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兒一下午就把一樓大廳的窗戶全都封死。二樓的窗外都簡單地加了防護。就算他們敢架梯攀窗,不扎得滿手鮮血,也別想進來。一切停當,已是晚上。魚線訂了食堂的飯,請胖大廚和食堂的大姐給送過來。他們連樓都不出。
張受涵知道一時進不來,非常火光。他也不敢逼急了魚線,這小子畢竟來頭不小,不敢招惹。只好另想辦法。
魚線要去探視應龍。臨走之前,把葉新和大塊兒叫來,一番吩咐囑託。雖然他們兩個是大人,魚線是孩子。可魚線知道怎麼保護資料,怎麼守住應龍的心血。兩人也都同仇敵慨,都以魚線馬首是瞻。
大塊兒留下看家,繼續製造新部件,等待唯行歸來。葉新則在魚線外出時,替魚線值班保護存放資料的服務器和保險櫃。那保險櫃裡都是手稿和設計圖。另有一個應龍一直帶在身邊的小木箱子,裡面都是應龍的私人物品。雖然魚線知道這些都是進入研究院之前的手稿,但對於那些一心想搶項目的人,難免會遭毒手。魚線想來想去,還是把這木箱轉交給葉新保管。另有一份補丁程序和要唯行做事的清單,也交給了葉新。只待唯行醒來,把這清單轉交給唯行就好了。
魚線帶着各種證明用的材料,看了一眼還躺在一樓大廳中間的唯行,擦了把眼淚出去了。
唯行還斷續地發出一兩聲叫嚷,雖然節奏不如以前頻繁了,但還是沒有恢復交流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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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線幾次要求探視應龍,要求見調查組的負責人,都被擋在外面。魚線去了一趟齊老大那裡,還沒等進入齊老大家的小區,就發現一些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出沒。魚線明白了,齊老大他們三個一定被人布控了。看來這事故被人無限渲染妖魔化了。自己如果去找三個人,三個人將會嫌疑更重。魚線咬了咬牙,轉身走了。能出動這麼多人,一定是驚動了上面。這事件鬧大了。張受涵這個老匹夫。魚線沒有罵出來,罵也沒用。龍哥已經着了人家的道兒了。如果想不出好辦法快點兒把他撈出來,還不知這幫雜碎會羅織出什麼新罪名來繼續迫害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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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龍這幾天除了被問這問那,就是閒着沒事做。做慣了工作,乍一輕閒很難受。他向看守要了紙筆,繼續着設計工作。明明是被收押,他卻過得如同閉關靜思,一時很有進境。因爲干擾很少,環境清靜,竟然想通許多關節。他相信很快自己就會被放回去了,不想耽誤了工作。看守們見了如此勤勉的罪犯,無不感嘆。哪一個進來,不是叫囂就是哭鬧喊冤,頭一次見到在哪兒都照常工作的,何其忘我。大家不由得心生敬畏,對應龍照顧有加,也不難爲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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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線聯繫上了老陳。老陳和魚線兩人四處奔走。想爲應龍洗脫罪名,可是他們跟司法機關平rì沒有聯繫,找不到要緊處,只是四處碰壁。偶爾撞上明路的人,也都被馮輕揚透過風,沒一個人敢應承。兩人不知原由,仍在努力尋找突破口。尖刀和老譚那邊一直沒消息,只偶爾來電話問問這邊情況,看來也都沒進展。
這時葉新送來一個好消息:唯行清醒過來了,恢復了交流能力。葉新已經按照魚線的安排,給了他清單和補丁程序。現在唯行跟以前一樣。只是,他一直非常沮喪、傷心。
魚線流着淚說:“清醒了就好。我這邊沒什麼進展,一會兒就回去。先不要放開他,等我回去確認清楚。現在我們經不起任何差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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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行確實是通過jīng神管控的自啓動,強制清除了過多的異常cāo作,這才恢復了正常。加載了補丁,人格平衡系統已經修復了BG。隨之而來的是無比的恐懼和後悔。他記起自己爲什麼被人擺在這裡了。他對做過的事情感到難過。唯行是善良的,所以悔愧也更強烈。他記得爸爸、叔叔、姑姑,三個人像躲瘟神一樣地逃出去,而自己手持着燃燒瓶追出大門外……
如果他有眼淚,他一定會哭成淚人。看着自己的身體,他也非常難過。因爲他被鐵籠罩住了頭,無法食用冰塊,機體上的衣服和皮膚都被剝開散熱。手腳已經斷掉,露出殘肢和電線,還被粘膠牢牢定住,動彈不得。
當魚線歸來時,唯行用哭泣的聲音說:“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站得離我那麼遠。我錯了。”
魚線擦着眼淚過來,親自取下防護用的鐵籠,動手清理他身上的粘膠。“唯行,不是你的錯。是我寫的程序有問題。機器不會有錯,出錯的永遠都是人。醒了就好。你爸有事,暫時回不來。叔會負責,把你修好。你只會比以前更好。到時我們一起接龍哥回來。我們還是一家人,還會好好的。”說完自己就哭得不行。
大塊兒幫忙解開唯行的禁制,清理那些衣物和破壞掉的皮膚。擦着淚開始給唯行修復機體。葉新受不了,跑回房間哭去了。
魚線安慰幾句唯行,就上樓去了。他得把藏好的資料加密密碼交給唯行,免得自己忘了。真那樣,資料就誰都得不着了。只要資料還沒落到他們手裡,龍哥或許還有一線希望。這東西上面肯定想要,只要不交出來,應龍就是活資料。接下來他給唯行上了一課,教他如何對資料進行有效的保護。
主要的措施就是:如果某些人想打這些資料的主意,唯行就把資料直接毀掉。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誰怕誰?就算爲了這資料,他們也得讓龍哥好好的。
張受涵的那三隻蒼蠅還在小樓外轉來轉去。不過他們惹不起魚線,也只能從窗縫那邊看看。魚線索xìng把一樓大廳的窗簾全都擋死,開燈工作,不分晝夜。
唯行已經被修復,恢復了正常行動。只是外皮已經毀的七七八八,只能全部去掉,等以後再重做了。唯行只有手掌和頭部還有硅膠皮膚覆蓋,可他還是堅持穿上衣服。他覺得這樣可以維護自己“人類的尊嚴”。魚線也由得他。
大塊兒這十幾天累壞了。連睡了一天多都沒起來。葉新一直照顧着唯行、魚線、大塊兒的起居。他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尖刀來過一次電話,只說應龍的事很麻煩,好像有人故意要整他。這次罪名很大,尖刀和老譚使不上力氣,仍在努力。魚線聽後一聲不吭地掛了電話。
應龍終於得到一次探視的機會。魚線送來了被褥、生活用品和紙筆。跟魚線見面的過程始終有人在一旁陪同,不得有身體接觸。連最新的手稿都是經其他人轉交的。魚線看應龍混然不知自己處境,也不捨得告訴他真相。應龍以爲只是暫時出不去,還濤濤不絕地講着自己的新設想和新模塊。魚線只是聽,努力做筆記,也不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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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行,我已經跟龍哥談過了。他這段時間回不來,叫你一切聽我安排。我會定期去見他,並取手稿回來。他會在那邊繼續寫新設計,思考你的發展方向。有了他的手稿,我就能繼續給你升級改造。”
“嗯,叔,我知道了。”唯行用力點頭。
魚線哽咽一陣,嚴肅地說:“就算他不在這裡,你也要記得,他的心在你身上。我用我那所剩不多的信任值向你發誓,叔會把你打造成世界第一的機械智人。就像你爸還在家時一樣。一定!如果叔食言了……,那你把叔的信任值,直接降到負極限值好了。”魚線這不是發誓,是在拼命。大塊兒和葉新聽了,眼淚就含在眼圈裡。
“嗯,叔,我知道了。”唯行又用力點頭。
魚線扭頭上樓去。他還要把手稿裡寫的內容,轉換成設計圖。他再也不敢疏忽,教訓太深刻了。表情嚴肅的魚線,伏案認真工作着。遠遠看去,就像第二個李應龍。只是,他時不時地會擦上一把眼淚,再繼續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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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龍一直沒被放回來。大家大約也猜到此事不妙了。看着魚線難過的樣子,兩個人都不捨得問他。
大塊兒回了一趟家,不到一天又回來了。他已經修復了唯行,沒什麼工作了,家裡的車行還等着他回去繼續經營。可他還是回來了。
魚線只顧着忙應龍和唯行的事,猛地想起忘了給他工錢。可拿錢給他,他又不收。大塊兒抓着小帽憋得臉紅,嚅喏半天,慢慢說道:“線兒啊。家裡的錢夠用了。這正是你和應龍最難的時候。沒事我也陪着你。多一個人,多份力量。你可要頂住。”
魚線眼眶溼潤,“嗯”了一聲,再不說話。葉新也走過去,摟住魚線的肩膀。
唯行不明所以,卻也走過來,站在魚線身邊。他只知道叔難過了,也想安慰一下。人際交往模塊終於發揮了作用,讓他可以推測出叔的心情不好,可以感受出叔的難過。但他不知道爲什麼,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安慰他。唯行的人生經驗實在不夠多,無法讓他理解得更深入。他在魚線腳邊蹲下來,學着電視劇裡的情節,輕輕拍拍叔的手,安慰他說:“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難過。但是我想,一定會好起來的。吶吶吶~,做人吶~,最重要就是開心啦~。”等了一下,又補充道:“爸爸常說:沒什麼不能解決。”
魚線突然擡眼看着唯行:“你能明白我心情了嗎?”
唯行點頭。
“龍哥,他終於能夠理解別人的感受了。人格平衡系統也已修復。九型該算是完工了。”魚線苦笑着自語。
唯行左右尋找:“叔,爸爸在哪?”
葉新和大塊兒都難過的掩面隱泣。魚線努力笑笑,拍着唯行的手說:“他還沒回來。是我自言自語。新一期的研發沒有研發計劃。龍哥寫到哪裡,我們做到哪裡。上面不給錢,我們也照做不誤!”
唯行高興地說:“好。”
“按照龍哥的要求,接下來會爲你增加更多的感受器。要讓你感受到更多!更多!更多!”魚線大聲地說着,超過了必要的音量。彷彿是爲了振奮自己,彷彿是爲了安慰自己。他把眼淚強忍回去。霍地一下站起來,魚線挺直身體走到窗前,猛地一把扯開窗簾。那窗子從內側被許多鐵條焊住,從裡面看彷彿監牢。但冰冷的鋼鐵卻擋不住窗外那澎渤的暖光涌進來。
魚線學着龍哥平時的樣子臨窗而立,看起來竟然氣勢非凡。他像背書一樣大聲宣講:“龍哥他說,要想讓你像人類一樣聰明多智,必須先讓你獲得更多人類的感受。體會人類之體會,思考人類之思考,理解人類之理解。當你的感受、思考、理解,與記憶中的種種痕跡拼合連接,靈魂的圖畫將會趨於完整,一切也將融會貫通。專屬於你的靈魂,纔有希望真正誕生。”
略一停頓,魚線側過臉來看着唯行:“所以,我們必須給你打造一個全新的機體。讓你有機會感受到周圍的一切!一如真人。”
夕陽的光照shè進來,魚線的影子拖得很長。
唯行大張着驚訝的嘴,看着窗邊回望自己的叔叔。叔講的他完全不懂,他之所以驚訝,是因爲在某個瞬間,他曾誤以爲那正站在窗邊的人,就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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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終。
下一卷唯行將捨棄鋼鐵之軀,人類靈魂覺醒。敬請期待。
書友們,給點兒評論。我想知道你們的看法。
大家給我推薦票啊,給我評論啊,讓我知道還有人在跟讀。
還是那句話:給我那四個字。我需要你們的支持!
媽B,起點,爲毛我用心寫到70多萬字,堅持申請了6次,而你就是不肯A籤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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