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衝完涼，穿着睡袍坐在廳裡看電視。
唯行突然起身四處張望起來。他像是順着味道慢慢走向應龍。三個人納悶地看着唯行，不知他要幹什麼。
“爸爸，我能聞聞你身上的氣味嗎？”
應龍看看兩人，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唯行繞着應龍的身體嗅來嗅去。他新改裝過的鼻子里加了抽氣和排風，氣味的採樣效率很高，就像人類抽動鼻子吸氣。雖然比起電鋸還是慢，但比之前效果好多了。
應龍見唯行繞着自己來回走，很麻煩。就起身離座，解下浴袍，只穿着大褲衩站在那裡。唯行從上到下聞了個遍。他嗅過的地方會有些涼涼的，癢癢的。應龍的體魄並不很雄偉，但也絕不是弱小的排骨。他的肌肉很勻稱，讓人感到一種隱約的健美。葉新看了，不禁有些臉上發燒。
等唯行嗅完，應龍問：“爲什麼突然想聞我的氣味？”
“發現了新的未知氣味，需要進行記錄，方便辨識。那天爸爸的手上就有未知的氣味，一直無法辨識清楚。爸爸每次聞起來，氣味都不一樣？好難確認倒底哪一種纔是爸爸的氣味。”
“同一個人，氣味怎麼會不一樣？”
“今天有香皂的香酚，和一些特別的植物香酚，和那天聞到的爸爸就不一樣。”
“噢，我用了皁角味兒的洗髮水，還用了薄荷味兒的刮鬍膏。你聞聞這兩樣東西的氣味，再把這些氣味去掉，應該就是我的氣味了。”
“已經去掉了，但是還有些不一樣。”
葉新突然說：“我知道了。一定是死皮、汗液和皮膚油脂的味道。這些東西洗澡前後，味道卻實會有變化。”
魚線用很佩服的眼神看着葉新。魚線嘆道：“小葉姐姐，龍哥不知道的事情很少，可你好像比他還厲害。你知道的挺多啊。我要是副院長，我就拍板兒給你轉正式職工了。”
應龍一陣點頭，也是萬分敬仰：“你上學的時候，一定是生物課代表？”
葉新一揚臉，得意地說：“我們女孩子，天天都在跟這幾樣大敵抗爭。看看化妝品廣告就知道了，全是針對這些東西。任何一個女孩子都知道。跟生物課有什麼關係？哼。”
唯行的表情比他爸和他叔都誇張，驚叫道：“呀！原來去死皮、去油脂、除汗臭是這個意思。葉姑姑真厲害。那麼，每個人的死皮、汗液、油脂的氣味都是一樣的氣味兒嗎？”
葉新沉默了好長時間，才說：“你要不問，我還真是沒想過。大概不一樣。”
魚線說：“不一樣。大塊兒身上一股酒味兒，齊老大一股煙味兒，小葉姐姐和小劉姐姐都是不一樣的香水味兒。龍哥和小chūn兒哥身上都是汗味兒。我嘛，呵呵呵，我就不說了。”
應龍說：“你別誤導唯行了。每個人的體味都是有差異的。有種說法是，這跟個人的新陣代謝有關。新陣代謝好的人，體味兒也會好聞。反之有病或代謝不好的人，身上的氣味就會不好。還有人說，每個人體內的各種腺體的分泌也各不相同，因此會使體味各不相同。世界上數百億人口，沒有哪兩個人的體味是相同的。所以犬類才能通過嗅覺區分不同的人，並進行追蹤。當然，他們的嗅覺比我們強大太多了。”
唯行說：“如果每個人的身體的氣味都不一樣，那我就該每個人都聞一聞，記下屬於你們的味道。”
後來葉新說，她發現唯行養成一個新習慣：他見了什麼新東西，都會看過之後再聞一聞。
＊＊＊
唯行站在魚線身後，看他打遊戲。他送來牛nǎi和點心之後就沒走，一直看。
魚線在一個地圖裡找不到通關需要的道具，繞了很久。唯行問：“這個地圖裡，有個圖像與其他地圖單元格不一樣，在地圖入口處右側有一個特殊的物體。這是你要找的東西嗎？”
魚線一愣：“你確定嗎？”
唯行說：“確定。我比對了這張地圖裡每個地圖版塊的圖案動畫，只有那一塊的顯示有差別。”
魚線一驚。唯行新的模塊裡有個觀察力模塊，或許這是新模塊起作用了。這模塊能使唯行的觀察力有所上升。加上唯行超卓的記憶力，他完全有可能發現地圖上極微小的差異。魚線cāo作人物折返回去，點擊了一下，那道具立刻入手。
邪惡的笑容慢慢浮現在魚線臉上。他存了進度，打開另一個遊戲。這是個找茬的網絡遊戲。兩張圖，只在某幾個地方，有細微的改動。魚線簡單地講解了玩法，就讓給唯地來玩。結果一個小時之後，再也沒人肯跟唯行一起玩這遊戲了。網友們輸的非常慘，紛紛扔下一句“開掛死全家”就跑了。魚線仰天大笑。他之前輸到負１０００多分的成績已經變成了正的３０００多分。他決定以後都不玩兒這個遊戲了，要玩兒也是交給唯行來玩。
魚線對唯行的觀察力模塊大加讚賞，並把這事說給應龍和葉新聽。
應龍想了想，出去拿了幾件東西回來給唯行看。他什麼也沒說，只要唯行分辯兩個物體哪裡不同。
一個是雞蛋大小的鵝卵石，無論形狀顏sè大小，看來都跟雞蛋差不多。另一個是真正的生雞蛋。
唯行看着桌上兩個物體，半天沒動靜。然後問：“爸爸，我能拿起來看看嗎？”
應龍同意。
唯行小心地拿起雞蛋，轉了轉，聞聞，又放下。再拿起石頭，轉了轉，聞聞，也放下。指着雞蛋說：“這個是雞蛋。”指着石頭說：“這個不認識。外形跟雞蛋相似度高達９３％。但是重量和氣味有很大差異。無法判斷。”
應龍笑了笑說：“這是塊鵝卵石，是一種比較圓的石頭。”然後又擺上一個鹹鴨蛋說：“你看看這個。”
唯行一番擺弄研究：“這是個蛋。不確認是什麼動物的蛋。”
應龍說了答案。又擺上一個鹹鵝蛋，讓唯行再看看。
唯行一番擺弄研究：“這是個蛋。但是比雞蛋和鹹鴨蛋都大，不確認是什麼動物的蛋。”
應龍再次公佈了答案。
魚線不耐煩了：“龍哥，你搞什麼？以前你搞的測試都挺有意思，這個很無聊啊。你倒底想說明什麼？”
應龍微笑不理他：“唯行。你覺得這幾個蛋形的物體，主要的區別在哪裡？”
唯行說：“重量不一樣，大小不一樣，顏sè不一樣。”
應龍笑着說：“非常好。那麼鵝卵石和這幾個蛋的主要區別在哪裡？”
唯行：“重量不一樣。”
應龍摸摸唯行的頭，然後把雞蛋放到他手上。拿出個碗來，讓他把蛋打到碗裡。唯行學過做炒飯，打雞蛋不是問題。接着應龍讓唯行把兩個鹹蛋都掰開，還讓唯行用鐵錘把鵝卵石敲開。
他把四樣物體依次排開，放在桌上。
“現在，蛋和石頭有什麼區別？”
唯行說：“重量不一樣。裡面也不一樣。蛋裡面有東西，石頭裡面還是石頭。”
應龍說：“太好了。唯行，以後你再遇到非常相像的東西，不要只看他的外觀和重量，還可以看看裡面是什麼。這樣你能發現的區別就更多了。”
魚線說：“搞這麼半天就爲這個？這有什麼可教的？”
葉新說：“我明白了。你這是在教他，怎麼樣全面的瞭解兩種事物的區別。這樣，他就能具備那個什麼自然的什麼智能了。”
“是的，自然觀察（探索）智能。學會了這個，唯行以後說不定能搞科研呢。”說完又滿懷期望地摸了摸唯行的頭。“不過，可惜啊。他現在還沒有聯想和抽象的思維功能。不然，他真的可以頂替人類來搞研發嘍。”
魚線說：“那我們趕緊給他加上這些功能啊。”
應龍說：“聯想能力的實現太複雜了，至少需要人工智能神經網絡，或者有類似功能的方式才能實現。而抽象能力剛更爲複雜。需要一定的聯想和想象能力，或許還要結合邏輯功能甚至是模糊功能綜合運作，纔有可能實現。這些能力對於正常的人類來說，幾乎是在長大的過程中就能無意間學會。可是對於唯行來說，每一種能力都難如登天。尤其是想象力和創造力，我從沒敢奢望過唯行真的能夠擁有它們。至於聯想、抽象、模糊三種思維，也許在我有生之年還有機會看得到。”
魚線長出一口氣：“這麼難啊。還以爲加幾個班就做得好呢。要是你有生之年都沒機會看到，那我在你過世之後，就再也不搞機械智人研發了。你在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要不在了，我就更不可能做得到了。”
葉新一推魚線：“小孩子說話口不擇言，趕緊呸呸掉。什麼有生之年過世之後的？我呸呸呸。都是你不好，連我都拖下水了。”
魚線吐了吐舌頭：“十個女人九個迷信，還剩一個將信將疑。唉，我媽也這樣。龍哥和我就不信。對。”
應龍說：“對。我不信。可是你幾句話就把我送走了，我聽了也高興不起來啊。”
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