑顏色,全身僵硬,手指觸及他的皮膚竟毫無血肉的柔韌,倒像是樹皮一般。
堂宇聲音沙啞微顫着對明薩講述昨夜的狀況。
昨日仍述一回來,堂宇便察覺到似乎不對勁,晚上堂宇也未能安睡。
結果真的讓他聽到了仍述房中有摔東西的聲音,等堂宇撞門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仍述已經面色發紅,跌倒在地,他打翻了桌椅,劇痛難忍地在地上打滾,堂宇便急切的問他怎麼了,仍述那時已經不能言語。
等醫官趕來之後,仍述的面色已經漸漸由紅轉紫再轉黑青,而且也失去知覺,全身漸漸僵硬不能動彈。
這是中毒之症,但是爲何中毒,所中何毒,如何解毒,一衆醫官竟無一料斷。
再這樣耽擱下去,公子不知何時便氣絕身亡了。
明薩趕來之前,尊主和縱靈師已經來探望過,並送來了皇城中最名貴的續命人蔘,在醫官們找到解毒之法前,希望能多延續仍述的性命。
尊主更心切的嚴命醫官必須找到解毒之法,並向民間召集解毒高手,無論如何要將仍述救回。
明薩一面忍受着心中劇痛,一面盡力冷靜的聽着堂宇斷斷續續語無倫次的講述,希望能找到一絲線索,她的臉上無淚,但此刻她心中有一個聲音,便是決不能這樣讓仍述死去。
她已經失去了父親,母親,兄長,失去了明家的三千日月軍,此刻她不能再失去仍述,失去這個唯一可以鼓勵她,與她心有默契之人。
明薩癱坐在仍述的牀邊,看着他已經非人非鬼的樣子,回想着昨日仍述的不尋常之處。
先是她看到仍述在市集上進了那間鑄劍鋪,然後面色凝重的走出來;
隨即是她被那鋪中的老闆喚進鋪中,將一把寶劍指給她,示意叫她取下細看;
然後便是仍述衝撞的取走那把劍,最後將其擲在地上。
是了,最關鍵的便是出在那把寶劍上!
明薩可以確定,仍述握着那把劍時神情中的視死如歸,毫不後悔。還有那老闆的驚錯和狠辣眼神,以及最終仍述走出店鋪時他竟有些惋惜的眼神。
要不是有仍述將那把劍迅速抽離,她馬上就要拿到它了,仍述定是知道那把劍的秘密,那劍上一定就有仍述現在所中的劇毒。
但那鑄劍鋪的老闆會是誰呢?
他是青城派來暗殺自己的人?是爲了拿回青城的靈珠嗎?
不管青城的靈珠事件是不是個烏龍,但的確有人不斷在追殺她。
但是這個刺客爲何與仍述有聯繫?
仍述曾無數次進出這個店鋪,甚至知曉那把寶劍上有劇毒的秘密,說明仍述絕非是一般的老主顧而已。
明薩這樣想着便奮身跑出了冠軍侯府,她無所顧忌的跑出皇城,想要在第一時間找到那鑄劍鋪,找到那把寶劍,甚至可以在那個癥結所在的店鋪中找到爲仍述解毒之法。
街上的人們依然喧鬧,他們都不在意此刻有位女子瘋狂的奔跑着,不在意她的花容失色,驚慌失措。
但是市集那裡的情景卻讓明薩茫然失措了,她看着昨日還好好的營置在那裡的鑄劍鋪已經化成了一堆灰燼,片甲不留,連兩邊的商鋪都受到了牽連被燒燬了牆角。
明薩轉而去問對面的雜食鋪,那雜食鋪的老闆還記得昨日這個俊美的姑娘也問起過對面的鑄劍鋪,便跟她說了昨晚那鋪子突然失火之事,現在那裡已經空無一人,就連一把劍都沒留下。
人去樓空,連線索都毫不保留,好迅速好殘忍的手段。
如果昨日拿起那把寶劍的人是她,今日他們也一樣會消失的如此無影無蹤嗎?他們的目標明顯應該是自己,但仍述洞悉了他們的目的,便用他的命換了自己的命……
明薩此刻思維還是止不住的有些混亂,等她回到冠軍侯府,見桑釐顧庭和赤恆也在仍述房中,他們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擔憂。就連一向與仍述水火不容的赤恆,此刻都難掩心中的焦急神色。
桑釐和赤恆見了明薩過來,又是一副驚訝的樣子。但他們轉而一想似乎也就明白了是怎樣一回事,想來明薩便是那燕州送來的郡主了。
不過在仍述的性命攸關之際,他們也不顧問及這許多,都在憂心着能不能從哪裡冒出個世間難尋的解毒高手,一舉保住仍述的性命。
“明薩,堂宇說最近仍述常與你一起,你昨日可有見到他?”顧庭走近明薩身旁問到。
現在一屋子的人都在焦慮當中,但顧庭此刻的問話似乎將大家的注意點牽引回來,現在着急擔心沒用任何幫助,還不如想想有何線索來的有意義。
顧庭所問正是明薩剛纔所想,也是明薩想要從鑄劍鋪找出的線索,可是現在那裡已經是一片灰燼,毫無蛛絲馬跡可循。
於是明薩便把昨日她和仍述去到鑄劍鋪的事說了出來,但她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仍述是爲了替她拿到那把劍才中毒的,那些跟蹤,折回,冷峻的視死如歸的眼神,明薩統統沒說。
因爲她覺得那應該是仍述深藏的一個大秘密,此刻如果在衆人面前說了出來,或許會帶給仍述不好的後果。
明薩只是單純的說了昨日仍述和她一同去看寶劍,在拿到那把劍之後就不對勁了,而她剛剛也趕去了鑄劍鋪,那裡昨夜突發失火,現在已經一片廢墟。
明薩說完這些便呆坐在仍述房內,他的氣息仍十分不穩,醫官們剛剛診斷說仍述這種狀態,最多可延續半月的性命,甚至可能更短。
明薩心中時不時的崩潰着,又自己鼓勵着,衆人卻都沒見到赤恆此刻臉上的後怕神情。
赤恆聽明薩說到那個市集上的鑄劍鋪,他便想到父將赤秦也是那鑄劍鋪的常客,而且那的老闆和父將私交還頗爲緊密,所以他的臉上滲出了兩滴冷汗,他有些擔憂父將的安全,又隱隱覺得父將最近似乎行爲總有蹊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