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是三個孩子裡，能獲得最多人類智慧的那個。”
“誰說的？唯思就比我聰明！唯義比我力氣大！他們都比我強，而我只是看起來最像人類的一個！爸爸你別騙我。我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應龍微笑：“很好，這是dú?lì思考的表現，這是高智能的表現。你有了自己的看法，能提出反論，而不再是一味地聽從。這很好。”
“這些他們也能做到！沒什麼了不起。”
“那麼他們能感受懷抱的溫暖和寒風的凜洌嗎？他們能嗅到花香嗎？他們能區分撫摸的輕柔和打擊的痛疼嗎？”應龍看着唯行的眼睛問。
唯行不語。自己比他們多出兩種感受器官，確實是他們比不了的。“感受更多就能更智慧？我怎麼不覺得？”
“人類擁有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人類通過這些感覺，去感知、去體會這個世界。生活中無處不是智慧。智慧是方法，是態度，更是一種積累！可一切的智慧都源於發現。如果你無法感受，如何去發現？比起真正的人類，你雖然缺少了味覺感官，無法品嚐出甜酸苦辣鹹。但在感官上卻超出唯義他們一倍，對這世界的感受更爲真切和豐富。你因此比他們有更多機會，可以深入地瞭解人類的生活，也就有機會能獲得更多人類的智慧。如果你學習的足夠多、足夠jīng深，你甚至有希望變的比人類更加智慧。你有無盡的生命，你有的是時間。沒有人類能比你長壽，對嗎？唯思誠然比你聰明，這是由硬件條件決定的。但他只能通過分享你的記憶數據和感受數據，才能做出比你更聰明的決定。同樣由於硬件的限制，他連走路都做不到，又怎麼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唯義刀槍不入力氣也大。可是dú?lì生存，重要的不是力氣，重要的是人類社會的其他成員是否能接受他。外形和體重這兩關他就過不去。所以，你纔是最佳人選。……如果真的有人能夠證明我的努力是否有價值，那個人就一定是你。如果真的有人能夠證明我所造就的，是真正的機械智慧人，那個人就一定是你。”
唯行默默流淚，好半天才說：“爸爸，我懂了。我會去進行最終測試。可是，要是我想你了，該怎麼辦？”
“所以我纔要攝像啊，我們人手一份。想對方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就當我還在你身邊。”
“要是我失敗了，該怎麼辦？”
應龍微笑着流淚：“要是你真的失敗了，那就……回到爸爸這兒來。我會想辦法在這給你弄份工作，咱們爺倆兒，可以一起過。”
唯行高興地擡起頭來。那我就先出去走一趟好了！隨便轉上兩天再跑回來，就跟爸爸說我失敗了，不就行了？父子倆能在一起快樂地生活，這比什麼不強啊？我的動機是好的。這不叫撒謊，只是善意地欺騙……
唯行開始滑動論點，努力從各個角度尋找符合自己願望的藉口，儘量滿足自己的心理需要。唯行不是不想完成最終測試，只是看起來回到爸爸身邊比其他事情更重要。
“不過……”，應龍皺着眉頭，唯行一愣。“如果你失敗了，我想我一定會非常難過！那隻能證明，我關於機械智人的研發功虧一匱。白花了二十幾年時間，也沒做成一件事，我盡了最大努力甚至無法做好它。那隻能證明我是個失敗者，對不起爺爺和爸爸的教誨。我可能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無能。可能還會鬱鬱而終。”
唯行有些緊張：“爸爸，其他的我都聽得懂。只是……，什麼叫做鬱鬱而終？聽起來不是太妙的感覺。”
應龍很認真地說：“就是指一個人很失落，很不開心，一直這樣到自己生命終結，就這麼悶悶不樂地過完一輩子。”
唯行聽完，倒抽一口涼氣。
爸爸說過，人的一生可能只有６０～０歲，那麼爸爸剩下的人生，大概還有３０～５０年。自己只不過在爸爸剛離開的時候，悶悶不樂了幾天，就難過得無以復加了。要是爸爸真的鬱鬱而終……，那麼多年啊，這個過程得有多難受？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辛苦一點，努力通過這個測試好了。只是３年見不到爸爸而已，可是卻能讓爸爸開心地過完剩下的２７到４７年的人生。用短短３年的分別，能換來爸爸９～１６倍時間的開心rì子，很值得啊！比起直接讓爸爸鬱鬱而終，很划算了……
唯行又開始滑動論點，努力尋找各種理由，說服自己一定要通過最終測試。原有的不願進行最終測試的藉口，也混在一起思考。連唯行這機器人的頭腦，也開始混亂起來。
唯行有生以來，首次爲了做一個決定，猶豫了！！！
“唯行，你怎麼了？”應龍看着唯行。唯行跪在爸爸身前，微仰着頭，表情豐富，但卻一語不發。
“唯行，你在猶豫是嗎？”
唯行點了點頭。
“是我太強求了嗎？”
“不！不，我只是……”唯行終於說話了。“我只是有些害怕。嗯……，我想一直留在你身邊，可又不希望你覺得我不肯爲你而努力。我想搞砸那個測試，這樣就可以早點兒回到你身邊了。但又擔心你會因此變成失敗者，還可能鬱鬱而終。我害怕自己成爲你痛苦的原因。我又想通過那個測試，我應該可以堅持３年。但是……，但是……，我真的捨不得離開你。而且我擔心萬一自己堅持不了那麼長時間……，我好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失敗了，你會不再喜歡我。”
“好孩子，爸爸只在意你敢不敢去迎接未知的挑戰。並不介意你的成績好壞。只要你敢去做，縱然失敗一次兩次，你仍可重來，成功也只是時間問題。即使你不敢，我也只是嘆息自己的不幸，並不會怨責你。”應龍說罷，攬過唯行的額頭，輕吻了一下。“我只是希望你能勇於嘗試。”
聽到爸爸這麼說，唯行心頭糾結盡去，鬆了一口氣。爸爸的親吻也讓他覺得很安慰。“爸爸，能再親我一下嗎。我想，我需要更多的鼓勵。”
從應龍吻他，到嘴脣離開，唯行的眼睛始終一眨不眨地盯着應龍。唯行只是想記下每一個瞬間。應龍笑着說：“不用一直盯着我看，你可以嘗試閉上眼睛，像個人類一樣接受我的鼓勵。”
唯行想起小若阿姨等待自己吻她時的表情，略有所悟。原來人類都是要閉上眼睛才接受對方的吻啊！在沒有眼皮之前，這根本就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嘛。他慢慢閉上眼睛，額頭髮際線那裡，迎來一團溫熱的接觸。唯行心情好多了。
當再次睜開眼睛，他微笑着說：“爸爸，我會完成測試！如果失敗了，我就再來一次。總之，我一定要證明你是成功的！我一定要證明我是真正的機械智人！”
應龍略驚訝：“噢？這麼快就想清楚了？”
“嗯！”唯行用力點頭，笑得非常開心。“我看過《基督山伯爵》。我想像那水手一樣報恩、復仇。我謀劃了針對許多人的行動。可這些人裡唯獨沒有你，我的爸爸。我曾以爲你不在了，但現在我又有了機會。我想我該爲你做些事，使你能因此過得更幸福。這將是我最期待的報恩行動。也許我要離開你很長時間，但當我再次歸來時，你一定會高興，並更加爲我驕傲。如果這能讓你快樂，拼了命我也會去做！”
應龍一愣：“我不需要你去拼命，孩子。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有！爸爸，我只是想表達：我也想做去成一件事，並把這件事做好。我也想去學習一些未知的東西，變的像你那樣有知識、有眼光、有頭腦。我想把太爺爺、爺爺教你的都學會。想讓它們像你的信仰一樣，永遠留在我身上。我知道你喜歡我這樣。我猜這纔是你最想要我學會的。”
“喔～～”，應龍長長地讚歎了一聲，“唯行，你的理解超出了我的預期。我本來並不指望你能理解到這一層意思。不過，我很高興看到你能這樣想。智慧源於發現，但也同樣源於敢於嘗試的勇氣。”應龍的眼裡淚光滿溢。那也是應龍在魚線和唯行面前，甚少出現的失態表情。
唯行知道這是爸爸難得的激動表現。就是說自己的回答好的超出他的預期。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出sè！孩子，你真讓我驚訝！”應龍說道
“那麼，你要我現在就離開嗎？”唯行有些捨不得爸爸，但他還是問了。
“不，在那之前，我還有些事情要囑咐你。”應龍拿出一張紙，放在唯行手上。
唯行看了一下，上面全是些沒聽過的名詞。偶爾有些箭頭兒穿行在這些名詞之間。“這是什麼？我完全看不懂。”
“這是一張待研究的新科技清單。裡面許多科技都是相關聯或相影響的，我用箭頭兒畫出關係。我想你在這些年間可能會有大把空閒時間。爲了你的將來，最好關注一下這些新科技的發展，或找些相關的資料來學習準備一下。也許有一天能用在你身上。你要是掌握的足夠多，你說不定還可以自己爲自己升級硬件了呢。”
“量子計算機是幹嘛的？”唯行將紙張還給爸爸，他已經記下了全部內容。
“是一種新型的計算機，計算速度和能力遠超現在使用中的電子計算機。”應龍卻將紙張又放在他手上。“這單子我還有。這是專門給你準備的，你收好。可以向齊伯伯和盛叔叔他們請教，看他們有沒有新的科技可以補充上去，或者幫你解決其中的一兩項。”
“他們能幫上忙嗎？”唯行有些驚訝。
“說不準啊！他們也是科研人員，說不定有些隱藏技能你不知道呢。比如這個……”，應龍指着“生物計算機”一項，“你齊伯伯和盛叔叔都是搞生物科技的。沒準有一天，他們就會最先得到消息，或者還會有份兒參與呢。如果你說了，最多沒收穫。如果你不說，可能會錯過得到消息的機會呢。如果他們也有興趣，一起幫你攀攀科技樹，不是要省掉很多力氣嗎？雖然你擁有了想象力，具備一點點創造xìng思維。不過，那始終與人類的想象力有所差別。要想像人類那樣去搞創造xìng勞動，仍然很困難啊。”
唯行問：“爸爸，我的想象力究竟是怎麼來的？爲什麼我不能像人一樣去搞創造xìng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