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眼睛微微縮了一下,緊盯住圓兒。圓兒斷斷續續將厲紅娘受傷的經過道來。
原來,自從茗兒等人十月十九日到達江寧城後,厲紅娘從茗兒的口中得知宋錚的消息,便被副都統蔣魁召去,明令其不要再管宋錚的事。厲紅娘哪裡放心得下,仍然令朱堅和胡強二人,日夜在江邊各埠頭巡視,查問宋錚的行跡。
由於蔣魁給厲紅娘安排了大量的活,厲紅娘根本沒有精力增派人手,來查探宋錚之事,以至她對大批暗鷹追殺宋錚毫不知情。
直到三天前,蔣魁忽然召集厲紅娘,要其放下手頭所有的事,並發動江寧城所有的皇城司外司人手,全力搜查宋錚的動靜。厲紅娘雖然不知蔣魁爲何態度大變,還是喜出望外,安排人手搜查。這一搜查不要緊,暗鷹那邊的動靜很快就進入了厲紅娘的眼線。此時,蔣魁也派人給厲紅娘傳遞消息,要其注意暗鷹方面的行動。厲紅娘這才知道,追蹤宋錚的不是蔣魁方面的人,而是暗鷹的人馬。
這個結果讓厲紅娘大吃一驚。由於人手都撒了出去,厲紅娘只帶着十幾個秘卒,渡江奔向滁州,並令一名秘卒向蔣魁報告事情進展。
在趕往滁州的路上,厲紅娘在一個小鎮與袁蓉率領的暗鷹人馬相遇。雙方本來就有積怨,這一次,厲紅娘擔憂宋錚之事,更不會客氣,雙方劍拔弩張。正在這時,袁蓉拿出一件袍子,說是宋錚已經被其斬殺,連外衣都已經剝下來了。
厲紅娘大急,當即與對方大打出手。由於人數上的劣勢,厲紅娘一方立時處於下風。
然而,暗鷹方面,出現了一個神秘高手,功夫之高,幾欲與英吉比肩,連續暫殺了數名秘卒。跟隨厲紅娘而去的十餘名秘卒拼死護衛,逃回江寧城。這次打鬥,厲紅娘重傷,兩個貼身丫環,小圓受輕傷,小屏則替厲紅娘擋了一劍而戰死。最後逃回江寧城的,除了厲紅娘和小圓外,僅有四名秘卒。其餘大部分,都死在那個神秘高手的刀下。
————
聽完小圓的敘述,逄震冷哼道,“英大哥的身手,你又見過多少?暗鷹有什麼人,能與英大哥相提並論?”
小圓忙道,“奴婢怎敢妄測,這是小姐在昏迷前說的。不過那人的確厲害,尋常秘卒,三兩式便被其解決。”
英吉插言道,“那神秘刀客是什麼模樣?”
小圓眼睛睜大了幾分,露出惶恐之狀,“那人四十歲左右,滿臉麻子,鷹鉤鼻,顴骨特別高,下巴處還有一顆銅錢大的紅痣,看上去如惡鬼一般!”
“什麼?是他!”英吉站起身子,“他怎麼會參與到暗鷹當中!”
逄震尋思了一會兒,也驚聲道,“英大哥,這人可是西北那人?”
英吉重新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微微點了點頭。
“那人不是一直在西北活動嗎?很少踏足中原,更沒有渡江南下過,怎麼會摻合到暗鷹當中!”
“我也有些不解,這人屬於西夏皇族,卻自幼拜訪名師,習得一身好武藝。”英吉道,“此人放蕩不羈,亦善亦惡,卻沒聽說過爲哪方勢力效力。由於此人出身李姓皇族,在西夏也沒有人願意惹他。即便偶爾出現在大金和我大齊北方地帶,知情者也給他幾分面子。”
“這李元震既然是西北惡客,爲何來到了中原?”逄震也大惑不解,“英大哥,你與這李元震可曾交過手?”
英吉搖了搖頭,“以此人的名頭,我與他應該在伯仲之間。”
逄震急道,“暗鷹增添了如此高手,那倒如何是好?”
“這些都不重要!”英吉冷聲道,“逄震,你看小郎脫身的機會有多大?是否真如那袁蓉所說,已經被斬殺了?”
“原本我還不擔心,不過,既然這李元震出現,那宋兄弟之事,可能……”逄震嘆了一口氣。
在一旁的小圓立即色變,渾身如篩糠一般顫抖起來。那個總是嘴角掛笑的壞小子,這一年多來,豈止是小姐想他,連小圓自己也是魂牽夢繞。若宋錚真的喪命於暗鷹之手,自己和小姐,還不立即去找袁蓉拼命!
“不過此事也不一定,小兄弟的聰明才智你我都見識過,當日在大金,情勢何等惡劣?小兄弟還不照樣遊刃有餘!”英吉寬慰了幾句,臉上卻依然是愁容。
“這一次,都怪蔣魁這個老匹夫!”逄震恨恨地道,“暗鷹那邊調集這麼多人去抓小郎,我不信蔣副都統事先沒聽到一點動靜!若非英大哥將消息報告給王爺,王爺命蔣魁查找小郎的消息,蔣魁還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
原來,當日厲紅娘把宋錚的消息告訴英吉後,英吉一直沒有機會告訴王爺逄檜,直到四天前,英吉借一次談話之機,把事情說了出來,逄檜便下令召蔣魁進府,要其全力查找宋錚的下落。
蔣魁這才相信,王爺逄檜是知道宋錚的,而且這個宋錚對逄檜來說有用處。膽顫心驚之餘,蔣魁連忙召集厲紅娘,佈置查找宋錚,不過,又拖了一天後,他才告訴厲紅娘,暗鷹的人正在對付宋錚。
逄震常年追隨另一名副都統段刃,這一次奉段刃之命,專門回江寧辦事。他與英吉,對皇城司外司的瞭解,要比厲紅娘等人還要深得多。他們知道,最起碼兩個副都統,都在暗鷹裡埋伏了級別不低的眼線。這樣的眼線只有兩個副都統各自掌握,連英吉和逄震、逄巽兄弟也不知情。所以,逄震纔對蔣魁表示不滿。
英吉嘆道,“小兄弟在山東之事,雖然事出有因,但手段也太狠辣了些,蔣魁作爲副都統,哪會咽得下這口氣。他沒有親自出手,已經算是很有剋制力了。”
“哼!他是沒出手,不過,若玩上一出借刀殺人,誰也說不出什麼。”逄震依然不滿。當日,因宋錚之計,逄震在大金受傷,宋錚曾說出給逄震抵命的話,讓逄震感動不已。他早已將宋錚視爲生死弟兄,今宋錚生死未卜,逄震自然大急。
“兩位將軍,眼下可如何是好!”小圓忍痛聽了半晌,再也忍耐不住,不顧尊卑,帶着哭腔問了起來。
逄震看了英吉一眼,沉聲道,“英大哥,你看我們是不是向暗鷹下戰書,約鬥那幫兔崽子!”說到這裡,逄震臉上涌起一股煞氣。
原來,江寧的暗鷹與皇城司有矛盾時,與各地方不同。在其他各路、各州,暗鷹與皇城司爭鬥,大多數是以相互暗殺、伏擊的方式,也有時候採取約鬥。而在江寧城,暗殺的方式行不大通。江寧城畢竟是皇城,暗鷹和皇城司都不敢在城內大打出手。雙方高層也有過約定,不允許在城內打鬥。所以,雙方有衝突,都是在城外解決。
這種解決方式大多數依着江湖規矩,進行約鬥,很少進行埋伏暗殺。這是因爲,不管是皇城司還是暗鷹,其指揮中樞都在江寧。對外發出一道道命令,都需要出城。雙方若是相互暗殺,那所謂的指揮中樞就發不出多少命令了。
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袁蓉初到江寧時的遇險,便是一次意外。當時,袁蓉在江寧城外,恰碰到出城辦事的英吉。雙方因爲探查目標相同,起了衝突,英吉當即痛下辣手,將袁蓉打成重傷,險些喪命。只不過袁蓉運氣夠好,被木玉搭救。
如此,袁蓉和皇城司便結下了仇怨。袁蓉瞭解清楚英吉的情況後,倒不敢向英吉約鬥。不過,她與厲紅娘兩人棋逢對手,倒是約鬥過兩次,誰也無法奈何誰。有了積怨,所以,這次袁蓉故意拿出宋錚的衣服,刺激厲紅娘。使得厲紅娘亂了方寸,不顧人數劣勢,向着暗鷹衝鋒。
現在,逄震提出了約鬥暗鷹人馬,英吉也攥緊了拳頭。過了一會兒,英吉慢慢將拳頭松下,“逄震,你我身份均非一般暗鷹秘卒。我跟隨王爺,你跟隨段副都統。這件事,我還要向王爺報告一聲。若得王爺應允,哼!”英吉雙目一緊,眉頭擰了起來。熟知英吉的人知道,英吉是動了真怒。
————
在宮城西側的秦淮河西岸,有一所佔地近百畝的府第。江寧人都熟悉,這便是鼎鼎大名的宰相府。緊依宰相府的,是大大小小六七個佔地幾十畝的小宅子,宅子的主人有的是高官,有的是富商。
此時,在宰相府外東南角的一個院子裡,黃嵩舉着一個細白瓷盞,在眼前慢慢地轉動着。茶盞上,一個衣帶飄飄的佳人,正揮着長袖,翩翩起舞。整個圖案是粉色的,連佳人的眼眸、秀髮,都是粉色的線條,顯得既華麗,又有幾分妖異。
堂內,一個滿臉橫肉、相貌猙獰的大漢坐在椅子上,旁若無人地扒開一個香蕉,塞進大口中。一個身材嫋娜、文靜恬美的女子,靜靜地立在堂上,身子挺直,臉上無喜無憂。
“袁大統領,區區一個宋小郎,就這麼讓你爲難嗎?”黃嵩頭也不回,仍然盯着茶盞。
“二公子,袁蓉無能,讓你失望了。”袁蓉不卑不亢地回道。
“我是有些失望!”黃嵩猛地回過頭來,“我早就告訴過你,宋錚此人狡猾奸詐,你卻不警覺,仍爲其所騙!不知道,你的警覺性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