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像是要印證齊遇的想法一樣,開始大步跑起來。三個人拼命追着應龍。
應龍這時一個猛撞,頂開前面想要阻攔的人,瘋了一樣往安安消失的那個通道跑去。齊遇三人沒拉住應龍。幾個安檢人員以爲他們三個也要闖安檢,就圍在門口擋住三人。三人不敢再衝,只好急停在門前,眼睜睜看着應龍衝進去。因爲要阻攔他們三個,追擊應龍的就只剩下兩個人。反倒算是幫應龍爭取了一點點時間,減少了一些圍堵的人手。
其中一個追着應龍的人大喊:“有人闖閘!快來人哪。”
……應龍剛纔聽了那對男女的對話,只覺醍醐灌頂,如遭雷擊。他突然發現自己跟剛纔那個傻B男人一樣,自從認識安安到剛纔送別安安,竟然從未認認真真,正式地對安安說過一句“我愛你”。又猛然間想起結婚戒指還在自己身上,剛纔一時傷情,竟然忘了交給她。安安要走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現在不給她,就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了。應龍向前衝的時候,心裡雜念全消一片空明。有什麼人來攔他,有什麼人來追他,他都不在意,只知道向前衝。他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把戒指給她,認認真真地對她說句“我愛你”。
應龍衝到通道中段的時候,飛機正要關艙門。站在艙門裡的空姐以爲他是誤班的客人,招手叫他快點。飛機已經開始離開通道口了。應龍不可能跳上飛機了。應龍情急之下擡手一送,把戒指向着艙門裡的空姐扔去,大喊:“交給安安。”戒指劃了個弧線,被艙門中半蹲的空姐兩手接了個正着。
此時通道口負責驗票的空姐迎上一步攔住了應龍,他怕應龍強行登機會出人命。應龍一把將好心的空姐撥開,站到通道盡頭。此時飛機已經離通道口三四米遠,艙門也合上了。應龍只好對着航班揮臂大喊:“安~安~,安~安~!”旁邊的空姐拼命把他往回拉,不停地告訴他這裡很危險。
安安剛坐下,就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個關艙門的空姐跑來問哪位是安安,就把戒指交給她。這戒指安安戴過,而能送戒指進來的人也只有一個。她一把握在手裡跑到窗邊,想知道應龍跑進來幹什麼。
應龍站在通道口,迎着風拼命揮動雙臂,不停喊着安安的名字。眼睛死盯着飛機,希望安安能出現。這時安安的臉果然出現在窗上。應龍jīng神一振,深吸了一大口氣,用力嘶喊:“我~~愛~~你~~!”眼淚已經流下來。旁邊的空姐見狀一愣,知趣地退開,再不阻攔。
安安只看到應龍在揮臂大喊,卻聽不見他喊什麼,就擺了個聽不見的動作。應龍喊了兩聲,發現反應不對。這時飛機已經開始調頭。他也覺得離得有點兒遠,安安可能聽不見了,就用肢體語言來表達。飛機緩緩向着跑道一端移動。應龍把手在胸前用力拍,再把雙臂舉到頭上圈成一個心形,再伸手指向安安。表達的就是“我愛你”。應龍覺得還不充分,文化背景不同,安安的理解可能會有偏差。應龍急中生智,舉起左手豎在身前,掌心向着自己。右手橫向下落,做了個戴戒指的動作,然後拼命指着左手無名指。他想告訴安安,把戒指戴上。這個動作應該沒有文化差異。只要安安能看懂這個動作,之前幾個動作的意思,安安應該都能猜出來。
安安看懂了,她趕緊低頭戴戒指。當她想給應龍展示她戴上戒指的無名指時,飛機已經離開了通道口的視野。因爲角度的問題,她看不見應龍了,應龍也肯定沒法看到她。
應龍只看到安安突然低頭(戴戒指),卻不知她有沒有看明白自己的意思。這時只聽身後一聲暴喝,頭皮一痛,被人拖倒在地。原來一個大漢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把他反拖回來。兩邊又衝上幾個人死死壓住了應龍。他們應該早就到了,一直隱忍不發。乘應龍表白的時候,才悄悄摸了過來。大概是怕應龍在這裡做什麼過激行爲,所以出手狠毒,一招制敵。應龍急忙解釋:“等會兒等會兒,我是來求婚的。別亂來!飛機走了我就回去。”旁邊的空姐看到了全部經過,她把大概情況一說,幾個安保人員都鬆手站起身來。應龍道歉,卻不肯離開。他知道飛機會在跑道那邊準備好,加速起飛之前還會經過這裡。他覺得如果安安剛纔沒看懂,留在這裡至少還有最後一次表達的機會。
安安熱淚飛舞,像瘋了一樣,一邊拍打着舷窗一邊喊:“我戴上了,我戴上了。龍,我愛你。”她把整個機艙的人都嚇到了。阿曼達跑過來。那個轉送戒指的空姐站在旁邊還沒走,一臉驚訝和羨慕的看着安安。她認爲這是外面那個男人在向安安求婚。幹了好幾年空乘,頭一次看見這麼瘋狂又浪漫的事情。女人這時通常都比較好奇故事的結局。
阿曼達:“我靠~,他怎麼進來的?”
安安:“先別管這個。飛機要飛了,他還不知道我已經看到了。我得告訴他。快幫幫我,阿曼達。”
阿曼達:“別傻了,他會被人拖走關起來。再說你怎麼告訴他?”
空姐突然插話:“機長那裡有對講機,可以聯絡地面控制中心。”
安安:“我能直接對他講嗎?”
空姐搖頭:“不行,我們可以代爲轉達。”
這時航班已經在跑道一端停好,做起飛準備。另外一個空姐進來要大家系好安全帶。安安急得來回走,發現旁邊一個乘客,正從飛機座位後面的口袋裡拿出一本雜誌要翻看。安安一把搶過雜誌,翻到底sè比較白的一頁,掏出口紅,開始用力寫字母“I”。
一直在旁邊觀看的空姐立刻會意,幫安安找來好幾本其他的雜誌,掏出自己的口紅想幫安安。安安飛快地說:“請幫我寫上大大的‘D’和‘O’。我要放到窗邊去給他看。謝謝你請寫得粗一些。”空姐很配合。阿曼達則無聊地站在旁邊看着安安忙活。她不想幫忙,她不覺得幫妹妹會讓她快慰,她更願意看妹妹不如自己。
安安的辦法是這樣的:在應龍有可能看到的一側,正好有四個舷窗在機翼前方。只要她能把“I”放在第一個窗,自己站在第二個窗,“D”放在第三個窗,“O”放在第四個窗,再努力示意自己已經戴上了戒指。如果應龍還在那裡,就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只希望應龍還沒被帶走。
其他窗邊的乘客都很樂於幫助安安。只有第三個窗口的客人,不僅不肯幫忙,還不許別人在他的舷窗上按住雜誌。有愛心的人們都對他怒目而視,他卻毫不在意。他瘦瘦的,留着一抹小鬍子,一派斯文相,卻賤笑着說:“這關我屁事,我有權不幫你。我花了錢,這座位和窗子都是我的。不借!我離婚都沒人來幫我,我憑什麼要幫你?”空姐也沒辦法,乘客是上帝。安安看飛機已經開始前進,急火攻心,一時竟沒了主意。阿曼達不在乎地說:“算了,反正龍也不一定在。”安安轉過頭來,瘋了一樣哭着對阿曼達吼:“阿曼達!看在死去媽媽的份上,有辦法就幫幫我!”
飛機前進的速度慢慢提升。阿曼達撇了撇嘴,媽媽確實說過今後要她們相親相愛。算了,就當爲了媽媽,幫她好了。略想了想,阿曼達大步上前,一把掏在那男人的褲襠,用力摳住回身就走。那賤男一陣慘叫,就被阿曼達輕易拖出座位,摔在過道里。阿曼達擡起穿着高跟鞋的腳,一腳跺在他後背上。又是一聲慘叫過後,阿曼達當着全飛機的乘客們,大喊一聲:“FBI!現在徵用你的座位。”
安安趕緊請旁邊的人幫忙,把“D”按在第三個舷窗上。安安站在第二個舷窗前,焦急地等待着飛機經過剛纔的通道。
安保的領頭大漢非常火大。下趟航班靠橋之前不把應龍拖走,自己一定下崗。應龍聽到有飛機過來,就用力抓住通道口一側的豎向把手,誓死保衛自己最後一個機會。幾個人看應龍不聽勸,又開始對着應龍拳打腳踢,想把他強行拉走。旁邊的空姐開始哭叫:“你們別打了,快放開他。他是好人。他是好人。”應龍讓人打得有些暈,手抓不住了。心想:這樣恐怕做不了動作了。乾脆挺住吧。能再看一眼安安也好。於是把另一隻手也抓上把手,勉強能賴在通道口不被幾個大漢拖走。一個安保人員拼命扯着應龍的頭髮向後拉,這種力度可以讓人痛得鬆手護住頭部。只要應龍吃痛,手一鬆開,另幾個人再一使勁,應龍就會被輕易拉走。應龍任由他們扯頭髮,痛得嘶嘶吸氣,仍然拼命抓緊把手,死也不鬆。
領頭大漢掏出jǐng棍,準備在應龍小腹上用力疼擊一下。這一擊出手,是人都得疼得彎成蝦狀。大漢雙手握棍正要下手,卻聽一旁的空姐喊道:“你們看,有字。”
安安乘坐的航班,劃過衆人的視線。應龍能看到窗上有三個白底紅sè的字母“IDO”。在“I”和“D”字母之間的窗上,有個人拼命地指着另一隻豎起來的手掌,動作和他剛纔的很像。太遠了看不清是誰,但那人有金sè長髮,應龍猜一定是安安。一定是安安在告訴他,她已經戴上了結婚戒指。
安安明白了自己的示愛,她答應自己了。“IDO”!這個詞兒讓應龍艱苦奮鬥了很長時間。今天終於等到了。
應龍鬆了手不再掙扎。那幾個人跟着應龍一起看着飛機遠去,那字母大家都看見了。應龍帶着一身傷痛,目送遠去的飛機升入天空。他臉上掛着淚,轉頭微笑着對他們說:“她答應嫁給我了。安安現在是我妻子。”
一旁的空姐感動得唔唔哭。她英文好,明白這個詞由女方說出來,就是答應求婚的意思。她也是這麼多年,頭一次看到有男人爲了求個婚,竟然敢闖閘。被人打到鼻血長流都不走,只爲等未婚妻一句回答。
安保大哥大吼:“還不走?想叫我們集體下崗嗎?”
安保大哥要押他去審問室,等公安來接手。應龍心願已了,任由他們處置。去的路上,遠遠看到齊遇他們五個還在,被圍在安全門外。應龍便對他們大喊:“她~嫁~給~我~了~!”
五人大驚。
這時機場廣播開始播放一條消息:“XXXX次航班請求總檯轉達一句話,給機場的李應龍先生。XXXX次航班請求總檯轉達一句話,給機場的李應龍先生。安安已經戴上戒指,答應做你妻子。重複:安安已經戴上戒指,答應做你妻子。”
應龍聽後仰天大笑,笑得無比開心。剛纔那個一直站在應龍旁邊的空姐,聽後突然搶過安保大哥的對講機,神情激動地喊道:“總檯總檯,請呼叫XXXX次航班,請呼叫XXXX次航班,請轉告安安女士:您丈夫已經看到字母。重複:您丈夫已經看到字母。完畢。”
押解應龍的那幾個安保人員,一齊看着那空姐,驚得說不出話來。應龍用袖子拭掉臉上未乾的淚水,向空姐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這一切五個人都看到了,滿臉的難以置信。葉新悄悄地問:“他剛纔都幹了什麼?”大家面面相覷,答不上來。只有齊遇微笑着說:“等他從局子裡出來再問吧,一定會告訴我們的。”又掏了只煙叼在嘴裡。
剛纔的空姐幫自己向機場傳了話。安安親眼看到了應龍,她猜應龍肯定看到了自己的回答。想到自己已經是應龍的妻子了,安安覺得幸福。她帶着淚,微笑向大家躬身行禮,感謝大家的幫忙。空姐激動地祝福安安,安安感激地擁抱了她。賤男被擡去救治了。阿曼達要被乘jǐng帶走,她路過的地方,乘客們紛紛讚揚:“FBI,幹得好!”阿曼達像英雄一樣對大家揮手致意、飛吻,很多人爲她鼓掌。
這時航班裡廣播響起:“總檯呼叫XXXX次航班,總檯呼叫XXXX次航班。安安女士:您丈夫已經看到字母。重複:您丈夫已經看到字母。”
滿機艙的人都雷鳴般鼓掌。安安追上去擁抱了阿曼達,在她肩頭輕輕說:“謝謝你,阿曼達,謝謝你。你是對的。我該聽你的,早早戴上就好了。”
阿曼達前所未有的感到滿足。妹妹從小什麼都比自己強,從未向自己低過頭。今天妹妹頭一次求了自己,頭一次感謝自己,頭一次承認自己是對的,頭一次認爲自己比她強。這種舒暢是無法形容的,比什麼都讓阿曼達滿足。她大方地回抱了妹妹。阿曼達在客艙前部,原地向在座的乘客做出謝幕的動作,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從容離開。
除了那賤男,人人都喜歡這趟旅程。實在是太有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