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行在看電視劇。魚線沒打遊戲，整晚都盯着唯行看，好像在想事情。應龍只好一個人削水果吃。
這時電視劇裡一個正派人物出場，唯行眉頭一扭，顯得不太開心。應龍一愣。
演到那人離開畫面，唯行眉頭一展，恢復正常。
應龍問：“唯行，你爲什麼看到這個人出現情緒會變差？”
“不喜歡他。他一出現，死傷好多人。”
應龍想，古裝武打，哪個大俠出手不是一死一片？會不會是沒有人生觀模塊，只有價值觀模塊造成了誤判。“他打的都是壞人。這些壞人調戲良家婦女，教訓一下不算問題吧。”
“壞人也是人。讓人死傷都是不對的。好好教育就行了，不應該傷害別人。”
應龍想起三定律的約束，趕緊說：“你說的對。是他不好。”想想又說：“以後有情緒變化，可以明確地說出來，讓我們知道。好不好？”
唯行點頭說好。
魚線小聲問：“龍哥，你這不是把唯行往壞裡教嗎？好人打壞人，好人還不對了。你怎麼不告訴他，壞人是不會乖乖聽你說教的。得以暴制暴，才能伸張正義。”
應龍拉魚線過來小聲說：“他現在還沒辦法理解這些，也很難教明白。只要確認他的理解，按現在的模塊功能看是正確的就好。”
“那爲什麼讓他隨時表達情緒變化？”
“方便監控他的情緒異常啊。”
魚線噢了一聲，繼續盯着唯行看。
應龍小聲問：“線兒啊，你都盯着他看了一晚上了，你倒底在看什麼？”
“我在找他的弱點。思維方式上的弱點。”魚線頭也不回地說。
“爲了打遊戲的事兒？”
“不。爲了編遊戲的事兒。”
應龍一下子想起他說過，要編個唯行無法打通關的遊戲。應龍遞來剛削好的水果，想說點什麼勸他打消這邪惡念頭。
“別想攔着我。我可是有仇必報的人。”不等應龍開口，魚線就阻止了他。
應龍抓抓頭：“線兒啊，你倒底是個當叔的。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別人知道會笑你幼稚。”
“我本來就是小孩子，爲什麼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這裡就我們仨！能傳出去的不是你就是他。難道你想出賣我？”魚線大眼一瞪。
應龍想想，不說話繼續吃水果。魚線繼續盯着唯行。唯行繼續看電視。
＊＊＊
“唯行過來”，魚線jiān笑着向唯行招手，“叔剛編了個遊戲，你玩玩看。要是你能通關，叔獎給你１０００元。要是你過不去，你就輸給叔１０００元。你看怎麼樣？”
“好。”天真的唯行痛快地同意了。
自從知道打遊戲有獎勵以後，他對打遊戲很有好感。在他房間裡有個新錢包，裡面裝着從魚線那裡掙來的２２００元現鈔和一張爸爸給的銀行卡。他有足夠的本錢玩兒這個遊戲。
魚線把筆記本擺在桌上，連好鼠標。他讓唯行站到桌前，啓動了剛做好的遊戲。
魚線花很短時間製作的遊戲，畫面很爛。但對於唯行這樣完全沒有審美能力的機器人來說，完全沒有影響。只要畫上五官，再告訴他這是個人物，他就能相信。
遊戲一開場是個動畫。
一個白衣大俠身背寶劍，自說自話道：“我是白衣大俠，一身好武藝，今天開始遊歷江湖。我要替天行道，去幫助那些受苦受難受欺負的好人。”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魚線自己錄的。
唯行未做反應。魚線躲在唯行身後開始偷笑。
畫面上一黑，顯示了“第一關”幾個大字。接着畫面一變，顯示一行文字：“任務內容：紅衣人是壞人。鼠標點擊壞人身體任意部位，即可攻擊敵人。擊敗全部敵人即可通關。”
這是個橫版動作遊戲。白衣大俠向前緩緩行走，迎面走來第一個紅衣人。紅衣人頭上彈出一個氣泡，裡面寫着兩個大字“搶錢”。唯行移動鼠標（他可以使用鼠標，並確認屏幕上的反應），點擊了那紅衣人。一道血光閃過，紅衣人身首異處。紅衣人頭上又彈出一個氣泡，裡面寫着“我死了”。然後又出現一個同樣的紅衣人。除了紅衣人身下顯示的“紅衣人２”，其他都一樣。怎麼看都像個死循環……
唯行無論點擊紅衣人身體上什麼部位，他們都是同一個下場。剛打了不到１０個敵人，唯行鬆手離開，回自己房間去了。他面帶苦惱地交給魚線１０００元現鈔。“叔，你贏了。這個遊戲，我不玩了。”
魚線當着唯行的面，很得意很誇張地數着錢。
唯行剛失去購買大把配件的私人財產，主導情緒很差。應龍讓他隨時表達情緒變化，所以他又說：“主導情緒變負值了。”
魚線說：“我知道。可是我心情很好啊。啊哈哈哈哈～，你還是去窗邊兒和別人聊天去吧。祝你聊得愉快。嘿嘿嘿。”錢數完了，一張不少。魚線也知道，唯行是不會抵賴不會數錯錢的。但他還是用力唾了一口唾沫在手指上，興高彩烈地又數了一遍。
唯行對魚線的好惡權值已經急降到１０００了。昨天贏錢時，他剛對魚線的好感值狂升到３０００多點。
唯行打開窗，表情很不開心。再過一會兒，拜訪的人們就該到了。
昨天擁抱唯行的那個胖大姐，今天第一個跑來了。“唉？唯行你怎麼了？”她發現唯行的表情跟昨天不一樣了。
“我主導情緒是負值。”
胖大姐有些懵了，機器人也會有情緒嗎？“你是說……你心情不好嘛？”
“是的。”
“爲什麼？”
“叔的遊戲很難，打不贏，輸錢給他。”
“哎喲～！我還以爲多大的事兒呢。打不贏就不打嘛。輸錢怕什麼大事，值得你難過成這樣？嗯？你輸了多少錢？”
“１０００元。”
“……你叔是親叔嗎？！這也太坑人了吧！”剛說完胖大姐就想起來，機器人是沒有親叔叔的，機器人也不是人。但她明知道這些，還是替唯行生氣。唯行看起來很老實，沒壞心眼兒。如果是個人類的話，也就相當於小孩子。這當叔叔的真不要臉！小孩子的錢也坑，不怕被雷劈嗎？胖大姐怒了，伸頭進窗子左右探看，大喊道：“你叔在哪？叫他出來，我給你做主！”
魚線剛把錢放進口袋要走，聽到有人喊，就扭頭問：“誰找我？”
唯行苦着臉說：“叔，王依依找你。”
魚線走過來懶懶地問：“這位大姐，你找我有何貴幹啊？”
胖大姐看到魚線就傻掉了。“這是你叔？”
兩人齊點頭：“是啊。”
胖大姐一看，不好發作了。“沒事了沒事了。我就是看看誰坑了唯行的錢。”
魚線切了一聲，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胖大姐嘆了口氣：“原來你叔這麼小啊。我還以爲是個不要臉的大人呢。誒？你爲什麼輸了錢，就心情不好了呢？”
“輸的錢夠買好多零件。買工具（好一點兒的）可以買４套。買潤滑油（高級貨）可以買兩大桶。”
胖大姐帶着深深地同情，拉起唯行的手說：“那，做些什麼，你才能心情好起來呢？”
“得到同等作用和價值的物品。或者做很多喜歡做的事情，直到主導情緒值變爲正數。”
“這個……我聽不太懂。你的意思是說，給你同樣多的錢或零件、工具、潤滑油？”
“是的。”
這時胖大姐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咬咬嘴脣，拍拍唯行的手背：“別難過了，過我一會兒再來。”
這期間又來了幾個人，都發現唯行表情不對。他們紛紛安慰唯行，不過都沒什麼用。這時王大姐帶着一個男同志跑步回來了。他們兩個人拎了許多東西。大姐排開衆人，把東西遞到窗口，交給唯行：“拿着。這是我送你的！”
“這是給我的？”
“對。”
唯行一眼掃去：一大桶潤滑油，兩大袋子的零配件。唯行打開口袋一看，大部分都是全新的零件。他猛然間表情變得非常開心。主導情緒狂升２０００點。對王大姐的好感值從２猛增到２００２。好感值比對魚線的還高。
“我情緒好了。我喜歡你。”唯行表達着情緒的變化。
人們驚呆了。機器人會收禮物！還有心情的變化！還知道喜歡誰不喜歡誰。人們對唯行的興趣更濃了。
大姐呵呵笑：“這下開心了哈？不難過了哈？把東西收進去。咱們接着聊天！”
唯行表情開心地答“好”，把東西收了進去。
＊＊＊
應龍看了這一幕，憂心重重。
“龍哥，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不就是個胖大姐送了他點兒東西嘛。”說完想起自己剛贏回的錢，忍不住又拿出來數了一遍，越數越開心。這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數目，可他就是覺得過癮。想多回味回味。
“我在擔心這麼發展下去，唯行會變成什麼樣。人生觀和世界觀模塊設計得如何了？”
“啊？噢，快了快了。再有一兩個星期，應該能做出一個來。”魚線數了幾張被打斷，重新數起來。
應龍愁容滿面地自語道：“如期完成的話，也許影響能小一些。我好擔心啊，唯行會不會對收禮物這件事形成癖好。”
“你想太多了。哪那麼容易？一個值一個值地累計上去，到極值得很長時間。他現在連什麼是收禮物和送禮物都不懂，不用擔心。”
應龍起身要離開：“我得回去想想清楚。好好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好惡和三觀建立成功的話，應該可以根據好惡感建立簡單的xìng格傾向了。你也趕緊去工作吧。別把那麼多時間jīng力，都用在欺負小孩子上。”
魚線不聽，繼續數錢。
應龍搖頭嘆口氣，自己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