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州城裡的這一對男女,男的自然是木玉,女的卻是暗鷹中唯一的女性大統領,與厲紅娘齊名的袁蓉。在厲紅娘調任江寧時,袁蓉也來到了江寧,兩個組織裡的美女大統領,展開了交鋒。
木玉離開山東路後,先是短暫地在江寧暗鷹總部停留,然後被安排在黃元度所創建的都衛軍中任職,同時仍然兼任着部分暗鷹的事務。袁蓉初至江寧,由於不太熟悉情況,被皇城司的人設計,差點喪命於皇城司英吉的劍下,木玉及時出現,及時救下了袁蓉。
袁蓉是皇城司有名的“冰女”,對誰也不假以辭色,一貫冷冰冰的模樣。自木玉救下她後,袁蓉一直稱木玉爲兄。然而,木玉卻彷彿木頭一般,對此女仍然尊敬有加,從不以妹稱之。袁蓉也不以爲意,始終拿木玉當哥哥看。也只有在木玉面前,袁蓉才能暢所欲言,沒有顧及。
涉及到黃嵩的話題,木玉遵行一貫謹慎的風格,從不評論半句,反倒是袁蓉,對黃嵩的做法,似乎有所怨言。
沉默半晌後,木玉試探着問道,“袁統領莫非要放棄這次任務!”
“放棄?那自然不可!二公子對這宋小郎如此嫉恨,肯定要殺之而後快的。別說我放棄,就算我沒有完成這次任務,也會受到重責。何況那小子如此狡猾,這次任務能不能完成,還是一個未知數!再說了,誰知道二公子是不是準備了什麼後手。”
木玉點了點頭,“那宋小郎既然與徐家商號的人同行,也讓我們多了一分顧忌。”
“二公子督責如此之嚴,徐家的人就不用顧忌了,何況只是兩個下人而已。說說那宋小郎吧,木大哥,聽說你與那小子交手過,不知道他功夫如何?”
“不錯,我與他交手過兩次。一次是在密州南邊的一處樹林中,這小子體力驚人,又靈活異常,我沒有逮住他。第二次是在歷城,當時焦大與焦二奉命在武院外捉拿他,卻受到暗算。焦二受傷,功夫盡廢,焦大也差點着了道。若非我出手,焦大也不能全身而退。可惜,焦大在後來的四化客棧大戰中殞命,死於亂刀之下。”這些情況黃嵩都掌握,所以,木玉倒也沒有隱瞞。
袁蓉驚道,“這小子功夫竟有如此之高?”
“功夫倒不一定多高,也就和焦大、焦二相仿,但這小子勝在靈活狡詐,行事出人意料,難對付得緊。這一次既然要拿他,定要計劃周詳。”
袁蓉沉吟了一會兒,“不管怎麼說,我們定要把宋小郎拿下,活捉最好,實在不行,就把他幹掉!”說到這裡,此女的臉上又蒙上了一層寒霜。
木玉面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似乎認同此女的說法。
就在這裡,一個瘦小的漢子在夜幕中進了院子,很快便來到屋內,“報告袁大統領,我們在鍾離鎮發現了那人行蹤,他們住進了一家客棧,有兩名兄弟在客棧外監視。”
“去了鍾離鎮?”袁蓉重複了一句,立即吩咐道,“你馬上回去,把那邊的兄弟先撤了,免得打草驚蛇。你們只需堵在鍾離鎮東側至招信城的路上,若他往東走,就把他攔下來,我會再派十名兄弟跟隨你。這樣的話,那裡有二十人,足夠留下這小子了。記住,過了辰時,若那小子往東去,我估計他會繼續南行。如此的話,你們立即派人到那家客棧查看一下,立即趕往來安。防備這小子不入滁州,從另一個方向走。”
瘦小漢子應了一聲,立即出門而去。
木玉皺了一下眉頭,旋即笑道,“袁統領安排周詳,那小子定難逃你手了!”
“木大哥又取笑我,現在這種情況了,半步也退不得。木大哥,我們走吧,連夜趕到長樂鎮,把設伏的地點,放在長樂鎮南至滁州的路上。那裡有一處山口,那小子定會走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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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錚進入鍾離鎮後,草草吃了點晚飯,便立即倒牀休息。以他的估計,就算暗鷹的人發現了他的行蹤,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兩個時辰後,宋錚醒來,坐在牀上運轉春陽譜,渾身通泰,靈覺也彷彿提升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然而,依然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又過了兩個半時辰,天剛矇矇亮,宋錚便喚醒了五郎和六郎,一起奔向滁州方向,中午時分,到了長樂鎮。
長樂鎮是一個與石山鎮差不多的小鎮子,卻更繁華一些。宋錚三人進鎮子後,在一家酒館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後,宋錚三人坐進酒館裡。要了三角酒、幾個肉饅頭,吃了起來。
如此馬不停蹄地趕路,不但馬受不了,連人也非常疲乏。宋錚精神尚好,五郎和六郎卻有些吃不住勁兒了。兩杯酒下肚,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宋錚笑道,“兩位大哥,此處距離滁州,也就兩個半時辰的路,不如我們找家小客棧先歇息一個時辰,給馬喂足草料,天黑能到滁州就行!”
五郎和六郎相互對望了一眼,齊齊拱手道,“多謝公子擡愛,我們撐得住。”
宋錚擺了擺手,“兩位大哥爲我奔波,我怎能太過不仁,聽我的,咱們還是找地方歇息一下吧!”
兩人這才應允。
恰巧,酒館旁邊就是一家小客棧。五郎掏出一兩銀子,要了兩間房子,並命夥計給馬喂料。很快,五郎和六郎就鑽進其中一間屋子,躺了下來,準備小憩片刻。
宋錚則進了另一間屋子。不過,他沒有休息,而是躲在窗子背後,悄悄地向外觀瞧。正是午飯時分,街上的行人不多,但仍然見客棧門口的幾個貨攤。賣紅棗的,賣糖人的,賣草蓆的等等。在客棧對面的布店裡,依稀見兩個青年漢子,一邊揪着布匹詢價,一邊回頭向這邊觀瞧。
宋錚嘴角一翹,剛纔自己進客棧時,並沒有這麼多人手,這些新出現的面孔,應該就是暗鷹的人了。果然不出所料,自己這一路的行蹤,都在暗鷹的監視之內。不用猜想也知道,到別處的路都已經被人封住了,逼着自己向滁州進發。一個小小的長樂鎮就有這麼多的人手,那暗鷹這次調動人手不知有多少,他們倒真看得起自己。
“既然人家已經布了局,不去應付一下也說不過去,若自己真的逃之夭夭,那木玉那邊很可能被懷疑。”宋錚思索了一番後,命夥計取來筆墨,當即給五郎和六郎寫了一封信。信中備述自己急切回家之意,並請五郎、六郎自行返回宿州,自己一個人打聽道路即可,不忍再勞煩二人指路云云。
宋錚原本是想借助兩人掩飾一下自己的身份,到滁州時再分開。不過,從對方以如此密集的人手監視自己看,恐怕到不了滁州,對方就會截住自己,絲毫不會顧忌徐家。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白白壞兩人性命。
宋錚將信留在桌子上,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房間。讓夥計牽過馬來,立即疾奔而出。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幾個監視的人,不約而同地分散開,有的去報信兒,有的去聯絡人手。
此時的袁蓉,就在距離客棧不遠的一處小院子裡。就在剛纔,宋錚和五郎、六郎入客棧歇息,完全出乎袁蓉的意料。因爲,木玉帶領一部分暗鷹已經僞裝成糧商,順着向路南慢慢進發。而在那處險要路口處,已經有七八名暗鷹埋伏起來。只要宋錚越過木玉所帶的暗鷹,跑到那個山口,就會受到前後夾擊,插翅難逃。
然而,宋錚卻進了客棧,一副要休息的樣子。袁蓉連忙做出安排,想要將宋錚堵在客棧裡,天黑以後立即動手,將其拿下。她甚至派出人馬,前去召回木玉等人。否則,宋錚如果真的在此住下,木玉等人會白白等上一夜。
宋錚的突然離開,讓袁蓉失了節奏。一刻鐘後,她來到客棧門口。早有暗鷹偷偷溜進宋錚的房間,搜查了一番,將那張紙交給袁蓉。
袁蓉看後,冰寒如霜的臉上,帶上了一股古怪之色。從信上看,似乎沒有什麼不妥,而且那飄逸的字體,將一個急切回家看望父母的孝子,表現得淋漓盡致!
袁蓉心下恍然,原來這宋小郎心念父母,這才與大部隊分開,這才丟下兩個夥計獨自趕路。這小子倒也孝順啊!
思索片刻後,袁蓉令一名暗鷹,將這封信送回去,不要去打擾徐家的那兩個夥計。而她自己,則帶着幾名暗鷹,一路追了上去。
卻說宋錚,馬不停蹄地出了長樂鎮,沿着大路,奔向滁州。
長樂鎮東南四十里處,有一處山口,當地名喚大清口,一條名喚清流水的河流,便發源於這裡的羣嶺之間。官路至此,也變得比較難行了。雖然那羣嶺都不算陡峭,卻連綿不絕,鬱鬱蔥蔥,倒是遊覽的好地方。但對那些趕路的人來說,只能放慢速度。因爲石路坑窪不平,馬匹如果太快,一不小心之下也會絆到腿。
宋錚疾馳了一刻鐘後,見路越來越難走,便放慢了速度,一邊走,一邊憑藉着驚人的目力,向前瞭望。道路曲折,視線受阻,看不清什麼。反倒是他的耳中,傳來細微的嗒嗒聲。那聲音雖然小,卻非常密集。宋錚聽了片刻後,臉色爲之一變,他知道,暗鷹的人追上來了。
宋錚騎的這匹馬,雖然中午餵了一些草料,但因爲昨天疾行了一天,今天上午又跑了一上午,所以體力一時難以恢復。對方的人可是在暗鷹以逸待勞,所以能很快追上自己。況且在自己前面,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埋伏,萬一在一個險要處將自己前後夾住,除非自己會飛,不然的話,甭想逃掉。
怎麼辦?宋錚思忖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會會身後這批人。所以,他向前走了幾十丈,觀察了一下地形,便翻身下馬,一手牽着繮繩,任其啃食路邊的草,一手從小包裹裡掏出一本唐詩,高聲吟了起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當袁蓉帶着六名手下,騎着快馬趕到時,正是聽到了這首《遊子吟》!