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有些不解,按說應龍不是個拆臺的人,可剛纔他明顯沒讓魚線把話說完。正在思忖原因,卻聽應龍又說:“能不能把那個木馬的資料和檢查用的工具軟件,也提供一份給我們用用。三型最近用網頻繁,我擔心他會不會也感染了。查查好,查查安心。”
魚線又是一通附和,兩個人一搭一唱,態度非常好。尖刀向來吃軟不吃硬,只好讓飛鳥複製了一份給他們。兩個人就這麼離開了。
飛鳥問:“應龍怎麼了?像是有話不讓魚線說似的。”
尖刀說:“我也覺得有鬼。不要緊,魚線這孩子,狗肚子沉不住二兩油,不出兩天,他自己就憋不住要說了。慢慢等着吧。”
兩個人一離開網絡中心,魚線就小聲地問:“龍哥。我正要提到咱們的三型是個傳奇黑客,一個人就能搞掉他們所有人馬。你拉着我幹什麼?”
“我就是怕你嘴快說出去。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浮燥。我不攔一下,你什麼都要說出去了。”
“我又沒吹牛?爲什麼不能說?”
“你一旦說起三型的事,你爸就會對三型有所瞭解。將來不管三型做得多好,你爸也不會覺得驚奇。那咱們就不能讓你爸目瞪口呆了。”
應龍一說到這裡,魚線立刻就明白了。
“如果你現在說了,萬一事情沒辦成,你爸對你印象大打折扣,好事也辦砸了。你還能留下來嗎?我們不能話在手前。其實等你把事情辦好了,就憑你那張利嘴,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魚線點頭。老爸常說自己沉不住氣,倒也不介意。可是經龍哥一說,卻明顯覺得自己辦事有問題。於是馬上同意:“龍哥說的對。可你爲什麼又要那工具和資料?”
“我是想讓三型分析一下,看看這木馬什麼原理。反正三型這麼用網,能感染早就感染了。研究清楚,對我們自己也有好處。要是能真殺掉,或者提出解決方案,你猜你爸會怎麼看你?嘿嘿,木馬這種東西我是不在行啊,你說功勞得算在誰頭上?”應龍微笑地看着魚線。
魚線恍然:“還是龍哥你對我最好。就憑你這麼爲我着想,我魚線指天發誓,將來我黑誰的機器我都不黑你的。”
“咦?這麼說,你之前確實有想過要搞我的機器吧?”
“哎~,我纔沒有呢。我就是想說,我跟你是一條心。”魚線眼睛左右亂轉,一看就心虛。應龍倒也不介意,反正想防也防不住。
魚線抓抓頭,突然問道:“三型好像沒有分析病毒和木馬的功能吧?噢,我明白了,龍哥你可真狠。你是不是想讓三型自己先編個木馬分析用的軟件?你會畫圖嗎?”
“答對了。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不懂的不是還有你懂嗎?我覺得搞得定。三型是個機器人,天生就能對系統資源和程序運行情況自如地監控。再加上你的軟件天賦,你們兩個一配合,研究一個木馬會難到哪裡去?我雖然不懂木馬什麼的,但我的思路應該是對的。你要是也覺得沒問題,那這木馬根本就小菜一碟。”
“你早想到破解木馬這麼有把握,就該提醒我扔個大的。剛纔我要先把狠話扔下,再把事情一辦,得多威風?我從來沒在家人面前牛B過,這麼好的機會,竟然錯過了。可惜可惜。”
“這有什麼可惜的。這次不威風,下次可以一次威風個夠。你不是也說,你們黑客也常有失手的時候嘛。萬一沒辦好,話已經說了,那得多糗啊?不還是威風掃地嗎?我只是想讓你把事情辦得紮實點兒,也好讓你爸覺得你百發百中。”
“哈哈,說得對說得對。我老爸這回都被迫跟人妥協了,看來這木馬未必像我們想的這樣好對付。先搞定了它再抖威風,一樣。”
三型暫停了小腦系統的測試。用亮銀槍的查毒工具掃了一下,果然有。
魚線只用了1個小時,就指導三型完成了監控確認,找到了木馬的存在位置和運行原理。三型在魚線的筆記本上輸出了“隱形”木馬反向編譯的C代碼。魚線看過,讚歎不已。不過他從來很少誇別人。他把三型和他自己先狠狠誇讚了一通,這才誇起ELS黑客的手藝和亮銀槍的細心。“這個木馬確實與衆不同,普通人一輩子也別想知道它的存在。真難爲這位‘亮銀槍’,竟然能發現它的特徵。除了鑽研jīng神,只怕運氣好過技術。”
“怎麼說?”
“這個‘隱形’在機器運行時,潛伏在內存中一個區域,一般軟件根本發現不了。只在系統中網絡收發功能的一個非常小的底層文件中有實體。只要不使用網絡功能,甚至不會啓動。感染後,整個文件長度無變更,功能稍有改動。收發消息時,會在規定長度上偶爾加一個字節。對於本機對外的網絡功能沒有影響,卻能積少成多,將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出去。只要有一臺被感染或被cāo縱的服務器,就能將收集到的數據代爲轉發,然後幾經輾轉,最終會彙集到那名黑客手中。這個木馬應該分爲兩部分,感染微機的只是一個客戶端。最重要的信息收集部分的服務端,其實是專門感染大型服務器的。我相信一定還有一個木馬程序,是專門針對服務器的,這是個中轉站程序,有可能需要入侵後植入,不會輕易感染到服務器。本來說穿了,也沒什麼。但這個構想卻非常罕見,一般人不會往這個方向想,所以,連我老爸這種老江湖,也沒找到門路。”
“咦?這木馬是怎麼感染到三型的呢?”
“呵呵,只要被感染的機器使用網絡功能,木馬就會利用送信的機會,將數據傳遞到附近的機器上。一開始可能只是很慢的感染,但很快被感染的機器數量就會成平方倍增長。這個設計非常之巧妙,跟你細說你也聽不懂。”
“每次一個字節,還不定期發送。如果是過百兆的文件,啓不是要傳上幾個月才能到手?這木馬看來也沒什麼用啊?”
“誰說沒用?人家這幾個字節,只傳本地的IP、管理員帳號的密碼,不到一小時,她就什麼都得到了。因爲本地程序凡是使用涉及管理員帳號的密碼,都會被記下來發走。她收集到之後,只要試幾遍,你的機器,人家就想怎麼黑就能怎麼黑。”
應龍嚇了一跳:“我們的三型被人家木馬種了不知多久,企不是什麼密碼都傳到人家手裡了?”
“沒關係。我們先斷網,讓三型製作一個反制木馬的程序,或者一個專殺工具。再修改網絡防禦模塊。然後殺掉它,修改管理員帳號的密碼,再接上網線就好了。剩下的交給我,很快可以搞定。”
“人家倒底履行了協議,還提供了M國人的IP。我們這樣破解她的木馬,似乎不太講究。”
“哼。她對我們的機器下手的時候,對我們講究了嗎?我們這個行當,從來都是技術強的人說了算。現在我們比她強,那還管她什麼協議不協議的,一切都得聽我們的。大不了我講究一點兒,製作的專殺先不給老爸他們用。在最關鍵的時候再拿出來不就好了?我們屋裡的這些機器,是堅決不能讓她亂來的。我可沒參與老爸的協議,龍哥你參與了嗎?”
“那倒沒有。”
“那不就得了。技術,總是強者爲王,弱者沒生路。這話我老爸從小天天跟我說,一路說到大。”
“好吧,你爸說的對。那你先解決木馬和專殺,給三型全面改一遍密碼。等你有空了,我們談談雙腿的設計,我有些問題需要向你請教一下。”
“哦?一定奉陪。”魚線聽了非常受用,因爲應龍提到“請教”這個詞。“三型的腿?”
“沒錯,我搞不定平衡問題。需要跟你‘集思廣議、暢所yù言’一下。”
“你學我老爸學得真快。”
“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嘛。”
魚線搞定了三型,辦公室的木馬被徹底消滅了。
魚線讓三型製作了補丁,杜絕了屋裡機器再次被感染的可能。小腦系統的工作也完成了。兩個人剩下的時間,都花在探討雙腿的設計上。三型利用空閒時間,繼續着世界範圍內的入侵行動。應龍從來沒這麼悠閒的工作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魚線工作量銳減,壓力一輕,就開始故態復萌,總想搞些惡作劇讓自己高興高興。他時不時會去幹擾一下應龍的思考。應龍始終毫無怨言。
魚線終於忍不住問:“龍哥,我這麼煩你。你怎麼都不生氣呢?”
“我沒辦法對你生氣啊。而且我也沒時間生氣。”
“爲什麼?”
應龍停下手上的工作,笑着說:“我能像這樣悠閒地工作,全都是因爲託了魚線你的福。吃水不忘挖井人,我怎麼好意思生你的氣呢?再說了,三型還沒搞完,我哪有時間生氣?說起生氣,有個故事,不知你聽過沒?”
魚線一聽有故事,很有興趣。“沒有。說來聽聽。”
應龍讓魚線坐在對面,開始講起來:“話說,從前有一個老人,他很有錢。但他有個別人看不懂的習慣,就是一和別人發生爭執,就繞着自己家的田地和房子跑步。”
“這人腦子有病吧。”
“不,這是個睿智的老人!他孫子問他:爺爺,你爲什麼總是繞着田地和房子跑圈兒呢?怎麼不跟他們爭?老人說:我年輕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一和人發生爭執呢,我就繞着房子跑,心裡就想啊:我的房子還這麼小這麼破舊,連塊地也沒有,哪有時間跟人生氣?我想到這裡,就不生氣,開始用心地去尋找掙錢的門路。後來我有錢了,房子大了,地也多了。一跟人發生爭執,我還繞着房子和地跑。可我跑半天也跑不完一圈兒。我就想啊:你說我這麼有錢了,我還跟他們生什麼閒氣呢?範不着啊。我就不生氣了。後來養成習慣了,就變成今天這樣了。”應龍說到這裡停下來,喝了口水。
“嗯,你的意思我懂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就不打擾你了。龍哥,這樣的故事你哪聽來的?確實是個好故事。”
“我家裡人講給我聽的。我小時候就愛聽故事。”應龍微笑地看着魚線,讓魚線很不好意思。魚線知道龍哥是告訴自己,我家裡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魚線也不好意思再煩他了。
“你家裡人對你可真好。咱們兩個也是一家人。”魚線說:“我找別人麻煩去了。以後有這樣的好故事,想起來就說個聽聽。”
“好。別搞得太大,別讓你爸知道就行。”
魚線比了個OK的手勢就跑了。應龍知道,魚線是閒不住的孩子,與其跟他說“不行”,還不如跟他說“輕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